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回了蘅蕪苑，見薛寶釵不在，聽小丫頭說是去三姑娘那邊了。</p>
她見秋紋碧痕都在院子裏麵，反倒是文杏不在，心下便有些氣悶。</p>
文杏本來在她之下，最近卻都快要爬到她頭上來了！</p>
鶯兒坐在一邊，臉色極不好看，薛姑娘好像對寶二爺失去了興趣，雖然對方被圈禁三年，不過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p>
要是到時他中意的人出了事情，最後不還得選擇薛姑娘？</p>
難道自己這麽煞費苦心，私下裏投靠了王夫人，薛姑娘卻還不領情，真真氣死個人！</p>
想到今日去瀟湘館，明明是奉了王夫人意思，卻又不能明說，鶯兒越想越是憋屈。</p>
不提尤三姐得意洋洋，香菱一臉無辜，晴雯那一臉刻薄嘲諷的樣子，讓她更是心頭火起。</p>
尤三姐本就是良人，香菱已經脫了奴籍，兩人本就是自由之身，這倒還罷了，你晴雯和我一樣是個奴婢，憑什麽看不起我！</p>
正好王夫人暗示過，看寶二爺房裏人不順眼，顯然指的一個是秦可卿，另外一個就是晴雯了。</p>
對寶二爺來說，秦可卿此人是個逆鱗，她一時間也沒什麽辦法。</p>
剩下的晴雯，倒是可以想法對付。</p>
反正背後有王夫人撐腰，就是弄大了，也找不到自己身上。</p>
但鶯兒對晴雯所知甚少，也不知道晴雯有什麽遭人恨的地方，她正打著主意，突然看到了坐在院子裏麵聊天的秋紋碧痕。</p>
她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轉，招呼小丫頭拿了些點心，自己提了壺茶走了過去。</p>
碧痕一眼瞥見，騰的一聲就站起往後躲，上次她被開水澆了，至今心有餘季。</p>
鶯兒尷尬地笑了聲：“姐姐多心了，上次我真的是不小心的，這次我斟茶給姐姐賠個不是。”</p>
碧痕冷笑道：“免了，我可受不起，你還是忙的你去吧。”</p>
鶯兒心裏暗罵，這小娼婦真是給臉不要臉，但是為了打探晴雯的事情，還是厚著臉皮坐了下來，陪著兩人說話。</p>
她既然做低伏小，秋紋碧痕也不好伸手打笑臉人，開始還是自顧自說哈，慢慢的鶯兒插上幾句話，她們也隨口應答。</p>
扯著扯著，慢慢又回到怡紅院上麵，鶯兒趁機歎道：“都知道寶二爺獨獨喜歡那秦可卿和晴雯，連襲人姐姐都不受待見。”</p>
“我就想不通了，秦可卿以前是仕宦之女，又生得好模樣，寶二爺喜歡倒也正常。”</p>
“這晴雯雖然漂亮，但我聽說整日裏麵什麽雜務也不幹，留著長指甲，有時反倒要你們伺候她，她也不過是府裏一個奴才，憑什麽這麽拿大？”</p>
“而且她竟然敢穿著小姐衣服，府裏獨一份，連鴛鴦姐姐都不敢這麽穿，誰給他的膽子？”</p>
秋紋碧痕對望一眼，麵色古怪。</p>
鶯兒見了，趁機火上澆油道：“左右不過是老太太私下許的姨娘，這大家都在看著，難道還能逃出去個是非公道了？”</p>
“我看兩位姐姐，哪裏比她差了？”</p>
秋紋碧痕心裏冷笑，如命明目張膽的挑撥，當我們傻？</p>
鶯兒見兩人神色，也發覺出不對味來了，她試探道：“怎麽，難道那晴雯還有什麽本事不成？”</p>
秋紋實在忍不住了，冷笑道：“那丫頭別的本事倒也沒有，就是會些針織而已。”</p>
鶯兒聽了，鬆了口氣道：“我當還有什麽本事，這針織不都是大家會的？”</p>
“我還會打上百種結子呢！”</p>
這次連碧痕也忍不住了，噗的一聲笑了出來。</p>
鶯兒愣住了，自己說的有什麽不對的？</p>
秋紋忍住笑，欲言又止，倒是碧痕冷笑道：“你可知道，寶二爺的針線，晴雯一般是不做的。”</p>
鶯兒聽了，納悶道：“難道是因為老太太和太太等人用了，所以輪不到寶二爺？”</p>
碧痕更是不屑，“寶二爺那麽受寵，哪有他不能用，老太太留用的東西？”</p>
“說實話吧，晴雯做的東西，可以作呈到宮中的貢物！”</p>
鶯兒聽了，睜大眼睛道：“這不可能！”</p>
“這貢物都是織造局百十精熟工匠，齊心合力，才做出來的東西，她一個人何德何能，能單獨做貢物？”</p>
碧痕目露嘲諷，“虧你還是商賈之家，豈能連這裏的道道都不知道？”</p>
“一般的貢物，自然是可以那麽做，但是頂級的貢物，就要由頂級的工匠來做。”</p>
鶯兒更是不信，搖頭道：“不可能，她才幾歲，就能稱得上頂級？”</p>
說到這份上，碧痕竟然懶得說話了，直接喝起茶來了，顯然是覺得不值得和鶯兒說。</p>
鶯兒見了，心頭火起，心道哪天找個機會，非得弄死你個裝模作樣的。</p>
秋紋見氣氛尷尬，連忙打圓場道：“鶯兒姐姐可知道，咱們府裏收著兩三件蘇繡真跡，都是個叫慧娘的做的？”</p>
鶯兒聽了，傲然道：“這我自然知道，我隨小姐太太去老太太房裏的時候，老太太還專門指著那十六幅大紅紗透繡花卉並草字詩詞的瓔珞，給薛太太看過呢。”</p>
秋紋道：“我們也是見過的，但你也可知道它的來曆？”</p>
鶯兒搖了搖頭，秋紋這才開口解釋。</p>
原來繡這瓔珞的也是個姑蘇女子，名喚慧娘，亦是書香宦門之家，精於書畫，偶然繡一兩件針線作耍，並非市賣之物。</p>
凡這屏上所繡之花卉，皆彷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從雅，本來非一味濃豔匠工可比。</p>
每一枝花側，皆用古人題此花之舊句，或詩或歌不一，皆用黑絨繡出草字來，且字跡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筆草無異，亦不比市繡字跡。</p>
她不仗此技獲利，所以天下雖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貴之家，無此物者甚多，開始有人稱作慧繡，感覺唐突，後便稱作慧紋。</p>
偏這慧娘命夭，十八歲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p>
鶯兒聽完，說道：“原來如此，這一件東西，怕不是幾百兩銀子。”</p>
碧痕冷笑一聲。</p>
鶯兒心頭火氣，忍不住道：“難道一副東西，還有上千兩不成？”</p>
“咱們薛家也見過貢物，幾百工匠做的，也就千多兩銀子，她一個人做的，能有多貴？”</p>
秋紋輕聲道：“咱們府中尚且隻有兩三件，兩件已經進呈宮中，如今隻有這副瓔珞。”</p>
“物以稀為貴，現在一副這樣的，怕是幾萬兩都拿不下來，皆是有價無市，孤本真跡，誰會賣？”</p>
鶯兒頓時沉默了。</p>
過了一會，她還不服氣，說道：“便即如此，那隻是慧娘厲害，和晴雯什麽關係？”</p>
秋紋歎道：“晴雯那丫頭，可不是一般人。”</p>
“她有天賦，又得了不知誰的針線傳承的。”</p>
“她為什麽留著長指甲？那是用來劈絲界線的。”</p>
“頂級的絲織品，不僅要頂級的技藝，還要通曉詩詞書畫，古玩藏品，才能繡出好東西。”</p>
“咱們寶二爺不喜讀書文玩，怡紅院裏麵那些山水人物，翎毛花卉，集錦博古，萬福萬壽，各種花樣，名手凋鏤，五彩銷金嵌寶，五色紗湖就，彩綾輕覆，滿牆滿壁，琴、劍、懸瓶、桌屏，這些東西，你猜是給誰賞玩的？”</p>
“本來晴雯小時不太識字，初時刺繡頗為生澀，但自姑蘇回來後，竟然學起詩詞字畫來，刺繡技藝突飛猛進，如今作出的東西，玉京罕有。”</p>
“其數件刺繡，已被呈到宮中，你知道貴人們怎麽說？”</p>
鶯兒搖搖頭。</p>
“比之慧紋，已差不太多，假以時日，必成大器。”</p>
“甚至有貴人說，這些刺繡，將來未必不會被人稱晴紋。”</p>
秋紋歎道：“晴雯的刺繡已可為藏品，要是賣到外麵，少說幾百上千兩銀子，可惜寶二爺不識貨，從來不問這些事。”</p>
“公侯府間，往來送禮，此類藏物最佳，她可是咱們榮府的門臉。”</p>
“這幾年裏，她自己賺下的銀子，怕是比這個園子的丫鬟的私房加起來都多。”</p>
碧痕在一旁冷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在老太太眼裏，晴雯就是座金山。”</p>
“她這姨娘位置，可不是他因為她的容貌，而是她那雙手。”</p>
“人家是奴才不假，可憑這手藝，未必比姨娘差了，所以人家心氣高，也是正常。”</p>
“士農工商，工可是排在商前麵的。”</p>
鶯兒聽了，臉色陰晴不定，強笑道；“姐姐先坐，我出去走走。”</p>
見鶯兒出去，秋紋對碧痕道：“你何苦惹她來，用商人諷刺於她，她是個記仇的，以後你可要仔細了。”</p>
碧痕冷笑道：“我就是看不慣她們那樣子，跑到這裏，還想反客為主。”</p>
“這鶯兒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東西，明明見識連咱們婆子都不如，偏生要裝小姐，還思量著作姨娘，她也配！”</p>
“還炫耀會打結子，真真笑死個人！”</p>
秋紋道：“我倒小看你了，你原也有份心，你和她費心說了晴雯底細，是怕她對晴雯做出什麽事情來吧？”</p>
碧痕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咱確實是不要臉，偷偷勾引二爺，隻為謀個前程，這咱也認了。”</p>
“但咱們這群家生的，行事也是看臉麵的，自有一份傲氣。”</p>
“可這王家薛家，女兒教養不行，帶來的奴婢更是貪酷，搞得府裏烏煙瘴氣，咱們這些年看在眼裏，都明白得很。”</p>
</p>
“你看那太太陪房周瑞家的，夫妻倆專管著收租，莊頭和寧府黑山莊差著一百多裏，收成還不到黑山莊一半，怕是中間一大半都進了王家口袋。”</p>
秋紋麵色一變，低喝道：“你怎麽扯到太太身上去了，不要命了！”</p>
碧痕這才住口不言，憤憤道：“落毛鳳凰不如雞，咱倆一時湖塗，被發配到這裏來受醃臢氣！”</p>
秋紋忍不住笑道：“你這話倒是跟寶二爺學的像。”</p>
碧痕唉了一聲，“我是真有點後悔，還不如當初老實點，何必作妖，強似在這裏給人當槍。”</p>
“鶯兒問晴雯事情，我起初想讓她鬧個事出來，出個大醜才好。”</p>
“但鶯兒這人是個做妖弄狂的，隻怕真會搞出人命，我才警醒於她。”</p>
“咱是想搶個姨娘位置，各憑本事就是，還不至於到了害人性命的地步。”</p>
秋紋默然。</p>
她們隻是想要個歸宿，但是這府裏有些人，是真的想要別人的命。</p>
她見秋紋碧痕都在院子裏麵，反倒是文杏不在，心下便有些氣悶。</p>
文杏本來在她之下，最近卻都快要爬到她頭上來了！</p>
鶯兒坐在一邊，臉色極不好看，薛姑娘好像對寶二爺失去了興趣，雖然對方被圈禁三年，不過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p>
要是到時他中意的人出了事情，最後不還得選擇薛姑娘？</p>
難道自己這麽煞費苦心，私下裏投靠了王夫人，薛姑娘卻還不領情，真真氣死個人！</p>
想到今日去瀟湘館，明明是奉了王夫人意思，卻又不能明說，鶯兒越想越是憋屈。</p>
不提尤三姐得意洋洋，香菱一臉無辜，晴雯那一臉刻薄嘲諷的樣子，讓她更是心頭火起。</p>
尤三姐本就是良人，香菱已經脫了奴籍，兩人本就是自由之身，這倒還罷了，你晴雯和我一樣是個奴婢，憑什麽看不起我！</p>
正好王夫人暗示過，看寶二爺房裏人不順眼，顯然指的一個是秦可卿，另外一個就是晴雯了。</p>
對寶二爺來說，秦可卿此人是個逆鱗，她一時間也沒什麽辦法。</p>
剩下的晴雯，倒是可以想法對付。</p>
反正背後有王夫人撐腰，就是弄大了，也找不到自己身上。</p>
但鶯兒對晴雯所知甚少，也不知道晴雯有什麽遭人恨的地方，她正打著主意，突然看到了坐在院子裏麵聊天的秋紋碧痕。</p>
她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轉，招呼小丫頭拿了些點心，自己提了壺茶走了過去。</p>
碧痕一眼瞥見，騰的一聲就站起往後躲，上次她被開水澆了，至今心有餘季。</p>
鶯兒尷尬地笑了聲：“姐姐多心了，上次我真的是不小心的，這次我斟茶給姐姐賠個不是。”</p>
碧痕冷笑道：“免了，我可受不起，你還是忙的你去吧。”</p>
鶯兒心裏暗罵，這小娼婦真是給臉不要臉，但是為了打探晴雯的事情，還是厚著臉皮坐了下來，陪著兩人說話。</p>
她既然做低伏小，秋紋碧痕也不好伸手打笑臉人，開始還是自顧自說哈，慢慢的鶯兒插上幾句話，她們也隨口應答。</p>
扯著扯著，慢慢又回到怡紅院上麵，鶯兒趁機歎道：“都知道寶二爺獨獨喜歡那秦可卿和晴雯，連襲人姐姐都不受待見。”</p>
“我就想不通了，秦可卿以前是仕宦之女，又生得好模樣，寶二爺喜歡倒也正常。”</p>
“這晴雯雖然漂亮，但我聽說整日裏麵什麽雜務也不幹，留著長指甲，有時反倒要你們伺候她，她也不過是府裏一個奴才，憑什麽這麽拿大？”</p>
“而且她竟然敢穿著小姐衣服，府裏獨一份，連鴛鴦姐姐都不敢這麽穿，誰給他的膽子？”</p>
秋紋碧痕對望一眼，麵色古怪。</p>
鶯兒見了，趁機火上澆油道：“左右不過是老太太私下許的姨娘，這大家都在看著，難道還能逃出去個是非公道了？”</p>
“我看兩位姐姐，哪裏比她差了？”</p>
秋紋碧痕心裏冷笑，如命明目張膽的挑撥，當我們傻？</p>
鶯兒見兩人神色，也發覺出不對味來了，她試探道：“怎麽，難道那晴雯還有什麽本事不成？”</p>
秋紋實在忍不住了，冷笑道：“那丫頭別的本事倒也沒有，就是會些針織而已。”</p>
鶯兒聽了，鬆了口氣道：“我當還有什麽本事，這針織不都是大家會的？”</p>
“我還會打上百種結子呢！”</p>
這次連碧痕也忍不住了，噗的一聲笑了出來。</p>
鶯兒愣住了，自己說的有什麽不對的？</p>
秋紋忍住笑，欲言又止，倒是碧痕冷笑道：“你可知道，寶二爺的針線，晴雯一般是不做的。”</p>
鶯兒聽了，納悶道：“難道是因為老太太和太太等人用了，所以輪不到寶二爺？”</p>
碧痕更是不屑，“寶二爺那麽受寵，哪有他不能用，老太太留用的東西？”</p>
“說實話吧，晴雯做的東西，可以作呈到宮中的貢物！”</p>
鶯兒聽了，睜大眼睛道：“這不可能！”</p>
“這貢物都是織造局百十精熟工匠，齊心合力，才做出來的東西，她一個人何德何能，能單獨做貢物？”</p>
碧痕目露嘲諷，“虧你還是商賈之家，豈能連這裏的道道都不知道？”</p>
“一般的貢物，自然是可以那麽做，但是頂級的貢物，就要由頂級的工匠來做。”</p>
鶯兒更是不信，搖頭道：“不可能，她才幾歲，就能稱得上頂級？”</p>
說到這份上，碧痕竟然懶得說話了，直接喝起茶來了，顯然是覺得不值得和鶯兒說。</p>
鶯兒見了，心頭火起，心道哪天找個機會，非得弄死你個裝模作樣的。</p>
秋紋見氣氛尷尬，連忙打圓場道：“鶯兒姐姐可知道，咱們府裏收著兩三件蘇繡真跡，都是個叫慧娘的做的？”</p>
鶯兒聽了，傲然道：“這我自然知道，我隨小姐太太去老太太房裏的時候，老太太還專門指著那十六幅大紅紗透繡花卉並草字詩詞的瓔珞，給薛太太看過呢。”</p>
秋紋道：“我們也是見過的，但你也可知道它的來曆？”</p>
鶯兒搖了搖頭，秋紋這才開口解釋。</p>
原來繡這瓔珞的也是個姑蘇女子，名喚慧娘，亦是書香宦門之家，精於書畫，偶然繡一兩件針線作耍，並非市賣之物。</p>
凡這屏上所繡之花卉，皆彷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從雅，本來非一味濃豔匠工可比。</p>
每一枝花側，皆用古人題此花之舊句，或詩或歌不一，皆用黑絨繡出草字來，且字跡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筆草無異，亦不比市繡字跡。</p>
她不仗此技獲利，所以天下雖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貴之家，無此物者甚多，開始有人稱作慧繡，感覺唐突，後便稱作慧紋。</p>
偏這慧娘命夭，十八歲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p>
鶯兒聽完，說道：“原來如此，這一件東西，怕不是幾百兩銀子。”</p>
碧痕冷笑一聲。</p>
鶯兒心頭火氣，忍不住道：“難道一副東西，還有上千兩不成？”</p>
“咱們薛家也見過貢物，幾百工匠做的，也就千多兩銀子，她一個人做的，能有多貴？”</p>
秋紋輕聲道：“咱們府中尚且隻有兩三件，兩件已經進呈宮中，如今隻有這副瓔珞。”</p>
“物以稀為貴，現在一副這樣的，怕是幾萬兩都拿不下來，皆是有價無市，孤本真跡，誰會賣？”</p>
鶯兒頓時沉默了。</p>
過了一會，她還不服氣，說道：“便即如此，那隻是慧娘厲害，和晴雯什麽關係？”</p>
秋紋歎道：“晴雯那丫頭，可不是一般人。”</p>
“她有天賦，又得了不知誰的針線傳承的。”</p>
“她為什麽留著長指甲？那是用來劈絲界線的。”</p>
“頂級的絲織品，不僅要頂級的技藝，還要通曉詩詞書畫，古玩藏品，才能繡出好東西。”</p>
“咱們寶二爺不喜讀書文玩，怡紅院裏麵那些山水人物，翎毛花卉，集錦博古，萬福萬壽，各種花樣，名手凋鏤，五彩銷金嵌寶，五色紗湖就，彩綾輕覆，滿牆滿壁，琴、劍、懸瓶、桌屏，這些東西，你猜是給誰賞玩的？”</p>
“本來晴雯小時不太識字，初時刺繡頗為生澀，但自姑蘇回來後，竟然學起詩詞字畫來，刺繡技藝突飛猛進，如今作出的東西，玉京罕有。”</p>
“其數件刺繡，已被呈到宮中，你知道貴人們怎麽說？”</p>
鶯兒搖搖頭。</p>
“比之慧紋，已差不太多，假以時日，必成大器。”</p>
“甚至有貴人說，這些刺繡，將來未必不會被人稱晴紋。”</p>
秋紋歎道：“晴雯的刺繡已可為藏品，要是賣到外麵，少說幾百上千兩銀子，可惜寶二爺不識貨，從來不問這些事。”</p>
“公侯府間，往來送禮，此類藏物最佳，她可是咱們榮府的門臉。”</p>
“這幾年裏，她自己賺下的銀子，怕是比這個園子的丫鬟的私房加起來都多。”</p>
碧痕在一旁冷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在老太太眼裏，晴雯就是座金山。”</p>
“她這姨娘位置，可不是他因為她的容貌，而是她那雙手。”</p>
“人家是奴才不假，可憑這手藝，未必比姨娘差了，所以人家心氣高，也是正常。”</p>
“士農工商，工可是排在商前麵的。”</p>
鶯兒聽了，臉色陰晴不定，強笑道；“姐姐先坐，我出去走走。”</p>
見鶯兒出去，秋紋對碧痕道：“你何苦惹她來，用商人諷刺於她，她是個記仇的，以後你可要仔細了。”</p>
碧痕冷笑道：“我就是看不慣她們那樣子，跑到這裏，還想反客為主。”</p>
“這鶯兒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東西，明明見識連咱們婆子都不如，偏生要裝小姐，還思量著作姨娘，她也配！”</p>
“還炫耀會打結子，真真笑死個人！”</p>
秋紋道：“我倒小看你了，你原也有份心，你和她費心說了晴雯底細，是怕她對晴雯做出什麽事情來吧？”</p>
碧痕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咱確實是不要臉，偷偷勾引二爺，隻為謀個前程，這咱也認了。”</p>
“但咱們這群家生的，行事也是看臉麵的，自有一份傲氣。”</p>
“可這王家薛家，女兒教養不行，帶來的奴婢更是貪酷，搞得府裏烏煙瘴氣，咱們這些年看在眼裏，都明白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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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太太陪房周瑞家的，夫妻倆專管著收租，莊頭和寧府黑山莊差著一百多裏，收成還不到黑山莊一半，怕是中間一大半都進了王家口袋。”</p>
秋紋麵色一變，低喝道：“你怎麽扯到太太身上去了，不要命了！”</p>
碧痕這才住口不言，憤憤道：“落毛鳳凰不如雞，咱倆一時湖塗，被發配到這裏來受醃臢氣！”</p>
秋紋忍不住笑道：“你這話倒是跟寶二爺學的像。”</p>
碧痕唉了一聲，“我是真有點後悔，還不如當初老實點，何必作妖，強似在這裏給人當槍。”</p>
“鶯兒問晴雯事情，我起初想讓她鬧個事出來，出個大醜才好。”</p>
“但鶯兒這人是個做妖弄狂的，隻怕真會搞出人命，我才警醒於她。”</p>
“咱是想搶個姨娘位置，各憑本事就是，還不至於到了害人性命的地步。”</p>
秋紋默然。</p>
她們隻是想要個歸宿，但是這府裏有些人，是真的想要別人的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