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出發,先去基地報到,然後隨大隊去前線。到時候我會讓醫療組長安排你上飛船,你聽他的就行。對了,帶著你的朋友。”


    安寧沉默了一下:“中校,我不跟著你?”


    “怎麽?你還舍不得?”雷克斯笑了起來,“這才分開多久啊?”


    安寧低下頭:“中校您別開玩笑了。”


    “行了行了,小孩子臉皮薄,不經逗。”雷克斯聳聳肩,“不過是分開兩條船罷了,到了前線自然就見著了。”


    “那您在哪條船上呢?”


    “當然是突擊隊的船。否則誰帶他們去前線呢?”


    安寧在心裏暗暗冷笑了一下,說得真好聽,帶他們去前線?是帶他們去地獄吧?


    “可是我們如果分出去,其他人會懷疑的吧?”


    雷克斯不在意地揮揮手:“出發的時候才分,他們懷疑也來不及。”


    “可是如果他們在飛船上暴動呢?”


    雷克斯像聽見什麽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暴動?就憑他們?”


    安寧心裏緊了緊:“您不在乎,可是您帶的人如果受傷怎麽辦?還沒上戰場就受傷,不好吧?”雷克斯的精神波動十分清晰,雖然安寧現在還不能清楚地分辨哪位波動代表什麽情緒,但這家夥那種滿不在乎的勁兒卻是完全能感覺到的。


    “那幫小子們,誰有臉在這些人手底下還給我受傷,就不用來見我了。”


    安寧暗暗捏緊了拳頭——就這麽狂妄!不隻是他,就是他那群兵,也根本沒把這些囚犯放在眼裏。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雷克斯有這本錢。到了自己駕駛機甲的時候真正知道,即使你有再好的機甲,想要達到雷克斯的高度,那也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應該說能夠達到他的高度的人,整個聯邦軍隊裏應該也沒有幾個!所以他敢這麽囂張,因為他有資本!而這些囚犯們,如果他們中間能出現哪怕一個像雷克斯這樣的,軍部也就不會如此毫不猶豫地扔他們去當炮灰吧。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無條件地憐憫你,想要得到尊重,請拿出本錢來。


    “但是——我覺得事不能說得這麽絕對。這些人本來就是亡命徒,如果他們起了疑心先動手,甚至說他們就在基地動手,打著同歸於盡的念頭,那——造成的損失就不好估計了。反正我覺得,如果所有的人都在同一艘船上,隻有我和小寧不在,那他們必然會有點懷疑的吧。”


    雷克斯抬眼看看他,笑了一下:“唔,不錯,考慮得挺周到。那你想怎麽做呢?”


    “我想——我跟著中校,都上一艘船。隻要他們不懷疑,那敵在明我在暗,什麽都好辦。”


    雷克斯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敲敲桌子:“可是你跟著我——這麽多人,如果出事怎麽逃?”


    這問題沒問倒安寧:“運輸飛船裏都配備小型逃生艙,隻有船長有使用口令。如果出事,我們可以用逃生艙離開飛船。不知道您打算帶多少人上飛船,一般的逃生艙十個人左右總能裝得下的吧?不知道我們會坐什麽樣的飛船。”


    “喲?”雷克斯偏頭看著他,嘴角一歪,“挺明白麽。上過飛船?”


    安寧想了一下:“以前……聽我爸講過。”反正他現在頂著林道玄兒子的身份,不會有人懷疑。其實關於飛船的結構是二哥曾經給他講過的,因為涉及到機甲脫離飛船的技術問題,所以安家老二對於各種型號的飛船都研究得很透。


    “嗯——”雷克斯沉吟片刻,“好,就照你說的吧,不過,帶好了你的朋友,一定緊跟著我。對了,你那個朋友,問過了沒有?”


    “問是問過了,不過他沒回答,我也不好追著一直問。”


    “哦——”雷克斯若有所思,“也差不多了,否則他有什麽不好說的。算了,先不提這個,你那朋友比你是弱多了,好好看著他,別讓他傷了。”


    安寧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別讓他傷了?也是,傷了就搞不到機甲的秘密了唄。這樣看來,拉文應該不是索克斯家族的勢力,否則雷克斯怎麽會不知道秘密已經到手了?那麽拉文是治療師派係的人?但是政府裏也有治療師,也說不定是政府派他去的?


    “中校,那天來的那位秘書官,聽人說是凱撒將軍的秘書官?”


    “對。你問這個幹什麽?”


    “不是——我隻是……我很仰慕凱撒將軍,所以——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仰慕凱撒,這關他的秘書官什麽事?難道你以為凱撒厲害,他的秘書官也就水漲船高一樣的要仰慕?”雷克斯好笑,“真是孩子氣!”


    安寧抓抓頭發:“我隻是以為,可以見到凱撒將軍……”如果凱撒真來那就糟了。不是沒有囚犯提出過抓人質,可是這種辦法實在太蠢,人質身份低了不頂用,身份高了——別說凱撒了,就說雷克斯這樣的吧——你是想被通緝呢還是想一輩子都抓著雷克斯?就算你選後者,抓得住嗎?一個不好,命都不知道怎麽沒有的!


    “凱撒不會過來,他是指揮官。這次去了基地,戰前動員你們也許可以看見他。”


    “那秘書官過來有什麽事呢?怎麽還——把你的營房都掀了?中校你得罪他了嗎?凱撒將軍不會那個你吧?”


    雷克斯哈哈大笑:“那個我?哪個我啊?給我穿小鞋?別胡思亂想了,凱撒不是孩子,別拿小孩子的思維來揣摩他。秘書官隻是來傳達一下指示。至於房頂掀了,是我不小心把咖啡壺炸掉了。”


    騙鬼吧你。安寧默默在心裏豎中指。營房再不結實,也不至於一個咖啡壺就能掀了。


    “不相信?”雷克斯瞥他一眼,微微一笑,“那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安寧略一躊躇:“為什麽在秘書官進來之前您要對我做那種動作?”他的目的是想打聽一下梅林來做了什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梅林這樣的少將秘書官親自來傳達?一般來說將軍級都會配一位秘書官,基本上除了吃飯睡覺跟人上床之外是要一直跟著的,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傳達什麽指示。但是在雷克斯麵前一直撒謊是不行的,話稍微說多點肯定會被識破。說謊的最高境界是九真一假,隻要關鍵的那句是假的就行。


    “怎麽了?”雷克斯垂下眼睛點了根煙,“鬧著玩的。要是介意,我給你道個歉。”


    “您以前可沒這麽做過。您是——不想見秘書官?”


    雷克斯嗤笑了一聲:“你寫小說呢?什麽狗屁劇情。行,要聽的話老子也可以告訴你,老子喜歡男人,你小子長得不錯,隨手調戲一下。不過老子從來不玩硬的,你要是不願意說一聲,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放心,你就是不願意也不會給你穿小鞋。老子最討厭為了什麽目的爬上床的,要是被我發現了,有一個抽死一個!明白了?”


    “是。”安寧沒怎麽聽雷克斯在說什麽,他的目的是打聽梅林的來意,“那是我想多了。不知道有什麽重要的事會讓少將的秘書官親自跑一趟呢……”


    “1407號!”雷克斯忽然提高了聲音,“這些事是你該問的嗎?”


    安寧心裏一凜,在他突然淩厲起來的目光下退縮了:“是,我知道了,不該問。對不起中校。”


    “還有什麽事嗎?沒事就回去好好準備。上了戰場是九死一生的事,準備工作馬虎一點可能就會讓你送命!”雷克斯表情冷硬,明顯是要趕人了。


    “是,這就回去。不過——中校,能不能,讓醫療組批我幾支鎮靜劑?”


    “鎮靜劑?你要這個幹什麽?”雷克斯眉頭一皺,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頭又疼了?抑製藥按時吃了嗎?沒有用?”


    安寧按按太陽穴:“好像不太有用,這幾天一直還在疼。不是說我不能忍,但我怕萬一到了戰場上突然又像那天一樣……”


    雷克斯皺緊了眉:“鎮靜劑會讓你反應遲鈍,上了戰場你不要以為有機甲就不怕蟲族,頭腦必須保持清醒……”他雖然這麽說,但還是拉過通訊器彈了彈,“醫療組?給1407號三支鎮靜劑,微量包裝的。你記著,不到受不了不要用。一個軍人,連點痛苦都忍不了,算什麽軍人!”


    安寧低頭答應了一聲,退了出來。雷克斯的氣場太強,在他身邊安寧自己也要時刻收束著,唯恐露了破綻。雖然他現在已經明白雷克斯並不是治療師,不可能像拉文一樣用精神力來探察自己的想法,但對雷克斯敏銳的觀察力卻不敢掉以輕心。馬上就要出發了,在這種關鍵時刻,萬萬不能出問題!梅林的來意打聽不出來就算了,反正隻要還讓突擊隊單獨一艘飛船,那就好辦。


    醫療組長取了三支5毫升裝的鎮靜針劑,遞給安寧的時候頗不以為然:“這東西用多了沒好處,我看中校就是太慣著你們了,一點當兵的樣都沒有!不是都發了抑製藥物了嗎?還用鎮靜劑……”


    安寧沒吭聲,拿著鎮靜劑就走了,把醫療組長的嘀咕拋在身後。其實這些天發給他的抑製性藥物他根本一顆都沒吃,連林恩也沒吃,都攢著呢。這種抑製性藥物也是一種溫和鎮靜劑,跟專用的鎮靜劑混合在一起提純之後可以把鎮靜效果成倍地提高。


    不要覺得提純是多麽困難的事情,事實上對這種藥液的提純隻需要加熱和冷卻兩個過程,尤其在對藥劑無菌標準要求不高的時候,就更容易一些。


    林恩在帳篷裏有些緊張地等著。他在拉文的醫務室裏幫過幾天忙,多少也學了點東西。兩人吃飯的不鏽鋼碗對扣著,邊上用粘合傷口的生物膠密封,碗底插一根金屬管,做成簡易蒸餾器。管子另一頭通到金屬水杯裏,水杯口用生物膠粘著絕緣紙,做成一個冷卻器。


    “東西拿來了。周圍人都睡了?一會可以開始了。”


    林恩緊張地點點頭。他們用來加熱的是從機甲上拆下來的太陽能儲能器,至於冷卻——沙星夜裏地表溫度可以降到零下,正是天然的冷卻劑。


    提純過程進行得很順利,微微有些發黃的抑製藥劑與鎮靜劑混合加熱,蒸發出來的氣體沿著金屬管通入埋在帳篷外地下的金屬杯裏。5分鍾後,林恩切斷了儲能器,把金屬杯挖出來,裏麵有大約三毫升的濃藥液,雖然仍舊不夠純,但就這一點點,皮下注射就已經足夠在兩秒鍾之內放倒一個體重八十公斤以上的壯年男人。


    安寧用原來裝鎮靜劑的針管將濃藥液吸入,全身摸了半天,最後用生物膠固定在左前臂上。鎮靜針劑是配有短針頭的,安寧祈禱千萬不要在動手之前先誤傷了自己。現在,萬事具備,隻待東風了。


    第八區後援基地的規模超過安寧的想像。當然他也在電視上看過一些報道,但那隻不過是浮光掠影,現在真正身處其中的時候,他才覺得震撼——一座鋼鐵的空中城市啊!


    到處都是堅硬的金屬色,有些微微泛著烤藍的光澤,各式的飛船林立,船塢裏隨便一眼瞥過去就能看見十來種離子炮熱能炮核磁炮,都是最新型號的。還有各種機甲,跟樹苗似的一排排一列列,晃得人眼花繚亂。


    沙星訓練基地的飛船降落在一個小型船塢裏,雷克斯命令各組組長整隊下船,剛剛出了船塢的對接通道,安寧臉色就變了。幾乎是各種各樣的波動一下子就包圍了他,簡直是爭先恐後地往他腦子裏鑽!


    林恩就在他旁邊,正在東張西望,忽然發覺他不對勁:“怎麽了?”


    安寧死死咬著牙,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其實這種波動完全不像蟲族的幹擾波那麽具有侵略性,而且這幾天安寧自己私下裏也練習過,也算是摸索出了一點抵禦的方法,隻是波動來得太多太雜,讓他一時招架不住。好像一座剛剛築起來的堤壩,還單薄得不能頂住太大的水流,多處出現了裂縫。如果能頂得住,自然有時間再慢慢加固,如果頂不住,一旦崩塌就無可挽回了。


    好在這些波動並無攻擊性,安寧不動聲色地把身體重量移到林恩肩上,借著他的支持勉強跟上了隊伍,大腦卻在全神貫注地修築著堤壩,力圖把那些波動都擋在外麵。幸好這時候隊伍行進速度很慢,出了船塢就被一列運輸車擋住了,不得不站在那裏等著長長的車隊過去。偏偏車上裝的都是大型武器,開得其慢無比,等長長的車隊過完,安寧已經初步建設起屏蔽牆,能夠把大部分波動擋在外麵,自己站直了走路了。


    雷克斯沒發覺他的異樣,正站在隊伍前頭對著聯絡器不知道講什麽。過了一會把聯絡器一關:“全體這邊來,懸浮車馬上就到。”


    船塢外有專門的懸浮車站,雷克斯帶著隊伍一過去,一輛懸浮車就進了站,司機從車窗裏伸出頭來:“嗨,中校!”


    雷克斯一抬頭就笑了,大步上車用力在司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居然開起車來了?”


    司機嘿嘿一笑,伸開雙臂跟雷克斯狠狠擁抱了一下:“腿是殘了,可是手沒殘啊,開個車還不至於太不中用。”


    安寧不由自主往下看了一眼。司機的褲管空空蕩蕩的,最下麵露出一點金屬的冷光。眼角餘光裏他覺得雷克斯的眼圈似乎微微紅了一下,但凝神再去看,又好像隻是自己的錯覺。


    司機也不知有沒有注意到雷克斯的表情,照舊咧著嘴笑:“中校這是帶新兵呢?喲,怎麽還有丫頭啊?”


    雷克斯笑罵:“胡說八道!你那腦子就隻想著丫頭了吧?多久沒見過女人了!”


    司機嘿嘿一笑:“可不是,天天就拘在這個地方,哪有個女人啊。陸戰隊那幾個女人,比男人還嚇人呢。別說,前幾天銀河報社來了個女記者,倒是漂亮得很,可惜人家天天隻圍著索克斯少將轉喲……”


    雷克斯隨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你這張嘴,什麽時候才能有個分寸!開車!”


    司機嘿嘿笑著坐回駕駛座上去,嘴裏仍舊不停:“我說中校,聯邦這是怎麽了?怎麽未成年也來上戰場了?喲,還兩個呢,長得都不錯啊。哎,不會是你帶的那個……啊?”


    雷克斯抬手又給他來了一下:“閉嘴,不然我揍得你找不著媽。這都是上前線的戰士,別胡說八道的。”


    司機嘻嘻哈哈,發動了懸浮車。安寧坐在前排的位置上,一言不發。雖然這司機看起來沒個正形,說話也是肆無忌憚,但仔細聽聽就知道,他純粹是開玩笑,並無惡意,也並不是真的把他和林恩當成了雷克斯的床伴之類。這司機隻是在打趣雷克斯而已,看得出來,他跟雷克斯交情不一般。最大的可能,是在戰場上一同出生入死打出來的交情。


    “最近戰況怎麽樣?”雷克斯站在駕駛座位後麵,漫不經心地打量街道上,“新聞頻道上天天都是勝利勝利再勝利,真要像他們說的那樣都是勝仗,蟲族早就被趕出去了。”


    司機又嘿嘿笑起來:“新聞嘛,為了不造成老百姓的恐慌,這都是必要的。不過戰況也不是那麽壞,拉鋸戰,誰也進不了,誰也不肯退。”


    雷克斯輕輕哼了一聲:“拉鋸戰?一隻蟲子孵化出來三天就能上戰場,人呢?這仗已經打了十來年了,再拖下去,是要把人類全打光嗎?”


    司機難得地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笑容:“您說得是。我已經做好準備了,雖然腳殘了,但我手沒殘,如果軍隊需要,我立刻就應召。開不了機甲,我可以去開戰車,甚至去開炮艦或者運輸艦。總之,一切為了人類。”


    雷克斯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對。一切為了人類。”


    安寧從後麵看著他們,兩股堅定的精神波動奇異地相似,衝擊著他的思維,令他熱血沸騰。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跳起來衝到雷克斯麵前去,要求跟他一起上戰場。但是那天那兩個士兵的對話又浮現在腦海之中,被欺騙和利用的憤怒翻起來,把他想說的話又牢牢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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