紅黨、藍衣社、日本人、馬占三、老毛子……</p>


    一根根旗幟出現在腦子裏時,許銳鋒越想越煩,他原本隻是一個江湖人,最多就是在意一下誰又沒打招呼來到了自己的地盤,現在怎麽可能從容不迫的分析這麽多?</p>


    幹脆,將腦子裏所有混亂思緒都往出一甩,既然想不過來,不想了不就完了?反正用不了多長時間自己也會離開北滿,何必在意那些呢?</p>


    北滿監獄,許銳鋒下了車以後邁著四方步背手走向了監區,隻是走到用來放風的鐵網前時,卻因為並沒有在鐵網內看見任何一個人而停下了腳步。</p>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太陽,按時間來算,這正應該是放風的時辰才對。</p>


    此刻,正好有一隊獄警打麵前走過,許銳鋒伸手將其攔住,指著鐵網內問道:“怎麽回事?”</p>


    獄警鬆鬆垮垮的敬了個禮:“許爺,您可回來了,趕緊回去看看吧,要出大事了!”</p>


    出大事?</p>


    能出什麽大事?</p>


    那些死囚都是認了死罪的,還拿了自己那麽多銀元、天天好吃好喝,連死都不怕,還能出什麽事?</p>


    許銳鋒加快了腳步走向監獄,到門口大喊一聲:“開門!”</p>


    獄警跟見到了救世主一樣,連忙回頭喊著:“趕緊給王部長打電話,就說許爺回來了,趕緊!”邊喊邊衝向了門前,伸手打開了鐵閘,許銳鋒順著旁邊的角門而入。</p>


    進入監區,一隊獄警拎槍堵在長廊外,個頂個藏在身前人的屁股後麵,一副不敢上前的模樣中充滿了懼怕。</p>


    “都躲開!”</p>


    這時候已經不是細細詢問的時刻了,老許必須馬上出現在事發地點處理相應情況,隻能大喝一聲。</p>


    獄警回頭發現是他,自動就讓開了一條路,老許邁步走了過去,眼前的一幕讓他十分意外。</p>


    四寶子和瘋了似得腳踩著曲光用胳膊夾著殷會計正持槍衝獄警發狠,那野豬一樣的體格讓人不敢靠近不說,老許靠近時他沒看清相貌還真衝許銳鋒腳底扣動了扳機——砰。</p>


    子彈射擊在水泥地麵上打出了個裂縫,老許連腳步都沒停,仿佛那一槍打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樣走到了四寶子麵前,低著頭看著那個比自己矮上不少的莽撞漢子凶狠問道:“我是不是給你點臉了?”</p>


    一句話,滿屋皆震!</p>


    許銳鋒這才發現鬧事的不光一個四寶子,同號死囚幾乎都出來了,一個個圍繞在四寶子周圍。</p>


    “許爺……”</p>


    四寶子這個大老爺們將槍口衝下,不知道該說什麽的連續蠕動了幾次嘴唇也沒說出話。許銳鋒根本不慣他那臭毛病,伸手握住了他手裏的槍,用力往回一拽,隨手就扔到了站滿獄警的牆角。</p>


    那份在子彈射擊中依然腳步穩健的霸氣,徹底壓倒了所有人。</p>


    “到底怎麽回事?!”</p>


    他像一頭獅子,探出頭去怒吼著衝所有人喊出了這一句,當時所有死囚都在往後躲。</p>


    王大江打牆角鑽出來了,剛才許銳鋒著急處理事,根本就沒看著他,這回他算是有了依靠,指著四寶子腳底下的曲光說道:“許爺,事是他惹的。”</p>


    許銳鋒那叫一個氣,滿屋子持槍獄警讓一個赤手空拳的死囚折騰成了這副模樣,還好意思把責任推出去……他抬腳就踹到了王大江的大腿上,哪怕沒怎麽用力,一腳依然給王大江踹了個屁蹲兒:“我問你到底怎麽回事!”</p>


    ……</p>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p>


    其實很簡單。</p>


    曲光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以後,號裏的囚犯的確沒人折磨他了,但四寶子卻擔心上了,隔著鐵門問了一嘴:“老王,我們就算是死囚,可也不能這麽死吧?”</p>


    “你跟許爺說說,哪怕是把我們拉出去崩了都認,這是幹啥呢?”</p>


    屋裏的囚犯也都搭腔:“砍頭也行啊,給人放血也太殘忍了。”</p>


    這要是讓王大江一個人處理,準不會出這麽大的事,問題在於殷會計來了。</p>


    最近殷會計是忙壞了,白天在監獄管賬、晚上打著哈欠去百樂門,是,許爺的場子沒人敢鬧事,可你要敢不看著,就手底下那幫姑娘能把你氣死。明明跟客人跳舞了,她把錢揣兜裏瞪著眼睛就敢和你說是兩情相悅……</p>


    殷會計是真心疼那白花花的銀元,更擔心萬一有一天許爺對了帳,自己說不清可怎麽辦,這才片刻都不疏忽的盯著,每天也就睡四五個小時。</p>


    這不,大清早還得頂著朝陽來報道,許爺哪怕對下邊的人再好,誰難受誰知道不是?</p>


    結果呢?剛進了監獄,他就看見了王大江隔著鐵門和四寶子聊天。殷會計看不上這些囚犯,覺著許爺這種人物用你們的命都算瞧得起你了,哪有你們挑三揀四的份?</p>


    尤其是聽到四寶子說讓許爺怎麽著怎麽著的時候,他更不樂意了,許爺是誰?北滿坐地炮,是讓你們指使的?</p>


    “呦,照你的那意思,許爺還得給你跑官司去唄?四寶子,你是真拿許爺當了冤大頭了。”</p>


    王大江一個勁兒衝殷會計眨眼,暗示:“你不知道怎麽回事,別說話。”殷會計卻不理他:“四寶子,要不你讓許爺使使勁給你辦出去得了,還當什麽死囚啊,正好百樂門缺人打理,你晚上給許爺打理百樂門,白天去瓦房店給許爺當祖宗,怎麽樣?”</p>


    話裏的好壞誰都聽得出來,尤其是那夾槍帶棒的態度,四寶子這種江湖人物能忍得了?</p>


    他隔著鐵門叫嚷:“你在給我說一句!”</p>


    殷會計也是缺覺,情緒不穩定,跟老娘們鬥嘴差不多,隔著小小鐵窗口和四寶子吵起來了:“我就說了,怎麽了?有能耐你出來弄死……”</p>


    他離鐵門太近了,四寶子直接從小窗口把胳膊探了出去,一把就掐在了殷會計脖子上。</p>


    王大江一看這還了得?抽出警棍對著那粗壯的胳膊就打,連打了兩下,四寶子紋絲未動,等第三下舉起警棍的時候,四寶子直接喊道:“再動我一下,老子這就掐死這個兔崽子!”</p>


    那殷會計瘦的和刀螂似得,小脖子在四寶子手裏活脫一把麵條,還不是說掰折就給掰折了?</p>


    王大江連忙勸:“四寶子,你可別給許爺惹禍,別忘了他對你們的好!”</p>


    “再好也不能讓日本子禍害我們吧?”</p>


    “你給我把門打開,我四寶子保證不越獄,再把許爺叫來,反正今天這事,不說清楚不行。”</p>


    四寶子也知道自己跑不出去,院裏大牆上都有架著機槍的崗哨,往哪跑?</p>


    殷會計實在受不了,嗓子眼都被掐細了的喊道:“你倒是給他開門啊!”</p>


    等王大江給鐵門打開的時候,整個監獄都響起了刺耳的哨音,無數獄警拎著槍開始衝向這條長廊,許銳鋒所看見的局麵也正是這一秒所形成的……</p>


    ……</p>


    許銳鋒狠狠瞪了殷會計一眼,回身抓住他的衣服衝四寶子說道:“來,鬆手。”</p>


    四寶子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竟然真鬆開手了,許銳鋒掄圓了胳膊,照著殷會計的臉上就是一巴掌——啪!</p>


    這個嘴巴打的,殷會計差點沒直接給打起飛嘍。</p>


    “你一個會計不去辦公區,來監區嘚瑟什麽?”</p>


    “啊!”</p>


    監獄內回蕩其這聲呐喊時,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如同見到了魔王降世。</p>


    當許銳鋒再轉回頭來,看向四寶子:“曲光說的這件事先放一邊,咱倆先論論。”</p>


    “四寶子,我對你怎麽樣?”</p>


    四寶子低下了頭,他在江湖中行走了這多年可不是第一次進號子,又給吃喝又幫你找兒子的典獄長許銳鋒是頭一個。</p>


    “沒說的。”</p>


    “那你就這麽報答我?以後這監獄我還怎麽管?”</p>


    老許順手將身旁獄警的一杆步槍拎了過來,衝著四寶子直接扔了過去:“給我個交代,等交代完了,咱倆在論曲光這件事的真假。”</p>


    四寶子真是那樣的,拎起槍連看都不看,拉動槍栓以後槍口衝下,絲毫沒有猶豫的扣動了扳機——砰!</p>


    這一聲槍響讓四寶子直接單腿跪到了地上,小腿上一個血洞前後貫穿著鮮血直冒。</p>


    </p>


    此刻,老許才說了一句:“叫大夫,等大夫治完了,把人送我辦公室。”這句話說完,轉頭看向其餘窗口正在扒眼的囚犯,厲喝一聲:“睡覺!”</p>


    大白天的,監號牢房裏鋪上躺滿了人,跟隨四寶子從監號裏跑出來的囚犯一個個正在灰溜溜的往回鑽,所有人都明白,許爺一回來就代表著這場鬧劇徹底結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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