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羅寶閣下,你隻是來當一個中間人的嗎?”當李肇基把沈猶龍送還給趙文及之後,看著湊上前來的施羅寶,李肇基微笑說道。</p>


    施羅寶嗬嗬一笑:“不,我主要是來看我的朋友的。”</p>


    李肇基笑了,伸出了自己的手:“是嗎,很榮幸擁有您這樣的朋友。”</p>


    說著,李肇基招呼施羅寶和費雷拉進入了石樓之中。</p>


    石樓裏很昏暗,大部分的門窗都被木排或者草席給堵住了,施羅寶說道:“想不到您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真是受苦了。”</p>


    李肇基擺擺手:“沒有關係,施羅寶閣下,我在這裏住不久了,很快我就會離去了。”</p>


    “是嗎?您要去哪裏,需要我幫忙嗎?”施羅寶問。</p>


    李肇基看著一絲不苟做著翻譯工作的費雷拉,說道:“費雷拉,施羅寶閣下什麽時候學會磨嘰,他還是直接了當些比較好。”</p>


    費雷拉很無奈,坐定之後說道:“你現在擁有三艘武裝商船,雖然遠遠遜色於珠江口的四姓海盜,但也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了。作為澳門的總督,施羅寶閣下需要確定,您與葡萄牙王國並非出於敵對的狀態。”</p>


    李肇基點頭:“這是可以確定的。”</p>


    費雷拉非常認真的對施羅寶匯報,很顯然的是,這個家夥如釋重負。李肇基想,在福建會館的鴻門宴裏,或許澳門葡萄牙議事會也參與其中,但他已經不在乎了,連林察他都沒有殺,更何況其他的人。</p>


    “您還記得當初施羅寶閣下向您提出的那項合作的提議嗎?”費雷拉在與施羅寶交流一會後,主動問道。</p>


    李肇基笑了:“我當然記得,你們想要劫持我,搶奪我的東方號。”</p>


    費雷拉聞言尷尬一笑:“是的,那確實讓您感覺到不愉快,所以施羅寶閣下願意進行彌補,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你開個價吧。”</p>


    李肇基擺擺手:“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我東方商社在澳門的分號一直穩妥的運行著,就是施羅寶閣下對我最大的友誼了。”</p>


    費雷拉點頭說:“是的,以後,我們之間的合作會更多,這是施羅寶閣下的意願,另外就是那項合作,施羅寶閣下想要重新提起。”</p>


    “為什麽?”</p>


    “我們之間的不愉快歸根究底是因為,澳門議事會需要一艘能返回本土的船,而您擁有這樣一艘船。而現在不同了,您擁有三艘船,看起來印地號比東方號似乎更新一些,所以,我們擁有了合作的空間。”費雷拉盯著李肇基的眼睛,他的臉上寫滿了真誠。</p>


    “更正一下,沒有印地號了,是伶仃島號。”李肇基微笑說道。</p>


    在得到兩艘船後,李肇基對其進行了更名,東方號是不用改名字的,但其餘兩艘需要,印地號被改為了伶仃島號,用於紀念商社控製的第一個海島和取得的第一場戰鬥的勝利。</p>


    而倫敦號則被改名為了淡水號,那是此行的目的地。</p>


    費雷拉聳聳肩:“好吧,伶仃島號。請問您是否能把東方號或者伶仃島號賣給我們,澳門議事會願意給一個合理的價格。”</p>


    李肇基直接拒絕了:“我現在最缺的就是船,任何一艘都不會賣。”</p>


    施羅寶在聽到費雷拉的翻譯之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李肇基則是說道:“我還是堅持我此前對你們的建議,澳門可以自己建造或者從其他國家那裏購買一艘亞哈特商船,而我則負責提供技術支持,幫你們改建成和東方號一樣快的</p>


    船。”</p>


    “好,也隻能這樣了,幸好,我們都不缺時間。”施羅寶說道。</p>


    其實在新安戰役之後,施羅寶就把目標瞄準了當時還叫印地號的那艘亞哈特船,但是顯然,李肇基的忽然發難,徹底破滅了施羅寶的計劃。</p>


    不管怎麽說,合作的事有了著落,更讓施羅寶出乎意料的是,李肇基給澳門當地的商業帶去了很多的商機。</p>


    他下了很多訂單,包括火炮、槍械、護具在內的各式武器裝備,而且在澳門買了一棟獨立的院子,把白墨、顧錦娘等女子安置到了澳門去。</p>


    在完成了人質交接之後,李肇基的船隊在內伶仃島僅僅又停了四天,就升帆起錨,發起了遠征。</p>


    台灣,淡水,聖多明哥城。</p>


    這是西班牙人殖民台灣北部之後,在淡水河口修築的一座城堡,可是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台灣對於菲律賓的西班牙人來說,完全就是一個雞肋,持續多年的投入讓西班牙的菲律賓都督感覺頭大,在五年前下令,撤出聖多明哥城,僅僅留下了二十個人守軍,而負責這支軍隊的人,此時正在聖多明哥城的主堡之中飲酒。</p>


    “倒酒,再倒一杯。”皮特羅少尉是一個非常粗魯的人,他的嗓門尤其的大。</p>


    “沒有酒了,少尉,一滴也沒有了。”年輕的士兵在他身後小心說道。</p>


    “不可能,肯定有,難道上個月來的補給船沒有送酒來嗎?”皮特羅扭頭,用凶狠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衛兵,惡狠狠的問道。</p>


    </p>


    年輕的士兵躲避著他的眼睛,事實上,誰都知道皮特羅少尉的凶狠殘暴,除了地位比他要高的人,即便是最凶狠的土人,麵對他的眼神,也會感覺到恐懼。</p>


    士兵躲避不開,鼓足勇氣說道:“少尉,沒有酒了,上個月確實應該有一艘船來,而且也確實來了,但它去了聖薩爾瓦多,而沒有在這裏停留。隻有一個軍需官乘小船抵達,檢查了我們的倉庫,帶走了最後一點鹿皮後消失了。”</p>


    “我怎麽不知道?”皮特羅說道。</p>


    士兵低頭說道:“那個時候......您喝醉了。”</p>


    “該死的!”皮特羅罵道,他站起身來,拔出刀,搖搖晃晃的對著虛空劈斬,嚇的衛兵躲到了門外。看著衛兵恐懼的模樣,皮特羅發出一陣猖狂至極的嘲笑聲音。</p>


    皮特羅嘲笑說:“膽小的蠢貨,你怕什麽,我的這把刀,是斬殺醜陋肮髒的敵人的,而不是殺死你這樣忠誠的仆役。”</p>


    “是,少尉,您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勇士。”士兵低聲說道。</p>


    皮特羅大笑著:“是的,雖然我手下隻有二十個人,但隻要有我皮特羅在,就算是一千個人,也無法攻破這座國王庇護的堡壘.......。”</p>


    嘴上狂妄的大聲說著,皮特羅的眼睛看向窗戶外麵,忽然他的狂妄笑聲戛然而止,忍不住用髒兮兮的手搓了搓眼睛,因為在他的視野裏,真的有敵人來了。</p>


    早上的海霧被清風吹散,三條三桅杆的大帆船從薄霧之中駛出,進入了淡水河口,就那麽突兀的出現在了皮特羅的視野之中。</p>


    一時間,皮特羅認為自己看花了眼,他拚命揉了揉眼睛,又睜開眼睛,確認沒有看錯。</p>


    可以清晰的看到船艏的斜桅在內的桅杆,樹立的高大桅杆都有三根,每一艘戰船的炮門都已經打開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聖多明哥城。</p>


    “敵襲,荷蘭人襲擊。”皮特羅提著刀,在聖多明哥堡中大喊大叫</p>


    起來,咣當一聲,踉蹌的他一腦袋撞在了門框上,依舊堅持跑向自己的崗位。</p>


    當然,聖多明哥城不僅隻有皮特羅一個倒黴蛋,還有一個叫吉田七郎的家夥,和他一樣倒黴。</p>


    聖多明哥城的西麵是靠著淡水河的,半月堡是麵向海麵的最前沿,這裏有一個哨位,是這座棱堡僅有的兩座,一座麵向海洋警惕來自海洋的威脅,而另外一座則麵向內陸,警惕本地野蠻人的進攻。</p>


    而在李肇基的三艘戰船來到淡水河口,從薄霧之中鑽出時,半月堡上的哨兵正蹲在城牆邊,屁股朝著外麵拉著大便。皮特羅的吼叫聲迅速引起了反應,召集全軍的號炮被點燃,轟隆一聲響,吉田七郎嚇屁股一緊,連屎都被夾斷,就連人帶屎一起摔了下去。</p>


    唯一幸運的是,底下是淡水河,從不到一丈高的牆上摔進水裏,並不會有什麽傷害。</p>


    更為幸運的是,當吉田七郎被洶湧的河水裹挾向海洋的時候,他被人撈起來了,送到了東方號上。</p>


    李肇基看著眼前這個黃種人的模樣,有些驚異,他說道:“你......你是明國人,是從西班牙人那裏逃出來的,對嗎?”</p>


    吉田七郎看著李肇基等人,搖搖頭又點點頭,他不敢說自己不是明國人,生怕眼前這些家夥會殺死自己,但又不敢開口,因為他的中國話說的很差,而且帶著倭國的獨特口音。</p>


    “你不是明國人,你是倭人!”楊彥迪看到了插在吉田七郎後腰上的武士刀,怒道。</p>


    吉田七郎本想蒙混過關,現在卻被看破了,連忙跪地求饒,說的正是帶著日本口音的中國話。</p>


    李肇基把武士刀交給了楊彥迪,蹲下身子扯開了吉田七郎身上的衣服,看到他健碩而幹淨的胸膛,顯然他根本沒有受到虐待。</p>


    “大哥,出現在西班牙控製地區的日本人,應該是一個切支丹。”陳六子在李肇基耳邊低聲說道。</p>


    李肇基微微點頭,想起了在南洋流浪的這樣一支日本人。切支丹其實就是信仰天主教的日本人通稱。</p>


    在日本鎖國之前,西班牙、葡萄牙人都在日本貿易,那個時候日本也沒有那麽多限製。而與喜歡做生意的荷蘭人、英國人不同,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完全就是宗教瘋子,因此在日本大規模的傳教,尤其是在九州島上,出現了很多信仰天主教的日本人,甚至出現在了切支丹大名。</p>


    一直到德川二代將軍發布“慶長禁教齡”驅逐了所有傳教士,並且對切支丹群體進行了大規模的屠殺,大量的切支丹流亡海外,出沒於南洋各個國家。</p>


    這些日本人在南洋很多從事雇傭兵工作,而因為信仰,他們自然也就更傾向於生活在馬尼拉,而吉田七郎正是其中一員,其與四名切支丹一起,從馬尼拉被雇傭,負責守衛淡水河口的聖多明哥城。</p>


    “你為什麽會說中國話?”李肇基問道。</p>


    吉田七郎說道:“我少年時候,在馬尼拉曾經跟著一位明國人學習修理、製造皮靴,是他的學徒。”</p>


    “他現在人呢?”</p>


    “死了.......死於兩年前的那次屠殺。”吉田七郎低下頭,繼而說道:“那與我無關,是西班牙人殺了他們,我沒有參與,真的沒有。”</p>


    李肇基冷冷一笑:“有沒有已經無所謂了,現在你隻需要配合,如果不配合,你一樣會死。”</p>


    吉田七郎隻有二十歲出頭,並非一位受過嚴格訓練的武士,當即就跪下了,滿口求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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