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這一切的舊事,契丹名為徽安的柳婉兒泣不成聲。</p>


    “公主,烏魯查哥親眼見到自己的兒子被殺死,他回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總是沉默寡言,終日飲酒,醉生夢死。他是為南平大王交代的遺願而苟且偷生至今,公主一定要救救他呀!”</p>


    “你知道南平王是怎麽死的嗎?”葉沛問道。</p>


    “這我不知道,或許您可以親自去問烏魯查哥。”</p>


    葉沛掏出懷中珍藏的七巧玲瓏匕首,幾滴淚水無聲地落到了匕首上,“好,我現在隨你去見烏魯查哥!”</p>


    葉沛披上大氅準備出門,林碧涵阻攔道:“公主怎麽能離開大營呢?現在琅琊王可能正在追殺我們,您離開大營出去實在太危險了。”</p>


    周尋也道:“況且這個人是敵是友還難分辨,隻聽她一麵之詞是否可信呀?幹脆讓黃劍帶上幾個侍衛將那個叫烏魯查哥的人抓過來審問。”</p>


    柳婉兒跪下道:“公主,我隻相信您一個人,若是帶了其他人,就可能讓烏魯查哥暴露而死於非命。”</p>


    葉沛看著對方無辜的眼神,道:“我自己一個人去。”</p>


    林碧涵道:“那我陪公主一起去。”</p>


    周尋阻攔道:“公主萬萬不可大意。”</p>


    葉沛道:“難道敵人會派一個孕婦來引我上鉤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有些事情終究是要我一個人去麵對的!”</p>


    林碧涵知道葉沛的心情,隻要一遇到跟蕭大王的死因有關的信息,公主就失去理智,哪怕有一點點破解謎團的希望,她都拚死去查探。</p>


    不提林碧涵在身後想什麽,葉沛此時已經跟隨柳婉兒踏上了那漆黑一片、被雪完全覆蓋的山間小路。</p>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將近五裏路,才走到了一處山坳裏的小茅草屋前。</p>


    “這就是你與烏魯查哥隱居的小屋?”葉沛抖抖已經被冰雪覆蓋的毛皮大氅。</p>


    她穿得這樣厚實仍然覺得寒冷,可想而知一個孕婦,隻穿著棉質的布袍會有多冷。可是她為了自己的丈夫,不顧一切去尋求幫助,這份心,這份情義,又怎會有假呢?</p>


    “公主裏麵請吧。”柳婉兒打開柴門請葉沛進去。</p>


    剛一進屋,葉沛就聞到一股竄鼻的烈酒的味道,她一皺眉,問道:“烏魯查哥在哪裏?”</p>


    柳婉兒帶著葉沛往裏間走,隻見烏魯查哥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倒在榻上睡著了。</p>


    “查哥,你看誰來了,查哥,你醒醒!”柳婉兒使勁搖晃著烏魯查哥,使他清醒。</p>


    半晌,烏魯查哥眯起眼睛說道:“徽安,你去哪了?”</p>


    “查哥,你看看誰來了?”</p>


    “誰?還能有誰?難道是尼爾達達活過來了?拿酒來,我要喝個痛快!”烏魯查哥根本不去理會外麵的一切。</p>


    柳婉兒仍然耐心地呼喚,“查哥,你不要這樣,是葉沛來了,你快起來看看。”</p>


    “葉沛?”烏魯查哥努力地想著葉沛是誰,他搖搖晃晃地坐起來,對著葉沛看了許久才說:“我已經將那把匕首交還給你了,你還來糾纏做什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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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沛道:“烏魯查哥,謝謝你將它交還給我,也謝謝你救了我。”烏魯查哥突然暴躁起來,他一把抓住葉沛的前襟怒吼道:“感謝有個屁用!能換回我兒子的命嗎?我後悔遇見你,我恨不得要殺了你!”</p>


    葉沛還沒做出什麽反應,到嚇壞了一旁的柳婉兒,她上前拉住烏魯查哥的雙手道:“查哥,查哥你不要這樣!”</p>


    烏魯查哥在不清醒的狀態下,下意識地推了柳婉兒一下,“走開!”</p>


    柳婉兒大著肚子,差點被他推倒。</p>


    葉沛被激怒了,她一把攬住柳婉兒防止她摔倒,回擊一掌拍在烏魯查哥的前胸上,將他打個趔趄。</p>


    “看看你的樣子,你還是個男人嗎?!”</p>


    烏魯查哥倒在地上,柳婉兒卻不顧一切要去攙扶他。</p>


    烏魯查哥冷笑兩聲說道:“男人?我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子,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算什麽男人,我連狗都算不上!難道我要帶著他們浪跡天涯嗎?總有一天我會被法天太後和琅琊王的人追上殺死,與其那樣擔驚受怕地四處逃奔,還不如現在早早死了也算解脫!”</p>


    “好,那今天咱們就喝到醉死!”葉沛拿起桌上的兩壺烈酒,一壺塞給烏魯查哥,一壺自己狂飲起來。</p>


    葉沛這一來到把烏魯查哥給弄懵了,他拿著手裏的酒壺,看對方“咕咚咕咚”地喝酒,自己到愣在原地沒有動。</p>


    “痛快!”葉沛竟然將一壺酒一飲而盡,重重地將酒壺放在桌子上。她抹了一把嘴角溢出來的酒,那酒裏混著眼角溢出來的淚。“好久都沒有這樣痛快地喝酒了!”</p>


    柳婉兒見兩個人喝酒,就讓他二人坐在榻上,將一張矮幾放在中間,又搬出兩個大壇子給他們續上酒,又去廚房拿出烏魯查哥打獵回來做的山雞肉為兩人下酒。</p>


    葉沛又將一壺酒喝光,情緒更加激動,“你失去了兒子,我失去了丈夫,我們也算扯平了!”</p>


    “我還失去了我的養父!”</p>


    “對,我的師父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殺死的,他也是為了救我,為什麽都是一樣的!為什麽!”葉沛哽咽了,眼角的淚流得更快。</p>


    “你是說你的師父巴山先生?”</p>


    “是啊,那一年咱們在南京城相遇,與南平王暢飲,還曾提到過我的師父。那時南平王笑我少年不知愁滋味,而如今我嚐盡苦難與哀愁,他們卻都離我而去,我們隻能將哀思寄托在這壺酒裏了!來,幹!”</p>


    “是啊,我們將所有的哀思都寄托在這壺酒裏,幹!”兩個人又是一陣痛飲。</p>


    也不知是葉沛情緒激動還是因為飲酒過度,她臉上的肌肉又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這讓葉沛感到十分痛苦,她捂住臉努力去平緩自己的情緒。</p>


    誰知烏魯查哥突然問道:“難道你也中了‘伏魔斬’的毒?”</p>


    葉沛奇怪道:“你怎麽會知道?”</p>


    烏魯查哥用手指著葉沛的臉,大笑著說道:“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呀!”</p>


    “很可笑嗎?哈哈哈”葉沛也狂笑起來。</p>


    “是啊,哈哈哈,真的好可笑!”等烏魯查哥笑到自己的眼角也都溢出淚來才停下,“因為我也跟你一樣痛苦!”</p>


    葉沛問道:“什麽?難道你也中了‘伏魔斬’的毒?”“對,養父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可是後來我發現,我的手腳越來越麻木,臉上的肌肉也時常不受控製的抽搐。我們沒有當場死亡已經是奇跡了。</p>


    我真不明白,戎裏沙為什麽還要救我,他既然知道我已經中毒,就讓我跟兒子一起死去不好嗎?還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上路。”</p>


    “可是婉兒還懷著你的孩子,她需要一個溫暖的家!”</p>


    烏魯查哥更加痛苦和自責,他泣不成聲,“可是我無能為力,我隻能給他們帶來不幸和死亡!”</p>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我們不能好好的做人,死後同為惡鬼,去殺死那些謀害我們和我們的親人的壞蛋吧!”葉沛緊緊握著那壺烈酒,激情澎湃地說。</p>


    烏魯查哥也舉起酒壺,“好,我們就相約做個厲鬼,去殺死那些謀害我們和我們的親人的壞蛋!”兩個人含著淚同時大笑,同時一飲而盡。</p>


    “你簡直不能相信,可笑的戎裏沙曾經騙我說,我是他在大宋皇宮外麵撿到的嬰兒,說我可能是大宋的太子。哈哈,多麽可笑!”兩個人越喝越歡,撒酒瘋似的說道。</p>


    “你要是大宋的太子,我就是大遼的皇帝,哈哈哈……”葉沛也開始說些瘋話。</p>


    他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激動,一會兒悲情。</p>


    “我真不該出生在這個悲慘的世上,我從未見過我的父母,戎裏沙是我最親的親人也因我而死,我的兒子,還有徽安,也許他們都會被我連累。”烏魯查哥悲傷地說。</p>


    葉沛道:“我又何嚐不是?他們說我有個哥哥,剛一出生就替太子死了,我出生後就很少見到我娘笑,我的爹爹也總是心事重重。</p>


    七歲那年,我的父母和家人全部死於非命。我被師父巴山救上棲鳳山,我喜歡我的師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失蹤了。我又遇到小時候的玩伴,我以為我們的愛情會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可是命運和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到最後我們什麽也沒有得到。</p>


    我的師父死了,我的丈夫死了,我想要找出真凶為他報仇,我想要完成他的遺願。可是也許我馬上也要死了,這一切都成了虛妄!”</p>


    “我們真是各有各的悲傷,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p>


    “可是你還有未出世的孩子,你為了他也要努力活下去。”</p>


    烏魯查哥喝了一口酒,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嗎?我隻是不能,我怕那恐怖的氤氳籠罩著我,我怕死亡隨時降臨,我怕見到我愛的人再次因我而死,那比我自己死去還要痛苦。我們容嘉死士是不畏死的,可是我們活著有什麽意義?我們活著就是為了準備去赴死!”</p>


    “我們每個人或早或晚都終將死亡,那我們活著都有什麽意義呢?”葉沛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現在不是容嘉死士了,你是你自己,你是烏魯查哥,你是柳婉兒的丈夫,你會有更美好的生活!</p>


    早上你出門打獵,傍晚,婉兒就在開滿鮮花的草甸上迎你回家,你們的兒子會蹦跳著撲向你。</p>


    也許你們養了羊,養了馬,你在偌大的草原上放牧,你們是自由自在的人。藍天白雲和你們為伴,靜靜流淌的河水繞過你們的氈帳,每一天的生活都是無比幸福而快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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