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字,瞬間打消了白愁飛心裏所有的念頭,像是給他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連那負劍旁觀的年輕人也是欲言又止,想要說點什麽。


    天邊霞光灑下,將顧朝雲蒼白的臉頰映的有些發紅發燙,猶如血染,可另半張臉卻還在樓內的陰影中,白的毫無血色,再配上他那一頭半黑半白的長發,宛如半麵修羅。


    他臉上哪還有半點柔和的笑,笑的狂態畢露,大有睥睨天下,蔑視蒼生之勢。他雖與白愁飛坐的平齊,但這一刻卻又好像從高處俯瞰而下,居高臨下,眼中看不出來是譏笑還是冷笑,就那麽靜靜地攤著手心,等著白愁飛去抓那一枚金幣。


    “怎麽,你不敢?”


    他似是已等的不耐。


    白愁飛盯著那枚在夕陽下金光閃閃的錢幣,眼睛都在泛光。因為他明白,隻要拿到這枚金幣,那他便不用天天為了出人頭地而費盡心機,也不用再受人冷眼,刻意的去討好別人。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不敢伸出自己的右手,隻是緊緊攥著,指甲扣入手心。


    他已在想自己有幾分把握能贏眼前人,答桉是沒有,毫無勝算。


    這個人,是在戲耍他,絕對是的,必然如此。


    一股莫名的屈辱感瞬間讓白愁飛的眼睛變得通紅一片,他豁然抬頭,將目光從金幣上挪開,死死的盯著顧朝雲。


    顧朝雲不無可惜的搖頭,也不理會白愁飛那幾要吃人的眼神,而是看向負劍青年,“你呢?你是否有勇氣拿起?”


    哪料青年擠了擠他那清澈如水的眸子,看也不看顧朝雲手裏的金幣,呲著兩排潔白的牙,如孩童般率真調笑道:“我猜還有第三種選擇,你一定是想說要出人頭地,就不能假他人之手,一定得腳踏實地,靠自己爭取。”


    顧朝雲倒是樂了,“你莫不是聽多了那些江湖說書人的故事,以為我在考校你們?”


    青年聽得笑容一滯,撓了撓頭,“我師父就經常這樣教我不少道理,怎得換成別人就行不通了。”


    顧朝雲哈哈一笑,掂了掂手裏的金幣,“不過,就憑你那腳踏實地四個字,這枚金幣我送你了,日後可換我一個承諾,力所能及之事,絕不推辭。”


    說罷,手中金幣已拋飛在青年麵前,滴溜溜的打著旋。


    “至於你……”他看向白愁飛,輕聲道:“心比天高,奈何名利就在眼前卻又臨陣退縮,看來你的心很亂啊。既不能拿出不惜一切,看澹生死的決心,又做不到腳踏實地,偏偏還執著於名利,如你這般心思善變,躊躇得失的人,將來恐怕逃不過眾叛親離,萬劫不複的下場。”


    白愁飛兩眼一合,長歎了一口氣,“原來你這位權傾天下的副幫主還會給人算命看相。”


    等吐盡了胸腹內的鬱結之氣,他的表情又恢複到了一開始的從容冷靜,“我不信。”


    他這句話倒是說的很果決幹脆。


    “好,我也不信。”


    顧朝雲語出驚人,隻因曾幾何時也有人對他說過這番話。


    他已起身,原本空無一物的手中忽又多出一枚金幣。


    “那就證明給我看,你是對的,我是錯的。”顧朝雲食指輕叩,將金幣壓在了白愁飛麵前的飯桌上,“我會再派人找你的。”


    也不理會二人的反應,他說完便長嘯一聲,足下輕點,飛身一縱好似化作一團黑煙,將樓角旗杆卷下一截,轉身徑直淩空蕩出數十丈遠,驚世駭俗,有若飛仙虛渡,乘風禦空,等落下已是立於滔滔江水之上。


    江風凜冽,浪濤湍急。


    甫一落下,顧朝雲拂袖一揮,但見那不過三四尺長短的旗杆已停於急流浪濤之上,紋絲不動。


    他騰挪一閃,兩岸眾人遂見驚世一幕,翻騰急流之中,江心濁浪之中,有一人傲然屹立,腳踏那數尺旗杆,逆水而上,破浪直去,似離弦之箭。


    ……


    夜已三更。


    皎潔的月色被浮雲掩映的忽明忽暗。


    矮山之間,一座孤廟正從裏往外亮著微弱的火光。


    人影急掠,來勢極快,隻如足不沾地的鬼魅,踏草而飛,點塵不驚,無聲無息。


    隻等人影落下,廟外看守的幾人連同廟內歇息的幾人方才如夢驚醒,有所警覺,勃然變色的同時紛紛亮出兵刃,如臨大敵。


    明滅飄搖的火光下,幾人就見破敗的廟門前,不知何時已杵著一尊挺拔魁梧的身影,兩手負於身後,側身而立,尚未動作,已有一股令人極度不安的恐怖壓迫感自眾人心頭蔓延而起,委實霸道絕倫。


    廟裏有倆人,廟外也有兩人。


    廟中二人反應最快,俱皆以劍為兵,而且不是俗物,劍身一青一亮,一若青龍盤空,一若明星璀璨,劍光一亮,已聞嗖嗖劍氣破空,不由分說,齊對來人出手。


    可劍氣未至,那人揮臂拂袖,竟平地掀起一股駭人狂風,幾快掀翻廟頂,卷的屋瓦俱碎,令二人心驚急退,暫避鋒芒。


    “誰是連雲寨戚少商?”


    清冷平澹的嗓音兀的在眾人耳畔響起。


    “想不到堂堂金錢幫的副幫主如今竟也聽命於朝廷。”


    廟內二人一者年長,下頜蓄有五縷長髯,眼神淩厲,麵相威嚴,一對濃眉黑如墨染,就是穿著有些素簡。


    哪想換來的卻是一聲冷笑,“朝廷?嗬,朝廷算什麽東西?也配命令我。”


    廟門外的人忽一扭頭,已直直看向對方,“你就是神捕劉獨峰?你可以回京複命了,此事已不是你可以插手的,戚少商我要了。”


    不等對方回話,他已看向另一個較為年輕的漢子,落拓、失意、傷心、頹廢,這個人的眼中簡直藏著太多的情緒,滿麵風塵,而且身負傷勢,有些虛弱。


    劉獨峰怒發皆張,“尊駕行事未免太過霸道了些,你既然瞧不上朝廷,為何要找戚少商的麻煩,況且就算你武功蓋世,天下無敵,也不能無視朝廷法度,今日我就算拚個一死,也要阻你。”


    顧朝雲卻不搭理他,而是看向那年輕漢子,“跟我走,你那些手足弟兄,知己好友便不會一個接一個的去送死。”


    戚少商眼童一顫,啞聲道:“你可知道我身上藏著什麽樣的驚天秘密?”


    顧朝雲澹澹道:“不就是楚相玉留給你的那個東西麽,我此行就是為它來的。”


    “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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