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猶未降,梅花未開。


    “噠噠噠……”


    車架慢趕,四馬緩行,不疾不徐的行駛在街麵上。


    不同於尋常的馬車,僅那車架便是絹帔篷革,凋龍畫鳳,上墜金銀瑪瑙,玉珠翡翠,華貴奪目。


    這是“金錢幫”的馬車,而且絕對是幫中大人物才能乘坐的車架,因為哪怕是上麵的一顆珠子都足夠尋常百姓大半輩子的花銷,誰要是能把這部馬車搶了去,往後足夠他豪奢無度,餘生揮霍,錦衣玉食。


    若說隻見馬車尚不能確定車中坐的是誰,那麽再看役車之人,那居然是兩個貌近雙十的年輕女子,麵容姣好,皆身著一色的翠衣,就是瞧著有些生人勿近,冷豔如霜。


    非但趕車的人是女子,就連開道的人也是女子,車架前,仍有四人駕馬前行,車架後,還有四女駕馬斷後。


    如此陣勢,唯有雷媚。


    按理來說,以“金錢幫”眼下的威名和實力,在這偌大京城,怕是少有人敢光天化日行刺殺之舉,純屬不智。


    但就在幾天前,也不知道誰傳出了消息,雷媚身後的那個男人,在天泉湖一戰後,已有多日未曾現身了,死了?亦或是重傷不治?


    想想也是,元十三限縱橫江湖數十載罕逢敵手,就算輸了,他的對手恐也不會毫發無損,全身而退,必然傷的不輕。


    此消息一出,難免落入有心人的耳中,總是要提防啊。


    趕車的兩個女子也姓雷,但卻不是雷家人,而是雷媚培植出來的勢力,心腹手下,所以賜姓為雷,分別是雷芳,雷雪。


    這兩個人也都是不顯山露水的用劍高手,幾乎得了雷媚大半真傳,加上各自又遍閱了幫中的珍藏典籍,武功秘籍,已有自成一家的氣象,故而是她最寵信的心腹手下。


    車隊慢行,卻是緩緩駛出了“金錢幫”的勢力範圍,然後到了天泉山湖畔。


    可就在馬上快到天泉山下的時候,一旁的柳樹下,忽見個須發皆白的灰袍老頭正往脖子上套著繩圈,踩著高凳,眼看就要吊死在上麵了。


    幾個侍女心腹見此情形也都有些意外,進勢一緩,扭頭對著車裏的人說道:“幫主,有人要上吊自殺。”


    車內的人也不說話,就澹澹的“嗯”了一聲,像是在說知道了。


    侍女們當即不再過多理會,繼續前行。


    然而,那已掛在樹上的老人卻瞪著雙眼,嘴裏發著怪笑,腳下懸空,一張嘴,口中竟冒出個黑洞洞的窟窿,隨著火器的轟鳴,一蓬細如牛毛的毫針已鋪天蓋地的朝馬車罩去。


    “嘩嘩嘩……”


    水花拍浪,湖中更見數道人影躍水而出,有人持戟,有人握刀,有人拿著火器,有人丟著暗器,所有人全都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馬車裏的人。


    “大膽!”


    “找死!”


    一眾侍女無不俏臉含煞,滿目殺機。


    可她們正欲拔劍反擊,卻聽馬車裏傳出一個輕低的聲音。


    “放他們過來。”


    那居然是個男人的聲音,而且更有一股澎湃勁風跟著席卷而出,將所有暗器,火器,一一擋下。


    “是,副幫主!”


    幾個侍女毫不遲疑,幹脆也不動了,隻是滿目怒氣的盯著幾人,如同看著死人,帶著譏諷戲謔,牽馬調轉,毫不阻攔。


    這一下,那些個刺客自然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盡管他們已經知道車裏的人是誰,卻比之前更加的殺心大動,怒火中燒,一個個簡直就像成了不要命的瘋子,紛紛圍了上來,殺了上來。


    人影閃動,一尊瘦高精悍的身影帶著滿身水漬落在了馬車前。那人落地刹那,複又足下一動,腳尖如蜻蜓一點,立馬扶搖騰空,躍到了車架的頂篷上,手中拿著一柄精鋼鐵戟,勢如驚雷,已在爆吼聲中悍然砸下。


    “轟!”


    霎時間,一聲巨響有若驚雷,在眾人耳畔炸響,震的人耳膜嗡鳴,氣血翻騰。


    但出手的是那瘦漢,倒飛出去的也是他,手中鐵戟寸寸炸裂,那人已滿手鮮血的倒翻出去,落地後猶自連連倒退,踩下一個個腳印,方才頓足。


    腳下踉蹌一穩,瘦漢看看自己顫栗不停的雙手,一張蠟黃的臉先是轉白,接著轉紅,然後喉頭蠕動,吐出口血來。


    車裏的人還沒動手,僅僅是護體罡氣便已有此威能。


    “二堂主久違了。”


    語出話落,馬車簾布急卷,但見車架內哪有雷媚的半個影子,有的隻要有朝雲一人。


    他透過車窗望向外麵的幾人,眼神平靜,兩手攏在袖中,披著雪色的披風,穿著一身黑袍,嘴裏慢悠悠的說道:“還未請教?”


    但見這埋伏的幾人,除了那幾位出走的雷姓堂主,還有幾位生麵孔,但無一例外,皆是惡狠狠的瞧著他,眼裏似能噴出火來。


    “明白了,你們應該就是江南霹靂堂的人,是來替雷損報仇的。”顧朝雲微微一笑,“有沒有興趣加入金錢幫啊,雷損能給你們的,我能給你們更多。”


    這江南霹靂堂火器機關獨步天下,若是巧用得當,那可是戰場上的大殺器,能省事很多。


    他這句話一出口,立馬引來怒罵,“誰稀罕你給的東西,我們今天是來跟你算血海深仇的。”


    顧朝雲也不惱,而是漫不經心的輕聲道:“何必呢,你們不也隻是看中雷損所帶來的好處,當年雷震雷為雷損所取代,你們不也沒說什麽,如今雷媚成了幫主,你們依舊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相信我,加入金錢幫,雷家日後絕對比現在還要風光。”


    “哼,做你的春秋大夢,你得罪了蔡相,莫不是還以為自己能長命百歲不成。”


    二堂主雷動天吐出一口逆血,神色陰沉至極,說話的功夫,他猛地朝湖中大喝了一聲,“老四,還不出來見見咱們這位大堂主。”


    “嘩!”


    水聲再響。


    天泉湖中登時又蹦出來個人。


    這人顧朝雲認得,正是六分半堂曾經的四堂主,雷恨。


    此人人如其名,一生都在恨,現在更是恨透了顧朝雲和雷媚,狠的咬牙切齒,狠的麵容扭曲。


    但令眾人眼神變化的是,他的身上居然還扛著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以鐵鏈捆縛,被他半背半扛,生生從湖裏給帶了出來。


    一見到這口棺材,雷動天笑了,雷卷、雷嬌也笑了,還有那幾位霹靂堂的人都像是看見了勝機,又仿佛提前看見了顧朝雲的死狀,一個個笑的陰狠快意。


    正是雷損的那口棺材。


    顧朝雲心知已不必再說,隻是朝幾人招招手,澹澹道:


    “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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