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申屠嘉唉聲抬氣，甚至開始盤算起要不要冒死直覲的時候，在車廂的另一端，袁盎卻是小心觀察起了申屠嘉的反應。</p>
說來袁盎和申屠嘉二人，也算是有些淵源。</p>
——大約五六年前，袁盎從吳國相的位置上調回長安，在城內碰到了申屠嘉的馬車；</p>
丞相當麵，袁盎自是鄭重其事的下車行禮，但申屠嘉卻並沒有下車，隻傲慢的掀開車簾，對袁盎做了答謝；</p>
之後，袁盎便親自登門找上了申屠嘉，卻再次遭到申屠嘉冷遇，在相府外等了許久，才等來了傲慢的申屠嘉。</p>
申屠嘉出現之後，袁盎說：請揮退旁人，我有要緊的事同丞相說。</p>
不料申屠嘉仍是一副鐵麵無私的架勢，態度無比傲慢的說道：如果你所說的是公事，請到官署與長史掾吏商議，我將把你的意見報告上去；</p>
如果是私事，我不接受私下的談話，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p>
見申屠嘉如此傲慢，袁盎便跪倒在地，苦口婆心的對申屠嘉勸說了一番。</p>
而最終，申屠嘉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傲慢，可能會為自己引來禍事，最終誠懇的拱手謝道：我是個粗鄙庸俗的人，就是不聰明，幸蒙將軍教誨。</p>
從此以後，中大夫袁盎，就成了故安侯府唯一一位座上賓，以及唯一一位可以因‘私事’，而麵見申屠嘉的特殊存在。</p>
雖然礙於申屠嘉曆來鐵麵無私，二人之間的私交也談不上多麽親密，但這麽多年相處下來，袁盎，也幾乎成了申屠嘉唯一的朋友。</p>
準確的說，整個朝野內外，除了晁錯和晁錯的‘師弟’郅都，幾乎每一個人，都是袁盎的朋友；</p>
而今天，袁盎難得主動請求與申屠嘉同乘，便是為了和申屠嘉商議，如何將晁錯這個‘不願意和自己做朋友’的人，從朝堂之上踢出去······</p>
想到這裏，袁盎眼球滴溜一轉，早已打好的腹稿，也旋即被擺在了申屠嘉的麵前。</p>
“丞相覺得，如果太皇太後、太後都不出麵，陛下還會不會回心轉意，廢除晁錯的《削藩策》？”</p>
冷不丁一問，卻惹的申屠嘉又是一陣搖頭歎息。</p>
“如果沒有二位太後勸說，陛下的心意，恐怕是不會有所改變了······”</p>
聞言，袁盎隻微微一點頭，又問道：“那丞相有沒有信心，在二位太後都不出麵的前提下，阻止陛下推行《削藩策》？”</p>
此問一出，申屠嘉更是搖頭連連，麵上哀愁之色恨不能溢出這車廂。</p>
“如果到了那個地步，老夫就算拚死，也會阻止陛下拿江山社稷當兒戲；”</p>
“但君主與丞相不和，對於天下而言，也是一場災難······”</p>
聽出申屠嘉語氣中的無奈，袁盎又一點頭，最後再發一問。</p>
“那丞相覺得，如果有辦法讓太後出麵，勸說陛下不要推行《削藩策》，那陛下會不會聽從？”</p>
此言一出，便見申屠嘉猛地抬起頭，瞪大的雙眼直勾勾望向袁盎！</p>
待看見袁盎麵容之上的自信，二人初次見麵時的那句話，也終是被申屠嘉再次道出。</p>
“我出身於行伍之間，是個粗鄙庸俗的人。”</p>
“如果袁大夫可以幫我想到辦法，我一定不會忘記這份恩情！”</p>
卻見袁盎滿是客氣的伸出手，將拱手行禮的申屠嘉扶起，又沉吟措辭片刻。</p>
</p>
而後，便是一個令人驚駭的計劃，擺在了申屠嘉的麵前。</p>
“丞相或許有所不知：與太皇太後不同，太後並不總是能分清是非對錯，身邊人說什麽，太後就往往會信什麽。”</p>
“越是親近的人所說的話，就越容易讓太後聽從。”</p>
“現如今，我還遠不足讓太後動容，去勸說陛下廢除《削藩策》。”</p>
“但對太後而言，比我更親近的人，也還是不少的······”</p>
袁盎一語道出，申屠嘉頓時陷入了思考當中。</p>
對於袁盎‘太後分不清對錯’的說法，申屠嘉其實並不很讚同；</p>
但對於竇太後‘耳根子軟’的評述，申屠嘉即便想反駁，也根本無從下手。</p>
就拿前些時間，公子劉勝拳打中郎將郅都的那件事來說，換了旁人，隻怕無論如何，都要到詔獄走一遭；</p>
可恰恰因為‘行凶者’是公子劉勝，所以竇太後最終，並沒有太過嚴苛的責罰。</p>
說白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竇太後，還是能分清是非、對錯的。</p>
隻不過在此基礎上，竇太後會因為情感，而對自己親近的那一方稍行偏袒；</p>
僅此而已。</p>
至於袁盎的意思，申屠嘉也聽的明白：既然我還不足以讓太後改變心意，那就找個比我還要更親近太後的人。</p>
而這樣的人······</p>
“館陶公主？”</p>
道出一個另長安朝堂聞之變色的人，申屠嘉的麵容之上，也不由自主的湧上一抹不適。</p>
館陶公主劉嫖，是天子劉啟的長姐，同為竇太後所生；</p>
但對這位囂揚跋扈，還總是從少府、國庫‘搶奪’財物的長公主，申屠嘉卻很難說服自己不討厭這個人。</p>
好在聽聞‘館陶公主’這四字之後，袁盎也並沒有點頭，而是無奈的搖頭一笑。</p>
“丞相這是一葉障目，明明身邊就有那樣的人，卻根本看不見了······”</p>
聽出袁盎話中深意，申屠嘉一陣深呼吸，終還是將臉色又沉下去了些。</p>
“我們阻止晁錯，是為了報答太宗孝文皇帝的恩情，確保宗廟、社稷不被晁錯那樣的小人破壞；”</p>
“即便陛下因此感到憤怒，這也是我們身為臣子的職責。”</p>
“但公子勝是陛下的子嗣，如今還是我的學生；將來，還會被封為諸侯王。”</p>
“為了達到目的，利用學生去勸說太後，導致公子被陛下厭惡，這恐怕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所應該做的事。”</p>
“如果因為此事，導致陛下遷怒公子，最終將公子送去長沙這樣惡劣的地方做王，我也會一生都活在自責當中。”</p>
義正言辭的表明自己的態度，申屠嘉便抿緊嘴唇，擺出了一副‘不要再勸了’的姿態；</p>
但在袁盎接下來的一句話之後，申屠嘉的堅定，卻又頓時被敲得七零八落······</p>
“除了公子，丞相，難道還有其他辦法了嗎？”</p>
說來袁盎和申屠嘉二人，也算是有些淵源。</p>
——大約五六年前，袁盎從吳國相的位置上調回長安，在城內碰到了申屠嘉的馬車；</p>
丞相當麵，袁盎自是鄭重其事的下車行禮，但申屠嘉卻並沒有下車，隻傲慢的掀開車簾，對袁盎做了答謝；</p>
之後，袁盎便親自登門找上了申屠嘉，卻再次遭到申屠嘉冷遇，在相府外等了許久，才等來了傲慢的申屠嘉。</p>
申屠嘉出現之後，袁盎說：請揮退旁人，我有要緊的事同丞相說。</p>
不料申屠嘉仍是一副鐵麵無私的架勢，態度無比傲慢的說道：如果你所說的是公事，請到官署與長史掾吏商議，我將把你的意見報告上去；</p>
如果是私事，我不接受私下的談話，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p>
見申屠嘉如此傲慢，袁盎便跪倒在地，苦口婆心的對申屠嘉勸說了一番。</p>
而最終，申屠嘉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傲慢，可能會為自己引來禍事，最終誠懇的拱手謝道：我是個粗鄙庸俗的人，就是不聰明，幸蒙將軍教誨。</p>
從此以後，中大夫袁盎，就成了故安侯府唯一一位座上賓，以及唯一一位可以因‘私事’，而麵見申屠嘉的特殊存在。</p>
雖然礙於申屠嘉曆來鐵麵無私，二人之間的私交也談不上多麽親密，但這麽多年相處下來，袁盎，也幾乎成了申屠嘉唯一的朋友。</p>
準確的說，整個朝野內外，除了晁錯和晁錯的‘師弟’郅都，幾乎每一個人，都是袁盎的朋友；</p>
而今天，袁盎難得主動請求與申屠嘉同乘，便是為了和申屠嘉商議，如何將晁錯這個‘不願意和自己做朋友’的人，從朝堂之上踢出去······</p>
想到這裏，袁盎眼球滴溜一轉，早已打好的腹稿，也旋即被擺在了申屠嘉的麵前。</p>
“丞相覺得，如果太皇太後、太後都不出麵，陛下還會不會回心轉意，廢除晁錯的《削藩策》？”</p>
冷不丁一問，卻惹的申屠嘉又是一陣搖頭歎息。</p>
“如果沒有二位太後勸說，陛下的心意，恐怕是不會有所改變了······”</p>
聞言，袁盎隻微微一點頭，又問道：“那丞相有沒有信心，在二位太後都不出麵的前提下，阻止陛下推行《削藩策》？”</p>
此問一出，申屠嘉更是搖頭連連，麵上哀愁之色恨不能溢出這車廂。</p>
“如果到了那個地步，老夫就算拚死，也會阻止陛下拿江山社稷當兒戲；”</p>
“但君主與丞相不和，對於天下而言，也是一場災難······”</p>
聽出申屠嘉語氣中的無奈，袁盎又一點頭，最後再發一問。</p>
“那丞相覺得，如果有辦法讓太後出麵，勸說陛下不要推行《削藩策》，那陛下會不會聽從？”</p>
此言一出，便見申屠嘉猛地抬起頭，瞪大的雙眼直勾勾望向袁盎！</p>
待看見袁盎麵容之上的自信，二人初次見麵時的那句話，也終是被申屠嘉再次道出。</p>
“我出身於行伍之間，是個粗鄙庸俗的人。”</p>
“如果袁大夫可以幫我想到辦法，我一定不會忘記這份恩情！”</p>
卻見袁盎滿是客氣的伸出手，將拱手行禮的申屠嘉扶起，又沉吟措辭片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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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便是一個令人驚駭的計劃，擺在了申屠嘉的麵前。</p>
“丞相或許有所不知：與太皇太後不同，太後並不總是能分清是非對錯，身邊人說什麽，太後就往往會信什麽。”</p>
“越是親近的人所說的話，就越容易讓太後聽從。”</p>
“現如今，我還遠不足讓太後動容，去勸說陛下廢除《削藩策》。”</p>
“但對太後而言，比我更親近的人，也還是不少的······”</p>
袁盎一語道出，申屠嘉頓時陷入了思考當中。</p>
對於袁盎‘太後分不清對錯’的說法，申屠嘉其實並不很讚同；</p>
但對於竇太後‘耳根子軟’的評述，申屠嘉即便想反駁，也根本無從下手。</p>
就拿前些時間，公子劉勝拳打中郎將郅都的那件事來說，換了旁人，隻怕無論如何，都要到詔獄走一遭；</p>
可恰恰因為‘行凶者’是公子劉勝，所以竇太後最終，並沒有太過嚴苛的責罰。</p>
說白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竇太後，還是能分清是非、對錯的。</p>
隻不過在此基礎上，竇太後會因為情感，而對自己親近的那一方稍行偏袒；</p>
僅此而已。</p>
至於袁盎的意思，申屠嘉也聽的明白：既然我還不足以讓太後改變心意，那就找個比我還要更親近太後的人。</p>
而這樣的人······</p>
“館陶公主？”</p>
道出一個另長安朝堂聞之變色的人，申屠嘉的麵容之上，也不由自主的湧上一抹不適。</p>
館陶公主劉嫖，是天子劉啟的長姐，同為竇太後所生；</p>
但對這位囂揚跋扈，還總是從少府、國庫‘搶奪’財物的長公主，申屠嘉卻很難說服自己不討厭這個人。</p>
好在聽聞‘館陶公主’這四字之後，袁盎也並沒有點頭，而是無奈的搖頭一笑。</p>
“丞相這是一葉障目，明明身邊就有那樣的人，卻根本看不見了······”</p>
聽出袁盎話中深意，申屠嘉一陣深呼吸，終還是將臉色又沉下去了些。</p>
“我們阻止晁錯，是為了報答太宗孝文皇帝的恩情，確保宗廟、社稷不被晁錯那樣的小人破壞；”</p>
“即便陛下因此感到憤怒，這也是我們身為臣子的職責。”</p>
“但公子勝是陛下的子嗣，如今還是我的學生；將來，還會被封為諸侯王。”</p>
“為了達到目的，利用學生去勸說太後，導致公子被陛下厭惡，這恐怕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所應該做的事。”</p>
“如果因為此事，導致陛下遷怒公子，最終將公子送去長沙這樣惡劣的地方做王，我也會一生都活在自責當中。”</p>
義正言辭的表明自己的態度，申屠嘉便抿緊嘴唇，擺出了一副‘不要再勸了’的姿態；</p>
但在袁盎接下來的一句話之後，申屠嘉的堅定，卻又頓時被敲得七零八落······</p>
“除了公子，丞相，難道還有其他辦法了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