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招工啦！”</p>
一聲扯破喉嚨的吆喝，突然從黃浦江碼頭冒了出來。</p>
刹那間，整個碼頭人頭湧動，摩肩接踵，無數人頂著蓬頭垢麵的模樣，化作一股人聲勢駭人的潮，吵破了天。</p>
“碼頭扛包，一趟一個大子兒，來二十個，要力氣大的，不管吃喝。”</p>
再一聽工頭的話，有人立馬從人群裏退了出來。</p>
但緊跟著便見更多的人湧了過去，高舉著手，嘶聲呐喊，吵嚷著要上。</p>
亂世當頭，活著已是極難，何況是這上海。自從“鴉片戰爭”打開了國門，如今整個上海灘最不缺的就是苦力，勉強掙個三餐溫飽已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更別提發財了，那簡直是春秋大夢。</p>
就這還是好的，最慘的是上了外國人的船，一個個夢想著去國外發大財，想象著舊金山那些充滿希望的黃金之地，結果大多有去無回，下場離不開一個“死”字。</p>
餓死的、打死的、渴死的、病死的，還有跳海淹死的。</p>
勞力過剩，奴隸市場自然也是空前的繁盛。</p>
這其中不乏一些幫會勢力以及“牙行”的商人和洋人勾搭在一起，沆瀣一氣，詭計多端，變著法的坑蒙拐騙，但凡有人信了他們的鬼話，上了船，那可就是和進籠的豬仔沒什麽兩樣。</p>
</p>
“媽的，我們辛辛苦苦來上海是來出人頭地的，不是來扛大包的。”</p>
“就你們兩個麵黃肌瘦的，軟手軟腳，能幹什麽？還想出人頭地，我還想出人頭地呢。”</p>
“別小看我這雙拳頭，我一個人能幹七八個人的活。”</p>
“還說不是幹苦力的，力氣大頂個屁用，還不是和乞丐一樣跟他們這群苦力一起混飯吃。”</p>
一陣突如其來的爭吵惹來了不少人留意。</p>
等到爭吵過後，才見兩個人滿臉憤慨的擠出人堆，眼裏全是不甘。</p>
隻是不敢過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沮喪，和心灰意冷。</p>
“他媽的，都說這上海灘遍地黃金，走著都能發大財，誰成想輪到咱們居然隻能幹苦力。二弟，不行咱們先扛幾天大包吧，睡覺有地方就行，可吃飯不行啊，要是餓上幾天，連扛大包的力氣都沒了。”</p>
說話的這人長相老氣，長臉狹目，黝黑幹瘦，但最惹眼的還是他那頭頭發，邊緣齊整，像是頂了半個掏空的西瓜，上唇留著一層短髭，一身衣裳似是能抖落下來半斤的灰土，髒的不成樣子。</p>
而他說話的對象也好不到哪去，灰頭土臉的，但勝在身材挺拔，麵頰生棱，疏眉大眼，年輕不少。</p>
“那人是幹什麽的？”</p>
二人走著走著，忽然瞥見勞工市場的門口有個人靠牆坐著，雙腿架在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上，枕著雙手，臉上還遮了頂寬沿的黑色禮帽，似是睡著了一樣。</p>
這人看著就和周圍的那些苦力格格不入，穿的是襯衣馬甲，皮靴燈籠褲，腿上還搭著一條鱷魚皮的大衣，一雙手也戴著一副皮質的手套，一看就不是尋常人。</p>
更奇怪的是，周圍還有不少人遠遠的觀望著，指指點點，似在議論著什麽，眼裏更加透著興奮好奇，大有看好戲的架勢。</p>
正這時，忽見人堆裏跳出來兩個同樣蓬頭垢麵的苦力，這二人身手不錯，出手淩厲快急，一動手便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樣，一人淩空翻出幾個跟頭，雙腳奔著那人掃去，另一人則朝著那人腳下的袋子衝去。</p>
“小子，反正這麽多錢你也花不完，不如我們兄弟兩個幫你花花。”</p>
錢？</p>
多少錢？</p>
半躺著的那人左腳一抬，腿上的大衣立馬淩空拋起。</p>
這一挪腳，人群立馬驚呼出聲，原來袋子裏的東西已是能看個清楚，“嘩啦”作響，竟全是一枚枚銀元，數都數不清。</p>
不慌不忙的取下帽子，單手接過風衣，男人嗬嗬輕笑一聲，忽然淩空如燕翻起，不但避開了他們的攻勢，兩腿更是左右一分，雙腳已搭在了二人的肩頭，將他們壓的齊齊單膝跪下。</p>
“好說，你們但凡能贏我一招半式，這些錢全歸你們。”</p>
微啞的嗓音帶著一種異樣的穿透力在場中響起。</p>
再看那人露出的一張臉，不是顧朝雲又是誰。</p>
果然是要錢不要命，這兩個苦力這個時候還不忘把手伸向那些銀元，可哪會這麽輕易。</p>
顧朝雲雙腿一收，也看不清他如何動作，躍起的同時，手裏的風衣猝然急轉直飛，劈頭蓋臉的就朝二人罩了過去。</p>
那二人正想伸手，見此情形隻能被迫迎戰，全都是剛猛路數，一人飛身掃踢，一人翻滾在地，兩手前拿顧朝的雲下盤。</p>
可架不住那大衣實在礙眼，擾人視線，分人心神，借著大衣，顧朝雲步伐詭異飄忽，簡直虛實難辨。</p>
二人率先搶攻卻都連連撲空，氣急之下，隻能伸手去抓扯那大衣，可剛一入手，大衣底下驟見一雙手緊隨而至，自空蕩蕩的袖中吐出，兩掌一翻一正，落在其中一人的胸膛，擊打有聲。</p>
“嗚哇”一聲，那漢子當場便倒翻出去，捂著胸口驚疑道：“袖裏手？”</p>
另一人趁勢閃身一進，扣拿向顧朝雲的雙手，不成想這大衣的皮料光滑非常，前一刻剛擒住，下一刻顧朝雲雙臂滑溜的就像泥鰍，“嗖”的自袖中退出。</p>
那漢子眼露驚色，手裏還緊緊擒捏著兩條袖子，來不及反應，麵前又多了兩隻拳頭。</p>
眨眼，這就步了前者的後塵，烏著眼窩跌飛出去。</p>
“看來這錢你們隻能瞧瞧，拿是拿不走了。”</p>
顧朝雲表情平靜，披著大衣，說話間撣了撣袖子上的塵土。</p>
“怎麽？你也想試試？”</p>
他倏然眸光一抬，望向了圍觀的眾人中。</p>
“試試就試試，二弟，上。”</p>
那長相老氣，頂著瓜皮頭的漢子一拍身邊人的肩膀，似乎有極大的信心。</p>
“怎麽稱呼？”</p>
顧朝雲眸光一動，問道。</p>
他一問，那漢子就立馬一揚下巴回道：“不識貨了吧，我們就是山東的絕代雙驕，我叫馬大祥，他是我二弟，叫……”</p>
未等話完，那年輕漢子迎著顧朝雲的目光，沉聲道：“我叫馬永貞，是不是打贏你，就有錢拿？”</p>
顧朝雲聞言笑了笑，“本來這錢也不是我的，不過既然你這麽問了，我就做主，行，要是能贏我，就分你幾塊。”</p>
馬大祥一瞪眼，“喂，不公平啊，憑啥他們打贏那些錢就全歸他們，我們打贏才分幾塊？”</p>
“公平？記住了，這世上有兩樣東西永遠不可以談，一是錢，二就是公平。”顧朝雲狐眼掛笑，慢聲道：“輸家，無論是一塊還是所有，他們都拿不走，倒是你，也許有機會拿幾塊，如何，想不想試試？”</p>
馬永貞目光灼灼，雙拳一握，掌肚上繞著的一圈圈布條立馬發出“刺啦”的異響，好似不堪重負的呻吟，隨時要崩斷一般。</p>
見他遲疑不語，顧朝雲轉身踱步圍著那一袋銀元轉了一圈，伸手抓起一把銀元，澹笑道：“怎麽？敢想不敢做？你不口口聲聲喊著要出人頭地麽，難不成也是說說？在這上海灘，當苦力，扛大包可永遠出不了頭，始終被人踩在腳底。”</p>
“說得好！”</p>
突然，人群分開。</p>
一駕馬車唏律律趕了過來。</p>
人群嘩然，隱隱能聽到“譚四爺”三個字。</p>
“你覺得，我能從那袋子裏拿出幾塊大洋？”</p>
“招工啦！”</p>
一聲扯破喉嚨的吆喝，突然從黃浦江碼頭冒了出來。</p>
刹那間，整個碼頭人頭湧動，摩肩接踵，無數人頂著蓬頭垢麵的模樣，化作一股人聲勢駭人的潮，吵破了天。</p>
“碼頭扛包，一趟一個大子兒，來二十個，要力氣大的，不管吃喝。”</p>
再一聽工頭的話，有人立馬從人群裏退了出來。</p>
但緊跟著便見更多的人湧了過去，高舉著手，嘶聲呐喊，吵嚷著要上。</p>
亂世當頭，活著已是極難，何況是這上海。自從“鴉片戰爭”打開了國門，如今整個上海灘最不缺的就是苦力，勉強掙個三餐溫飽已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更別提發財了，那簡直是春秋大夢。</p>
就這還是好的，最慘的是上了外國人的船，一個個夢想著去國外發大財，想象著舊金山那些充滿希望的黃金之地，結果大多有去無回，下場離不開一個“死”字。</p>
餓死的、打死的、渴死的、病死的，還有跳海淹死的。</p>
勞力過剩，奴隸市場自然也是空前的繁盛。</p>
這其中不乏一些幫會勢力以及“牙行”的商人和洋人勾搭在一起，沆瀣一氣，詭計多端，變著法的坑蒙拐騙，但凡有人信了他們的鬼話，上了船，那可就是和進籠的豬仔沒什麽兩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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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我們辛辛苦苦來上海是來出人頭地的，不是來扛大包的。”</p>
“就你們兩個麵黃肌瘦的，軟手軟腳，能幹什麽？還想出人頭地，我還想出人頭地呢。”</p>
“別小看我這雙拳頭，我一個人能幹七八個人的活。”</p>
“還說不是幹苦力的，力氣大頂個屁用，還不是和乞丐一樣跟他們這群苦力一起混飯吃。”</p>
一陣突如其來的爭吵惹來了不少人留意。</p>
等到爭吵過後，才見兩個人滿臉憤慨的擠出人堆，眼裏全是不甘。</p>
隻是不敢過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沮喪，和心灰意冷。</p>
“他媽的，都說這上海灘遍地黃金，走著都能發大財，誰成想輪到咱們居然隻能幹苦力。二弟，不行咱們先扛幾天大包吧，睡覺有地方就行，可吃飯不行啊，要是餓上幾天，連扛大包的力氣都沒了。”</p>
說話的這人長相老氣，長臉狹目，黝黑幹瘦，但最惹眼的還是他那頭頭發，邊緣齊整，像是頂了半個掏空的西瓜，上唇留著一層短髭，一身衣裳似是能抖落下來半斤的灰土，髒的不成樣子。</p>
而他說話的對象也好不到哪去，灰頭土臉的，但勝在身材挺拔，麵頰生棱，疏眉大眼，年輕不少。</p>
“那人是幹什麽的？”</p>
二人走著走著，忽然瞥見勞工市場的門口有個人靠牆坐著，雙腿架在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上，枕著雙手，臉上還遮了頂寬沿的黑色禮帽，似是睡著了一樣。</p>
這人看著就和周圍的那些苦力格格不入，穿的是襯衣馬甲，皮靴燈籠褲，腿上還搭著一條鱷魚皮的大衣，一雙手也戴著一副皮質的手套，一看就不是尋常人。</p>
更奇怪的是，周圍還有不少人遠遠的觀望著，指指點點，似在議論著什麽，眼裏更加透著興奮好奇，大有看好戲的架勢。</p>
正這時，忽見人堆裏跳出來兩個同樣蓬頭垢麵的苦力，這二人身手不錯，出手淩厲快急，一動手便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樣，一人淩空翻出幾個跟頭，雙腳奔著那人掃去，另一人則朝著那人腳下的袋子衝去。</p>
“小子，反正這麽多錢你也花不完，不如我們兄弟兩個幫你花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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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錢？</p>
半躺著的那人左腳一抬，腿上的大衣立馬淩空拋起。</p>
這一挪腳，人群立馬驚呼出聲，原來袋子裏的東西已是能看個清楚，“嘩啦”作響，竟全是一枚枚銀元，數都數不清。</p>
不慌不忙的取下帽子，單手接過風衣，男人嗬嗬輕笑一聲，忽然淩空如燕翻起，不但避開了他們的攻勢，兩腿更是左右一分，雙腳已搭在了二人的肩頭，將他們壓的齊齊單膝跪下。</p>
“好說，你們但凡能贏我一招半式，這些錢全歸你們。”</p>
微啞的嗓音帶著一種異樣的穿透力在場中響起。</p>
再看那人露出的一張臉，不是顧朝雲又是誰。</p>
果然是要錢不要命，這兩個苦力這個時候還不忘把手伸向那些銀元，可哪會這麽輕易。</p>
顧朝雲雙腿一收，也看不清他如何動作，躍起的同時，手裏的風衣猝然急轉直飛，劈頭蓋臉的就朝二人罩了過去。</p>
那二人正想伸手，見此情形隻能被迫迎戰，全都是剛猛路數，一人飛身掃踢，一人翻滾在地，兩手前拿顧朝的雲下盤。</p>
可架不住那大衣實在礙眼，擾人視線，分人心神，借著大衣，顧朝雲步伐詭異飄忽，簡直虛實難辨。</p>
二人率先搶攻卻都連連撲空，氣急之下，隻能伸手去抓扯那大衣，可剛一入手，大衣底下驟見一雙手緊隨而至，自空蕩蕩的袖中吐出，兩掌一翻一正，落在其中一人的胸膛，擊打有聲。</p>
“嗚哇”一聲，那漢子當場便倒翻出去，捂著胸口驚疑道：“袖裏手？”</p>
另一人趁勢閃身一進，扣拿向顧朝雲的雙手，不成想這大衣的皮料光滑非常，前一刻剛擒住，下一刻顧朝雲雙臂滑溜的就像泥鰍，“嗖”的自袖中退出。</p>
那漢子眼露驚色，手裏還緊緊擒捏著兩條袖子，來不及反應，麵前又多了兩隻拳頭。</p>
眨眼，這就步了前者的後塵，烏著眼窩跌飛出去。</p>
“看來這錢你們隻能瞧瞧，拿是拿不走了。”</p>
顧朝雲表情平靜，披著大衣，說話間撣了撣袖子上的塵土。</p>
“怎麽？你也想試試？”</p>
他倏然眸光一抬，望向了圍觀的眾人中。</p>
“試試就試試，二弟，上。”</p>
那長相老氣，頂著瓜皮頭的漢子一拍身邊人的肩膀，似乎有極大的信心。</p>
“怎麽稱呼？”</p>
顧朝雲眸光一動，問道。</p>
他一問，那漢子就立馬一揚下巴回道：“不識貨了吧，我們就是山東的絕代雙驕，我叫馬大祥，他是我二弟，叫……”</p>
未等話完，那年輕漢子迎著顧朝雲的目光，沉聲道：“我叫馬永貞，是不是打贏你，就有錢拿？”</p>
顧朝雲聞言笑了笑，“本來這錢也不是我的，不過既然你這麽問了，我就做主，行，要是能贏我，就分你幾塊。”</p>
馬大祥一瞪眼，“喂，不公平啊，憑啥他們打贏那些錢就全歸他們，我們打贏才分幾塊？”</p>
“公平？記住了，這世上有兩樣東西永遠不可以談，一是錢，二就是公平。”顧朝雲狐眼掛笑，慢聲道：“輸家，無論是一塊還是所有，他們都拿不走，倒是你，也許有機會拿幾塊，如何，想不想試試？”</p>
馬永貞目光灼灼，雙拳一握，掌肚上繞著的一圈圈布條立馬發出“刺啦”的異響，好似不堪重負的呻吟，隨時要崩斷一般。</p>
見他遲疑不語，顧朝雲轉身踱步圍著那一袋銀元轉了一圈，伸手抓起一把銀元，澹笑道：“怎麽？敢想不敢做？你不口口聲聲喊著要出人頭地麽，難不成也是說說？在這上海灘，當苦力，扛大包可永遠出不了頭，始終被人踩在腳底。”</p>
“說得好！”</p>
突然，人群分開。</p>
一駕馬車唏律律趕了過來。</p>
人群嘩然，隱隱能聽到“譚四爺”三個字。</p>
“你覺得，我能從那袋子裏拿出幾塊大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