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禮拜五山上雪還沒完全融,公交車沒法開上來,學校讓不方便回家的學生全待在學校。放學後我拖著仍舊隱隱作痛的身體來到天台上,鄧宇和任青卿站在那裏談論什麽事情。太陽快落下去了,餘暉染黃了遠處的山。


    “你怕高?”任青卿問我,她腦袋後麵就是那座被染黃了的山,從我這個角度看,她就像帶著光環一樣。


    “怕。”我走到天台的邊緣往下看,一陣後脊椎發涼。感覺似乎下麵有個黑洞要把我吸進去。


    “宇哥這幾天沒什麽不方便吧。”


    “好歹比在外麵東躲西藏好。”他麵無表情地說。


    “雪停了以後鄭英還是沒反應呐,我感覺他已經知道我們聯手了,他怕越給我們壓力我們越團結。”


    “也許僅僅是山路濕滑,他的人不方便行動罷了。”鄧宇道。


    “嗨呀,你們在這兒開會呐。”突然從我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任青卿的瞳孔裏映出一個舉止娘娘腔的男生。


    “你是哪位?”我問。


    “你們的計劃想必很順利吧,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大眾的看法,連高健都被你們威脅了。現在全校的人都覺得王崢嶸就是個沒用的軟蛋,可是任青卿,你天天上躥下跳的,你知道你給我一種什麽感覺嗎?”


    任青卿已經繞到後麵鎖上了門,聽到這句話不知怎麽的在那幾個台階上一腳踩空,她慌亂地扶了一下牆抬起頭。那個娘炮的手指甲很長,穿著一件灰色長衫,有點像恐怖故事裏的巫師。趁他跟我講話的當兒,任青卿飛快的掏出手機發短信。幫她拖一會時間,我心說。


    “王崢嶸的女朋友很漂亮啊,聲音酥酥的,聽得我心裏癢癢的。”如果是王崢嶸的人,我故意這麽說然後擺出一副老混子的笑臉,他應該以為我有後手,就不敢輕舉妄動了,那天撞到王崢嶸本人我就這麽嚇唬住了他。果然那娘炮遲疑了一下,看我的眼神裏也多了一點疑慮。


    “哦,然後呢?”


    “我好像聽她提起過你,你幾班的來著,我有點忘了。”我繼續騙他。


    他好像一下子放心了一樣,輕蔑地朝我哼了一聲。


    “禿鷲。”任青卿發完了短信,臉上又變得波瀾不驚。禿鷲?是外號嗎?


    “別吹了,你騙不了他,”任青卿對我說:“他不是這裏的學生。”話音未落,我就感覺身邊有兩股颶風碰撞在一起,身後三米開外的鄧宇瞬間出現在我身邊抓住了禿鷲的手臂,要不是他擋了一下我估計要被撂倒。或許是被掐住了穴位,禿鷲的右臂無力地垂著,可旋即用左手揪住鄧宇,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前蹬了幾步,竟然向上跳出七八米高。鄧宇死死地摳住他的肩膀,沒在半空中被摔下去,禿鷲在離天台地麵三四米的高度停滯了幾秒,重重摔了下來。


    鄧宇的刀在他掉下來的時候飛了出來,落在地上。兩人竟然都沒摔死,而且很快站了起來,可禿鷲看到了那把刀,神色立馬扭曲了。


    “是你殺了他!”他憤怒地向鄧宇吼道,知道自己打不過鄧宇,他衝向任青卿要拿她開刀。不好,雖然我就站在任青卿邊上,伸出手想把任青卿拉到身後可已經來不及了,她突然身子一傾,禿鷲馬上也改變了方向,好在緩出了半秒鍾時間,我也改變了動作像守門員一樣跳出去抓住了禿鷲抬起的腳踝。他一下失去了平衡,任青卿一把抓住他的頭發,讓他的頭撞在了牆壁上,牆上被撞出一個凹印。他真的太快了,我已經雙手抓他的腳踝了,還是感覺手腕差點脫臼,而且他把我的身體拉向前,害得我膝蓋猛地撞在了地上。


    “你還好吧。”任青卿把我扶起來。


    “膝蓋不太好。”我說。


    “那——我也沒辦法。”任青卿笑著吐了吐舌頭,我又差點沒起反應。我的天呐,這可是以前從沒有的,到了高中竟然有個女孩這麽信任我,簡直感動的不能自已。


    “我沒殺他,隻繳了械。那人是你的朋友?”鄧宇問到。


    “路上碰到的,他是五虎的學生,被派來保護先知。”禿鷲用袖子擦幹頭上的血,鄧宇拾起那把刀遞給他。


    “絕對沒錯,這是他的刀。你什麽時候碰到他的?”“前天下午,在那邊。”鄧宇指了個方向。


    “昨天淩晨我發現他的屍體被掛在樹上,已經蓋了一層雪,周圍沒有腳印,隻有你這樣的高手能做到。”


    “你一定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隻是有一點,江南五虎的徒弟怎麽會是這樣的貨色?”


    “長相能決定一個人?”禿鷲憤怒地反問道。“我覺得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我要看屍體。”鄧宇似乎是覺察到了有什麽不對。


    我的膝蓋滲出血來,傷口和冬季校褲內測的絨毛黏在一起,腿隻要動一下就疼痛萬分。這時任青卿打開鐵門,陳道元帶著幾個男生衝到了天台上。


    “是你!”陳道元驚慌地退回去,但嘴上不停地罵罵咧咧。


    “他所代表的那一批人就是王崢嶸的背後勢力。”任青卿趁禿鷲的注意力被陳道元吸引去的時候悄悄告訴我。


    “你這次千裏迢迢過來,恐怕不是就為這事找我們的吧,潮起潮落,權力更迭再正常不過了。”雖然我們人數優勢,任青卿還是保持了難得的冷靜。


    “哼,你們這幫傻逼怎麽會在意真正重要的事呢。五虎派人來,就說明她們已經發現這裏有問題,”禿鷲瞪著鄧宇說:“是因為你吧。”任青卿把鄧宇拉過去耳語了幾句,然後讓禿鷲帶我們去找那具屍體。禿鷲一開始不願意,可看到陳道元帶來的那幾個男生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也就答應了。


    先知有可能就是那個樹林小屋裏那個老人,任青卿對這個老人三緘其口,我有必要跟過去看一下。吃完晚飯任青卿果然勸我去醫務室包紮傷口,說她帶隊沒問題的,我當然一口回絕。她歪了歪腦袋,似乎發現我看出來了。


    “把褲子卷起來。”我把褲子卷了起來,露出雙膝的傷口。莫不是任青卿要給我包紮?我剛一陣心髒狂跳,陳道元身邊的一個男生站起來遞給我一卷繃帶。任青卿還在歪著腦袋看著我,眼波流轉。我沒敢看她的眼睛,低下頭簡單捆綁了一下。


    “走了。”陳道元說。


    出了校門我們淨撿最難走的地方走,我走在最後麵,看著前麵一群人走得磕磕絆絆。


    “青卿姐,裴穗回去了麽?”


    “沒,怎麽,你想她啦。”


    “額,沒有。”“那怎麽突然問這事?”


    “不知道。”我懶得再費什麽口舌。


    “切,你這人。”任青卿故意拿手電筒晃了我一下。有時候想想挺奇怪的,我們這群人走到了一起,發現了這個世界的不為人知的一麵,可最終要怎麽樣呢?就算有魔族,他們也早就混入了人類社會這麽多年。如果任青卿是為了複仇,陳道元是為了追逐名利,其他人是為了混得更好,那我呢?大概——是為了任青卿對我的這份不怎麽走心的信任吧,我很清楚任青卿隻是急於求成才找了我這麽個老實人給她幹活兒,可那又怎麽樣呢,隻要我感覺好就好了。


    山林黑得要命,但不知為什麽我可以看得很清楚,地上雪還堆積的很厚,我和任青卿隻能一隻手拿著手電一隻手扶著樹,踩著凸起的樹根走,有幾個穿著防水鞋,不過大部分人都不是很在乎鞋子進水。


    “青卿姐,你這麽看周鄣這人?”我趁機問她。


    “嗯?你——嗯,他是來幫我的,嗯,他其實不靠譜。大致就這樣。”


    “他說他喜歡你。”我說。


    “然後呢?”我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說啥。


    “你背我。”任青卿突然撅起嘴巴對我說。我靠,這——我腳下一滑,差點從山上滾下去。


    “不是他!”這時鄧宇道。前麵就是吊著屍體的那棵樹,我們趕緊圍上去,樹上吊著個頭圓臉正的年輕人,身上確實蓋著一層雪。


    “跟我交手的是個跟吊死鬼一樣的小鬼,身高也沒他高。”鄧宇道。


    “而且如果它被掛在這裏,身上應該不會蓋著一層雪。嗯,我感覺有點不對——”任青卿走上前看了看屍體,然後打了個噴嚏。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樣問:“來到時候我們有幾個人?”“我帶了五個。”“你現在身邊隻有四個。”任青卿說。什麽?我一陣毛骨悚然。“老千,小五,不對,張自呢?啊?草,你們這群廢物!”陳道元大驚失色。


    “在這兒吊著呢。”任青卿語速很慢,指著樹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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