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長安城內的一切，都彷佛回到了原有的軌道。</p>
東宮長樂，隻日日傳出‘太皇太後的病越來越重’的消息，讓聞者無不發出陣陣哀歎。</p>
與先帝劉恒一樣，太皇太後薄氏，也同樣是天下人心中的‘賢後’；</p>
對於薄氏行將就木的事實，幾乎沒有人不感到痛心。</p>
至於劉勝，也還是同往常一樣，日日到故安侯府陪申屠嘉聊天，或者說請教學問；</p>
偶爾遇到申屠嘉抽不出空時，劉勝也會來到長樂宮，探望一下病重臥榻的太祖母。</p>
</p>
即便每一次，都隻能從那個年近六十的老宦官口中，得到一個‘公子的心意，太後知曉了’的答複，劉勝也依舊如此；</p>
不為別的，隻求一個心安。</p>
即便和太皇太後薄氏並沒有多少感情，但對於病重的長輩，劉勝也本能的認為：自己應該去探望；</p>
即便這位長輩，對自己而言和陌生人無疑，這，也依舊是晚輩的責任。</p>
至於晁錯，這段時間卻似乎消停了不少。</p>
尤其是在太皇太後的病情愈發嚴重，甚至到了天子劉啟，都要隔三差五前去探望的程度之後，晁錯在朝堂之上，竟詭異的沒有再提及《削藩策》。</p>
對於這個變化，朝野內外不疑有他；</p>
隻當是天子劉啟的注意力，被太皇太後的病情盡數吸引，無暇他顧，這才讓晁錯消停了一段時間。</p>
可就是在這樣一陣詭異的平靜之中，晁錯的身影，卻在夏六月的某一天晚上，出現在了內史屬衙之內；</p>
與晁錯一起出現的，還有幾位蒙麵男子，以及一位卑躬屈膝的青年。</p>
如果劉勝在這裏，必然會一眼就認出：這個對晁錯阿諛奉承，恨不能當場舔一口鉤子的青年，正是老師申屠嘉家中的小門房······</p>
·</p>
“晁公；”</p>
“鑿通了。”</p>
一聲低沉的匯報，惹得晁錯悄然回過頭，遠遠看了眼那處鑿開的牆洞。</p>
這裏，是晁錯的內史府衙，位於未央宮東牆外；</p>
但進出未央宮的宮門，卻是北牆的司馬門。</p>
所以，晁錯所在的內史府衙，雖然和未央宮隻一牆之隔，但進出未央宮，卻需要繞一段極遠的路。</p>
就好像一戶住在河邊的人家，明明河對岸就是工作單位，但為了上班，卻需要繞好長一段路，才能走到橋邊；</p>
過了橋，再走好長一段，才能到達工作單位。</p>
那晁錯，能不能直接在內史府衙的西麵，在未央宮東宮牆上砸個洞呢？</p>
顯然不能。</p>
但不能砸未央宮的宮牆，卻並不意味著隔壁‘鄰居’的牆，不能被晁錯鑿開。</p>
與內史屬衙不同，這個‘鄰居’的後門，是通向未央宮以內的。</p>
隻要鑿開這麵擋在內史屬衙，和這個‘鄰居’之間的矮牆，晁錯就可以借道‘鄰居’家的後門，直接進入未央宮中。</p>
但不知為什麽：不過是鑿一麵牆的事，晁錯卻選擇在了夜半時分。</p>
在那夥蒙麵人揮舞著石錘，鑿開那麵牆洞的過程中，晁錯也始終不敢靠近現場半步；</p>
即便是門洞已經被鑿開之後，晁錯也隻敢遠遠看上一眼，卻根本不敢上前查看。</p>
大致看到已經被鑿開的門洞輪廓，又神情陰戾的打量一圈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晁錯才緩緩低下頭。</p>
從懷中，掏出一包早就準備好的金餅，晁錯隻毫不猶豫的將其扔到先前，開口匯報那人的身上。</p>
“拿了錢，你們就可以走了。”</p>
“明天天亮之後，如果你們還沒跑出長安方圓百裏的範圍，那，就別怪本官秉公執法，將你們捉拿歸桉了······”</p>
聽著晁錯毫不掩飾的威脅，那蒙麵人卻滿不在乎的嘿嘿一笑，掂了掂那幾枚包著布的金餅，便招呼著夥伴四散離開，眨眼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p>
而在這夥蒙麵人離開之後，晁錯才終是回過身，神情嚴肅的望向那青年，又在青年的肩上重重拍了拍。</p>
“你母親的病，我已經托人去關東，找了名醫淳於意；”</p>
“隻等淳於意被請到長安，你母親的病，就必然能被治好······”</p>
“淳於意？！”</p>
“孝女緹縈的父親？”</p>
見青年驚詫的發出一問，晁錯隻沉沉一點頭。</p>
“你的擔憂，我已經幫你解決了。”</p>
“作為報答，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p>
聽聞晁錯此言，那青年稍遲疑片刻，也終是沉沉點下頭。</p>
早在前些天，晁錯私下找到自己，並表示可以幫自己找到醫師，替母親治好病時，青年就已經猜到：晁錯，恐怕是有求於自己。</p>
而且，很可能是需要自己，做出某些不利於雇主申屠嘉的事。</p>
所以過去這些天，青年始終都處於糾結之中，並沒有答應晁錯的‘邀請’。</p>
而今天，當晁錯表明自己已經請來了名醫淳於意，來為自己的母親治病時，青年就算仍就心有疑慮，也隻能是咬牙答應下來。</p>
——看著母親被病痛折磨，青年，實在是心如刀絞······</p>
“別擔心；”</p>
“我並不是想要讓你，對你的主家不利。”</p>
見青年點頭之餘，麵上仍帶著慢慢的負罪感，晁錯隻輕聲撫慰一番；</p>
而後便回過身，朝遠處那鑿開的門洞指了指。</p>
“你隻需要現在回家，將這件事如實告訴申屠嘉，就算是報答了我的恩情。”</p>
“答應你的事，我絕對不會食言。”</p>
聽聞晁錯此言，青年麵上疑慮之色稍澹去些許，便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了看遠處拿出牆洞。</p>
“我，我該怎麽向丞相稟告？”</p>
卻見晁錯怪異一笑，又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頭。</p>
“你回去之後，告訴丞相：內史屬衙的南牆，被鑿開了一扇門洞。”</p>
“記住，是內史屬衙南牆。”</p>
“就，隻是這樣？”</p>
“沒錯，就隻是這樣。”</p>
略有些驚奇的發出疑惑，見晁錯又是一點頭，青年這才安下心來。</p>
麵帶愧疚的對晁錯拱手拜別，青年便小跑著，朝尚冠裏的方向跑去。</p>
而在青年離開之後，晁錯那極盡澹然的麵龐之上，也終於湧現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p>
“申屠嘉······”</p>
“多好的臣子啊······”</p>
“可惜。”</p>
“可惜啊~”</p>
伴隨著一聲長歎，以及一陣若隱若現的陰森笑聲，晁錯的身影，也同先前那夥蒙麵人一樣，消失在了黑暗之中。</p>
但母庸置疑的是：這一夜的長安，注定不可能太平······</p>
東宮長樂，隻日日傳出‘太皇太後的病越來越重’的消息，讓聞者無不發出陣陣哀歎。</p>
與先帝劉恒一樣，太皇太後薄氏，也同樣是天下人心中的‘賢後’；</p>
對於薄氏行將就木的事實，幾乎沒有人不感到痛心。</p>
至於劉勝，也還是同往常一樣，日日到故安侯府陪申屠嘉聊天，或者說請教學問；</p>
偶爾遇到申屠嘉抽不出空時，劉勝也會來到長樂宮，探望一下病重臥榻的太祖母。</p>
</p>
即便每一次，都隻能從那個年近六十的老宦官口中，得到一個‘公子的心意，太後知曉了’的答複，劉勝也依舊如此；</p>
不為別的，隻求一個心安。</p>
即便和太皇太後薄氏並沒有多少感情，但對於病重的長輩，劉勝也本能的認為：自己應該去探望；</p>
即便這位長輩，對自己而言和陌生人無疑，這，也依舊是晚輩的責任。</p>
至於晁錯，這段時間卻似乎消停了不少。</p>
尤其是在太皇太後的病情愈發嚴重，甚至到了天子劉啟，都要隔三差五前去探望的程度之後，晁錯在朝堂之上，竟詭異的沒有再提及《削藩策》。</p>
對於這個變化，朝野內外不疑有他；</p>
隻當是天子劉啟的注意力，被太皇太後的病情盡數吸引，無暇他顧，這才讓晁錯消停了一段時間。</p>
可就是在這樣一陣詭異的平靜之中，晁錯的身影，卻在夏六月的某一天晚上，出現在了內史屬衙之內；</p>
與晁錯一起出現的，還有幾位蒙麵男子，以及一位卑躬屈膝的青年。</p>
如果劉勝在這裏，必然會一眼就認出：這個對晁錯阿諛奉承，恨不能當場舔一口鉤子的青年，正是老師申屠嘉家中的小門房······</p>
·</p>
“晁公；”</p>
“鑿通了。”</p>
一聲低沉的匯報，惹得晁錯悄然回過頭，遠遠看了眼那處鑿開的牆洞。</p>
這裏，是晁錯的內史府衙，位於未央宮東牆外；</p>
但進出未央宮的宮門，卻是北牆的司馬門。</p>
所以，晁錯所在的內史府衙，雖然和未央宮隻一牆之隔，但進出未央宮，卻需要繞一段極遠的路。</p>
就好像一戶住在河邊的人家，明明河對岸就是工作單位，但為了上班，卻需要繞好長一段路，才能走到橋邊；</p>
過了橋，再走好長一段，才能到達工作單位。</p>
那晁錯，能不能直接在內史府衙的西麵，在未央宮東宮牆上砸個洞呢？</p>
顯然不能。</p>
但不能砸未央宮的宮牆，卻並不意味著隔壁‘鄰居’的牆，不能被晁錯鑿開。</p>
與內史屬衙不同，這個‘鄰居’的後門，是通向未央宮以內的。</p>
隻要鑿開這麵擋在內史屬衙，和這個‘鄰居’之間的矮牆，晁錯就可以借道‘鄰居’家的後門，直接進入未央宮中。</p>
但不知為什麽：不過是鑿一麵牆的事，晁錯卻選擇在了夜半時分。</p>
在那夥蒙麵人揮舞著石錘，鑿開那麵牆洞的過程中，晁錯也始終不敢靠近現場半步；</p>
即便是門洞已經被鑿開之後，晁錯也隻敢遠遠看上一眼，卻根本不敢上前查看。</p>
大致看到已經被鑿開的門洞輪廓，又神情陰戾的打量一圈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晁錯才緩緩低下頭。</p>
從懷中，掏出一包早就準備好的金餅，晁錯隻毫不猶豫的將其扔到先前，開口匯報那人的身上。</p>
“拿了錢，你們就可以走了。”</p>
“明天天亮之後，如果你們還沒跑出長安方圓百裏的範圍，那，就別怪本官秉公執法，將你們捉拿歸桉了······”</p>
聽著晁錯毫不掩飾的威脅，那蒙麵人卻滿不在乎的嘿嘿一笑，掂了掂那幾枚包著布的金餅，便招呼著夥伴四散離開，眨眼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p>
而在這夥蒙麵人離開之後，晁錯才終是回過身，神情嚴肅的望向那青年，又在青年的肩上重重拍了拍。</p>
“你母親的病，我已經托人去關東，找了名醫淳於意；”</p>
“隻等淳於意被請到長安，你母親的病，就必然能被治好······”</p>
“淳於意？！”</p>
“孝女緹縈的父親？”</p>
見青年驚詫的發出一問，晁錯隻沉沉一點頭。</p>
“你的擔憂，我已經幫你解決了。”</p>
“作為報答，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p>
聽聞晁錯此言，那青年稍遲疑片刻，也終是沉沉點下頭。</p>
早在前些天，晁錯私下找到自己，並表示可以幫自己找到醫師，替母親治好病時，青年就已經猜到：晁錯，恐怕是有求於自己。</p>
而且，很可能是需要自己，做出某些不利於雇主申屠嘉的事。</p>
所以過去這些天，青年始終都處於糾結之中，並沒有答應晁錯的‘邀請’。</p>
而今天，當晁錯表明自己已經請來了名醫淳於意，來為自己的母親治病時，青年就算仍就心有疑慮，也隻能是咬牙答應下來。</p>
——看著母親被病痛折磨，青年，實在是心如刀絞······</p>
“別擔心；”</p>
“我並不是想要讓你，對你的主家不利。”</p>
見青年點頭之餘，麵上仍帶著慢慢的負罪感，晁錯隻輕聲撫慰一番；</p>
而後便回過身，朝遠處那鑿開的門洞指了指。</p>
“你隻需要現在回家，將這件事如實告訴申屠嘉，就算是報答了我的恩情。”</p>
“答應你的事，我絕對不會食言。”</p>
聽聞晁錯此言，青年麵上疑慮之色稍澹去些許，便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了看遠處拿出牆洞。</p>
“我，我該怎麽向丞相稟告？”</p>
卻見晁錯怪異一笑，又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頭。</p>
“你回去之後，告訴丞相：內史屬衙的南牆，被鑿開了一扇門洞。”</p>
“記住，是內史屬衙南牆。”</p>
“就，隻是這樣？”</p>
“沒錯，就隻是這樣。”</p>
略有些驚奇的發出疑惑，見晁錯又是一點頭，青年這才安下心來。</p>
麵帶愧疚的對晁錯拱手拜別，青年便小跑著，朝尚冠裏的方向跑去。</p>
而在青年離開之後，晁錯那極盡澹然的麵龐之上，也終於湧現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p>
“申屠嘉······”</p>
“多好的臣子啊······”</p>
“可惜。”</p>
“可惜啊~”</p>
伴隨著一聲長歎，以及一陣若隱若現的陰森笑聲，晁錯的身影，也同先前那夥蒙麵人一樣，消失在了黑暗之中。</p>
但母庸置疑的是：這一夜的長安，注定不可能太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