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剛要閉上眼睛歇息一會,聽到賈政發話,陡然睜開眼睛,精光四射。</p>


    “你不該問這個問題。”</p>


    她看向賈政的目光中,第一次帶有失望之色。</p>


    然而賈政咬了咬牙:“我必須要知道。”</p>


    賈母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政兒啊。”</p>


    “你真的不適合做官。”</p>


    賈政也有些激動:“母親是說我不會裝湖塗?”</p>


    賈母氣地狠狠一拍桌子。</p>


    “嫡子是子,庶子是子,繼子也是子!”</p>


    “隻要他姓賈,頂著你的姓,是不是親生的又如何!”</p>


    “你以為這是恥辱?”</p>


    “你還沒那麽大福呢!”</p>


    賈政聽出了這話裏的意味,失聲道:“那他是誰?”</p>


    “我不知道。”賈母斷然道。</p>


    賈政愣住了。</p>


    他咬咬牙:“那我的兒子呢?”</p>


    賈母歎了口氣:“我本來想把這件事情帶到墳墓裏的。”</p>


    “但是如今這謠言實在厲害,大家人心惶惶,要是你也懷疑,這家遲早要散了。”</p>


    “既然如此,你聽了就別後悔。”</p>


    賈政袖子裏的手緊了一緊,隨即變色變為堅定。</p>


    賈母仰起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麽。</p>


    “你那真正的兒子,應該是在甄家。”</p>


    “那邊不比咱們家差,應該過得很不錯,也沒什麽好擔心的?”</p>


    賈政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江南甄家?那我現在兒子,其實是甄家血脈?”</p>


    </p>


    “我不知道。”賈母再次斷然否認。“各家隻知道各家的子嗣去向,我不知道甄家孩子到底在哪。”</p>


    “有可能是賈寶玉,也有可能不是。”</p>


    賈政搞湖塗了,“我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p>


    賈母歎息一聲:“這件事情,是你父親決定的。”</p>


    “你也不想想,你憑什麽襲產?”</p>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直到這些年來,咱們榮寧兩府的後代子嗣發生的事情,我才明白,他是有先見之明的。”</p>


    賈政愣住,他自然知道,兩府這些年的直係嫡子的下場。</p>


    寧府從上一代就開始,賈敬有個哥哥賈敷,八九歲就病死了,從賈敬開始,到賈珍再到賈蓉,竟然是三代單傳。</p>


    榮府情況好一點,然而近年來情況也極不樂觀。</p>


    第三代最受賈母喜歡的小女兒賈敏病死。</p>


    第四代中最有前途的賈政長子賈珠病死。</p>


    賈璉至今沒有兒子,賈寶玉就更不用說了,導致第五代隻有一個賈蘭。</p>


    想到這裏,賈政才醒悟過來,古代有易子而食,今日則是易子而養,就怕斷了血脈。</p>


    萬一哪邊出了問題,還能去找本來的兒子,大不了兼祧個子嗣好了。</p>


    自己父親,果然是深謀遠慮,他到底以前看到了什麽危險?</p>


    賈母看向賈政:“現在你明白了?”</p>


    “隻有你把他當做親生的去養,別人才一樣對待你的孩子。”</p>


    “你若連他都保不住,別家看在眼裏,會怎麽想?”</p>


    賈政冷汗涔涔而下,連忙鞠躬道:“孩兒明白了。”</p>


    賈母寒聲道:“我累了,你去吧。”</p>


    “記住,今日的事情,要爛在肚子裏,倘若泄露出一星半點風聲,不僅是賈家會出大問題,還會牽連到一大批人。”</p>


    賈政連聲答應。</p>


    他走出門去,擦了把手上冷汗,心裏才豁然開朗。</p>


    孩子應該一出生,就通過不知道什麽手段換了。</p>


    賈母如此寵愛賈寶玉,也不讓他考科舉,原因也很明了了。</p>


    賈母就是想要賈寶玉平平安安做個富貴舍人,就算是完成承諾了。</p>


    怪不得建了大觀園,會讓賈寶玉毫不避諱地住進去。</p>


    怪不得賈寶玉和林黛玉姑表兄妹,賈母想都不想,上來就撮合兩人。</p>


    怪不得這孩子這些年脾氣極其暴躁,和自己截然不同。</p>


    不過這孩子不是親生,勝似親生,承襲的又是自己這一支,還有什麽好擔心的?</p>


    不過他心中疑惑,能換進來的孩子,必定是家世差不多的,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p>


    他想了一想,毫無頭緒,便不再糾結了。</p>


    李聞成書房中,李聞成坐著,宰相於誠也坐著。</p>


    於誠見李聞成輕輕搖晃著手中茶碗不說話,也不敢先出聲,隻得呆坐在那裏。</p>


    近日李聞成退朝後,就讓於誠留下,兩人到了書房,李聞成又不說話了。</p>


    良久李聞成才放下茶碗,開口道:“於誠啊,我們認識多少年了?”</p>


    於誠猶豫了一下,說道:“大概二十多年了?”</p>


    李聞成聞言笑了起來:“確實,那時候我才十幾歲,你才剛入了翰林院。”</p>


    於誠也似乎回憶起什麽,頓時笑了起來。</p>


    “當時我意氣風發,剛出翰林院,就見一個半大孩子站在外麵,往裏麵看著。”</p>


    “那就是陛下了。”</p>


    “門子問皇上在看什麽,你說在看大離將來的棟梁。”</p>


    李聞成也開懷笑了起來:“當時我不懂事,隨口一說。”</p>


    於誠卻肅然道:“當時陛下卻已經有心懷天下之誌。”</p>


    李聞成忍不住笑;“你當時看我衣衫破舊,頗為可憐,還帶我去酒樓吃了一頓。”</p>


    於誠苦笑,“我也是沒想到,陛下是個閑散王爺的世子,總喜歡偷跑出來玩。”</p>


    “認識好幾年後,我才知道你的身份。”</p>


    “我當時真的沒想到,陛下能有一天登上至尊之位。”</p>


    “是啊,”李聞成歎道:“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大離發生了很多事情。”</p>


    “朕唯一的女兒也長大了。”</p>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我今天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情。”</p>


    “昭陽已經及笄了,你說說朝中有沒有什麽好的人選?”</p>


    於誠猶豫了一下:“陛下家事,微臣不好妄言吧?”</p>


    “你少來,”李聞成聞言不悅起來,“咱們兩個誰跟誰,快說!”</p>


    於誠無奈,隻得說了幾個名字,李聞成都不滿意。</p>


    於誠見狀,隻得實話實說,“陛下,駙馬不好選啊。”</p>


    “士子都要求功名前程的,所以都不太願意。”</p>


    “大家族裏麵,這一代的子弟多是紈絝,且當了駙馬,背靠家族,隻怕有幹政之患。”</p>


    “隻有武人地位較低,大離以武製文,武將多是孤臣,且公主好武,倒不失為一個選擇。”</p>


    李聞成問言更不高興了:“合適的我都想過了,要麽年紀太大,要麽還不成氣候。”</p>


    “再加上如今戰事頻繁,萬一死在陣上,你要昭陽做寡婦?”</p>


    李聞成心道這家夥真難伺候,除非幾年內滅了北莽,不然隻能讓公主等幾年了。</p>


    但是可能麽?</p>


    北莽勢強,能保持均勢就很難得了。</p>


    大離仍未找到破局之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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