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朝廷的糧餉未必就是能真正的落入到士卒的手中!”</p>


    張好古道:“糧餉不到手中,士兵如何要去跟蒙古人和女真人開戰?真的跟蒙古人和女真人動手那是要拚命的,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他們死了,誰來撫恤他們的家人?他們一死,他們的家人為奴為婢,他們一死,家裏的頂梁柱可就沒了!”</p>


    朱由校呆了呆,張好古繼續道:“他們最多也隻敢針對落單的蒙古人,撿撿漏,弄到人頭換銀子,他們不會真正的拚命!”</p>


    “皇上!”</p>


    張好古繼續道:“昔年我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哪一次不是斬殺數萬,哪一次不是攻城略地威震漠北,為什麽會這樣?”</p>


    朱由校也是陷入到了沉思。</p>


    這話說的是沒錯的。</p>


    李成梁嘎了一千多個人頭,就能讓張居正激動地不能自已,讓萬曆去祭祀宗廟。</p>


    他媽的</p>


    這要是讓朱元章和朱棣看到了,不知道是感覺到心酸還是感覺到憤怒了。</p>


    “師傅,你就直說吧!”朱由校也是來了興趣。</p>


    “因為成祖文皇帝時期,並不以人頭作為功勞,而是看你先登,破陣以為軍功,隻是,到了成化帝時期,一次大戰,監軍太監足足報上來一千個先登,以此為冒功,故此,才將其改為人頭!”</p>


    張好古道:“成祖文皇帝戎馬一生,底下人是騙不了成祖皇帝的!”</p>


    朱由校點點頭道:“這倒也是,若是再次依成祖製,朕也是有可能被欺瞞的!”</p>


    “所以,臣的策略是取消個人人頭製度,改為集團軍功製,譬如說一個軍團,其首要目的是完成戰略目標,完成戰略目標人人有功,以殲敵為首要任務,不可枉殺,不可濫殺,不能繼續把人頭列為戰功!”</p>


    朱由校聽的極為認真:“師傅的意思朕有些明白了,要看一個整體,集體的論功行賞對不對?”</p>


    張好古點點頭:“正是!”</p>


    說到這裏,張好古微微的頓了頓:“恰如戚繼光一般,戚帥練兵,從不拖欠士兵的軍餉,故此能夠上下一心,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戚家軍,不過,這還不夠!!”</p>


    張好古的思路很簡單。</p>


    練兵固然重要,但是,首要的並不是練兵,而是後勤。</p>


    銀子不夠,還想讓人征戰?</p>


    這不是開玩笑麽?</p>


    “還不夠?”</p>


    朱由校更加好奇了:“師傅是說,這還不夠?”</p>


    “皇上,容臣舉個例子!”</p>


    張好古略微的沉吟了一下,這才開口道:“春秋戰國時期,有吳起幫助士兵吸吮膿瘡,士兵母親看到這一幕後,非但沒有感動,而是向天悲歎:“我兒命不久矣!”!”</p>


    “這個故事,朕知道!”</p>


    朱由校道:“孫師傅跟著你說過,當年吳起給他父親也是如此吸允膿瘡,他父死戰不退,寧願戰死,也不轉動一下腳後跟,如今吳起今又吮其子,他是擔心自己的兒子活不久!”</p>


    “皇上以為這個士兵為什麽會死戰?”張好古問道。</p>


    朱由校略微沉吟了一下,繼續道:“這是吳起讓士兵們感受到了來自將軍的尊重和關愛,因此產生了報恩之心,所以都願意舍生忘死,奮勇殺敵,以報將軍之恩。”</p>


    張好古點點頭,正是如此:“敢問皇上,要如何讓朝廷大軍感念皇上恩德,奮勇殺敵,誅滅賊寇呢?難道皇上也要一個一個的過去吸膿?”</p>


    朱由校頓時感覺胃部一陣陣不適應。</p>


    魏忠賢也是瞪大了眼睛,心中也是一連串的‘臥槽’,讓皇帝去給士兵吸膿,這個張好古還真是敢想。</p>


    當下,他幹巴巴的笑道:“張師傅,這怎麽可以讓皇上去被士兵吸膿?這是小恩小惠!”</p>


    “魏公公說得對,此舉乃是小恩小惠,乃是小道爾!”</p>


    張好古點點頭道:“皇上,太祖爺建立衛所之時曾言,吾養兵百萬,不費百姓一粒米,道理便在這裏!”</p>


    </p>


    朱由校詫異道:“什麽道理?”</p>


    “士兵作戰,自然是有糧食,這糧食就是屬於軍戶的,士兵們為大明作戰,維護的是什麽?是自己的糧食,是自己的土地,一旦戰敗,自己的糧食沒了,自己的土地也要被搶走,如此,他們自然也是願意拚死一戰,自己的小家是田地,自己的大家大明,守護大家就是守護自己的小家,大明愛我,我愛大明!!”</p>


    張好古款款而談:“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土地,糧食全都沒有,因為早就被軍官侵吞了,試問,如此情況,士兵們如何談愛大明,我對大明愛的深沉,恰如大明愛我一般!”</p>


    看著陷入沉思當中的朱由校。</p>


    張好古也是暗暗點頭。</p>


    最起碼,朱由校並不是真的天性涼薄的那種人。</p>


    也絕對不是好麵子的人。</p>


    不像是嘉靖死不認錯。</p>


    他有惻隱之心,也想要做事兒,也有擔當。</p>


    正是因為如此,張好古才會多費口舌跟朱由校多聊幾句,看看自己能不能給大明朝續命。</p>


    能續就續,不能續拉到,老子給你當掘墓人。</p>


    “那按照師父的意思是?”</p>


    朱由校順著張好古的思路道:“要讓百姓,軍戶愛大明就要給他們足夠的好處,就要讓他們跟大明休戚與共!”</p>


    “正是!”張好古點點頭:“臣鬥膽問一句皇上,皇上以為,這天下臣民,哪裏的百姓最為熱愛皇上,最為忠誠於皇上?”</p>


    朱由校略微的沉思了一下,忽的開口道:“是永定縣!”</p>


    “正是,他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是誰給了他們一口吃的?是皇上!是誰給了他們衣服穿?是皇上!是誰把他們組織起來,讓他們開墾荒地,讓他們做棉紡?是皇上!”</p>


    張好古緩緩的開口道:“皇上讓他們生存下來,皇上讓他們有了尊嚴,給了他們溫飽,他們如何不忠誠於皇上,他們害怕自己失去今天的一切,他們必須要忠誠於皇上,也隻能忠誠於皇上,才能保全自己的一切!”</p>


    朱由校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師傅你要是不說,朕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優秀!”</p>


    張好古繼續道:“皇上,若是要讓士兵悍不畏死,不是要皇上吸膿,而是要皇上給他們政策,給他們土地,給他們子女足夠的教育,讓他們身體衰老之後可以安心養老,而非朝不保夕,大明的子民,大明的百姓是知道誰對他們好的,隻要皇上製定的朝廷國策是向著他們的,他們就是大明最為忠誠的子民,最為悍不畏死的戰士!”</p>


    朱由校聽的頻頻點頭。</p>


    說的真好。</p>


    教育,養老,政策,還有……土地?</p>


    朱由校陡然間警惕起來。</p>


    好家夥,這個張好古饒了這麽多圈,還是想把自己的地給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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