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船?”安寧略一思索, “你想帶著你的母親逃到鬼船上去?你覺得那裏安全嗎?”


    “沒錯。鬼船來無影去無蹤, 隻要對他們足夠有用,他們就會接納你。而且跟他們談判,要比跟索克斯家族更容易一些, 因為他們更自由。”


    “你對他們足夠有用麽?”


    “當然。雖然鬼船是為了走私,但免不了要遇上蟲族, 也會受到幹擾波的影響,他們會需要一個治療師。”


    “你早就跟他們談好了?所以上次你才帶著蟲卵登上鬼船, 逃進了第五區?”


    拉文的瞳孔微一收縮:“你怎麽知道?”這是他自認為最秘密的事, 想不到卻被安寧說破了。


    “你用鉬金礦石跟他們拉上關係的吧?”


    拉文緊盯著他,思索幾秒鍾,臉色微微一變:“在鬼船上我遇見的那個醉鬼——是凱撒將軍身邊的那個雷克斯?他, 他怎麽也會跟鬼船有關係?”


    “難道當時你沒認出來?”


    拉文微微咬了咬牙:“當時我全部注意力都在防止別人發現蟲卵的幹擾波動上, 而且走廊裏光線暗淡,我確實沒有發現那人居然是雷克斯。怎麽?難道當時你也在鬼船上?”


    “沒錯。正是因為我感覺到鉬金礦的輻射能量場, 我才懷疑到是你。”


    “你跟雷克斯?”拉文覺得難以置信, “是軍部決定了把你們送上戰場的,你居然跟他……”


    “他比你要光明正大得多了。”


    “可是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拉文目光一閃,微微撐起身體,“他不知道,對嗎?”安寧一瞬間的猶豫讓拉文抓住了一線希望, “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你是安寧,他將會盯上安家的機甲, 那時候你就必須加入索克斯家族,被他們所控製。安寧,我不知道你和雷克斯是什麽關係,但你要知道,他首先是索克斯家族的人!他的一切考慮一切做法,都會以索克斯家族的利益為先。你跟他在一起,無異與虎謀皮。我告訴你,軍部從一開始,就是打算把你們這支突擊隊當作誘餌來用的,你們的結局從開始就已經注定!這點我相信雷克斯很明白,可是他告訴過你嗎?沒有吧?如果他告訴過你,你還會出現在那個孵化蟲卵的小行星上嗎?林恩還會死嗎?我相信你如果有辦法,一定也會保護林恩的對吧?雷克斯他能毫不猶豫地把你們送上死路,你覺得,如果你和索克斯家族起了衝突,他會怎麽做呢?”


    “那你有什麽意見呢?”安寧淡淡地回答。他一點也不激動。拉文很會抓住人的弱點,如果是從前,他所說的這些話,字字句句都擊中了自己和雷克斯之間關係的薄弱點,每一個字都是致命的。可是現在……安寧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裏曾經被一柄小小的手術刀貫穿過。重生之後最初的時間,他對於拉文更多地是躲避,因為下意識地,他其實是畏懼拉文的,畢竟當他還是個剛剛成年的大孩子的時候,拉文控製了他的內心。即使重活了一次,這種被控製的感覺仍舊深藏在心裏,讓他下意識地畏懼那個曾經控製了他的人,即使是仇恨也不能完全抵擋。但是現在,當他重新與拉文在第六區重逢的時候,安寧忽然覺得他已經沒有畏懼了。沒有了,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剛剛成年的大孩子,也不是躲在監獄裏拉文的庇護之下苦熬日子的那個安寧,他經曆過死亡,體味過痛苦,一直在努力奮鬥,頑強地活著,從年齡上來說,他還沒有前世死亡時的年齡大,但是在心智上,他已經比那時候堅強很多。拉文說的話,做的事,都已經不能在他心裏激起什麽,他有自己的目標,並且會一直走下去,絕對不會因為拉文而偏離。


    拉文微微躊躇了一下。他是善於察言觀色的,看得出來安寧並沒有被自己的話所打動,但是他仍然不得不說下去:“跟我一起走。我們先去鬼船。鬼船的船長不是簡單人物,如果他能得到那批真正的生物機甲,就是聯邦的星艦也奈何不得鬼船了,我們的一生都可以保證安全。”


    “之後呢?”安寧冷冷地追問,“一輩子呆在鬼船上,一輩子見不得天日嗎?”


    拉文怔了一下:“什麽意思?難道你還想……”


    “對!我想恢複安家的名譽,我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父親和哥哥們沒有罪!”安寧的目光冰冷,黑色的眼睛明亮如同最高級的機甲外殼反射出來的金屬光澤,“我不打算像你一樣,一輩子偷偷摸摸地生活。”


    拉文垂下眼睛:“那是不可能的,安寧。生活絕對不像你想像的那麽美好,你不懂政治,不懂這世界。你想走的那條路,一輩子都未必能成功!”


    “那我就走一輩子好了。”安寧淡淡地打斷他,“你想用蟲卵去換回你母親是嗎?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你暫時不可能離開第六區,而蟲卵已經孵化出來,什麽時候會破繭?如果幼蟲破繭,立刻就會被人發現。”


    “有一個辦法。”拉文疲憊地歎口氣,“但是我現在做不到,就是催眠幼蟲。之前離開死囚監獄,抑製性藥物用完之後我一直都是用這種方法來拖延蟲卵孵化的過程,但是現在,幼蟲出殼之後我就發現,我的精神力遠遠不足以控製它。不過——你比我強,應該能做到。用精神力強行拉平幼蟲的幹擾波動,就能讓它陷入睡眠之中,睡眠時間的長短視你的能力而定。”


    “好,這個我會去做。還有,你跟治療師派係那邊怎麽聯絡?你的芯片裏的信息是怎麽改變的?死囚監獄那邊的的實驗地點,還有飼養蟲子的地點,全部都要告訴我。”安寧感覺到遠處正在靠近的精神波動,站起身來,“蟲卵放在我那兒,你最好老實一點。”


    拉文認命地靠回床頭:“可以,但是請你盡快一點下決定。還有,請你——在下決定的時候考慮一下我的母親,你是失去了親人的人,應該能夠體會我的心情。”


    安寧已經走到了門口,聽了這句話突然回身狠狠瞪著拉文:“你不配跟我說這句話!你手裏斷送了多少人的親人,還用我說嗎?”


    拉文頹然一笑:“我知道,但是我沒有辦法。”


    安寧不願意再理他,轉身走了出去,向拿著藥過來的護士禮貌地點頭,然後離開了醫療區。他需要立刻回去處理那枚蟲卵,那玩藝被他鎖在一個防輻射皿裏,藏在了模擬訓練場的角落裏。模擬訓練場本身就有各種能量場,蟲卵藏在那裏,即使防輻射皿不能完全屏蔽它的幹擾波,也不易被發現。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飯時分,沒有人還在進行模擬訓練,訓練場空無一人。安寧一進去,就感覺到了微弱的能量波動,看來防輻射皿還真的不能完全屏蔽幼蟲。從一堆雜物下翻出防輻射皿,安寧拿著它走進了最裏麵的一間更衣室。這間更衣室因為淋浴頭壞掉沒修,已經變成了堆放清掃工具的雜物間,一般是沒有人來的。安寧將防輻射皿放好,深吸口氣,打開了蓋子。


    幹擾波如同潮水一般湧出,饑餓的幼蟲由本能驅使著,在絲囊裏四處尋找。包裹著它的卵殼已經被吃完了,它需要新鮮的食物才能慢慢長大。可是絲囊裏沒有食物,隻有能夠讓它勉強遊動的一些液體,這使它非常不安而且憤怒,在確定這裏沒有食物之後,它想要衝破包圍著它的這層繭子,去更廣闊的地方覓食。安寧把自己的精神波動收緊,像細細的線一樣,不動聲色地探進幼蟲的幹擾波場裏去,慢慢地纏裹住那些劇烈的波動,謹慎地與它同頻。


    首先襲來的就是一種饑餓的感覺,就像在秘密巢穴裏被雌蟲同頻之後的那種被控製的感覺,隻是這次,安寧可以把握住自己。一縷縷的精神波動像網一樣纏裹上去,慢慢收緊。安寧鼻尖上冒出一粒粒汗珠,開始慢慢地用自己的頻率去影響幼蟲的幹擾波,幼蟲敏銳地感覺到了,開始在絲囊中掙紮衝撞,隻是它還沒有足夠長成,堅韌的絲囊不是它現在就能夠衝破的。也幸而如此,安寧有足夠的時間去一段段截開那些幹擾波場,然後一點點強迫它們跟上自己的頻率。


    絲囊顫動,裏頭的幼蟲在絕望地做著最後的掙紮。安寧的臉因為不自覺地用力而漲得透紅,又因為脫力而漸漸蒼白。精神力這樣大量地釋放讓他覺得腦子裏像有千百根針在紮著,隻有那漸漸平靜下來的幹擾波場在支撐著他繼續下去……


    幼蟲沉沉睡去的時候,安寧也一頭栽倒了。他掙紮著伸手把絲囊拿出來藏進懷裏,就這麽一個動作,他都覺得肌肉在叫囂著酸疼不已。精神力的透支讓他渾身都像被抽空了一樣,在地上躺了半個小時,才能站起來。


    收拾了東西,安寧疲憊不堪地走出訓練室,迎麵就撞見了馬丁。馬丁一見他就捶了他一拳:“你小子,我就知道你又來訓練了,別人真沒你這麽勤快。”


    安寧一陣心虛。因為幼蟲的緣故,他竟然一時把馬丁忘了個幹幹淨淨,實在說不過去:“我……對不起,我沒去接應你……”


    “咳,你不是送傷員先回來的嘛。”馬丁滿不在乎地一擺手,“再說,我根本也搜到什麽,估計他遇襲的地方遠得很,我轉了一圈都沒發現有蟲子。對了,那人怎麽樣了?”


    “軍醫說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安寧有點慚愧,“我守了他一會,看著確實沒什麽事了。”


    “那就好。我正好要去跟上校匯報,剛才說他在開會,這會應該開完了。雖說沒發現蟲子的蹤跡,但咱們也不能不防。”


    安寧懷裏揣著枚蟲卵,實在不想去見人,隻想趕緊找個穩妥的地方把蟲卵先藏起來。可是馬丁都說了,他怎麽能說不去?兩人穿過走廊,會議已經結束了,輝上校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隻聽見他不知在跟誰通訊:“我知道了,這邊也出現了蟲族的蹤跡,我會組織人手仔細警戒。你那邊需要人手嗎……哦,我知道隔著第五區呢,第五區的兵不行——我知道,這話我怎麽會當著第五區的人說……怎麽,到現在你都沒搞明白蟲子是從哪裏來的?這不對勁啊……好好,我知道了,但是我還得派人過去,你也別推辭……好,我當然不會放鬆我這裏的警戒,那就這麽說定了。好,回見。”


    “報告!”馬丁在門口喊了一聲,輝上校切斷通訊,回頭看見他們,立刻把手一揮,“進來,有任務派給你們。”


    “什麽任務?”馬丁聽見任務就興奮,幾步就跨到輝上校書桌前,眼巴巴地盯著。


    輝上校這次卻沒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情,隨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好好聽著!”


    “是。”馬丁意識到這事可能有點麻煩,後退一步立正站好。輝少校眉頭緊皺:“第四區突然出現了大量蟲子,突然襲擊了一顆小行星,上麵的人……可能全都死了。第四區正在搜救幸存者,但那一帶很荒涼,他們需要人手。”


    馬丁臉色變了一下:“突然襲擊了小行星?第四區的警戒一向很好,怎麽會讓大量蟲子毫無痕跡地混進去襲擊?還死掉了整顆小行星的人?那得是多大的事故啊!”


    輝上校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別說那麽多廢話了。被襲擊的你們知道是什麽地方嗎?是b-17小行星。”


    馬丁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安寧卻脫口而出:“死囚監獄!”梅林在那裏麵,雷克斯也去了那裏!大量的蟲族,突然襲擊死囚監獄,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它們在尋找拉文攜帶的那枚卵!


    輝上校看了他一眼:“沒錯,就是死囚監獄。梅林秘書官在裏麵,雷少校也正是去那個地方……”


    “那他們現在……”安寧說到一半就把話咽了回去,現在還在搜救幸存者,還需要人手,那恐怕現在沒人知道梅林和雷克斯是不是活著。


    “不知道什麽情況。”輝上校幹脆地說,“我想,派一艘船過去支援。第五區那些兵不行,b-17小行星靠近第五區與第四區的界線,從我們這裏躍遷過去還不算太遠。機甲連去,馬丁,由你帶隊,去協助搜救。林恩,你也去吧,如果——如果見到了雷少校,你勸他一句,回來自首比較好。”


    安寧答應了一聲,忽然想起拉文來:“上校,我們救回來的那個人怎麽辦?”把拉文一個人放在第六區?他還真不放心。


    “人怎麽了?”輝上校差不多快要忘記了還有這麽個人。


    安寧不知該怎麽說,腦子一轉終於想到一個理由:“他的家好像就是第五區的,不如我們直接送他回去。老在咱們第六區算怎麽回事呢?”


    輝上校是第六區目前的最高執行官,每天要處理的事不知有多少,對於一個救回來的外區醫生,他哪裏有那麽多精力去顧及?隨口就回答:“可以,隻要他的傷勢能經得起躍遷。你們立刻去準備吧。”


    安寧和馬丁一起立正敬禮,然後飛快地出了辦公室。馬丁一邊走一邊說:“我去召集人,你去看看那醫生的情況,合適的話就帶上,我看上校這次急了,咱們得盡快。”


    “上校怎麽急成這樣?第四區的事,畢竟離我們第六區還遠,中間還隔著一個區呢。”安寧也是滿心的焦急。雷克斯離開第六區的時候他還沒這麽著急,但是現在情況不同,大量的蟲族突襲死囚監獄,那地方的防守隻有老舊的保安機甲!而雷克斯再有能耐,他現在沒有星艦,隻有一艘小飛船,一架機甲,縱然那機甲的能源係統再高級,恐怕也很難對付鋪天蓋地的蟲子!鬼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居然會擔心雷克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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