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p>


    李肇基帶上所有的高層來到了改建完成的辦公室,這裏原本是小教堂,現在已經被改造完畢,增加了窗戶讓這裏變的很亮堂。</p>


    因為淡水城的工作實在太多,所以李肇基的辦公室同時擔當會議室,而會議桌則是略顯粗糙的圓桌,使用的木頭顏色不一,隻是刷了一遍桐油,這是因為這會議桌是用東方號、內伶仃島和淡水號三艘武裝商船上更換下來的耗材拚在一起的。</p>


    李肇基招招手,李四知立刻給與會者沏茶,李肇基說道:“荷蘭人走了,我們不能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卻也可以輕快一些了。隻不過,保羅那個家夥,在走之前,下了五百擔生絲的單子。”</p>


    “這就是一個大坑,哪裏有如此大的訂單,卻不付定金的道理?”劉明德率先說道,即便是在廣州采購生絲,一擔生絲的價格也不會低於一百四十兩白銀,僅僅是收購成本就是東方商社拿不出來的。</p>


    李肇基笑著接過了茶,說道:“這就是試探,我們東方商社可都是中國人,又有遠洋海船,無論如何,也不能收購了生絲賣給東印,度公司啊。”</p>


    眾人紛紛點頭,生絲是這個世界的硬通貨,在世界上供不應求,僅僅是在東方,就有兩大收購點,一個是日本對外貿易的窗口長崎,一個就是西班牙的殖民地馬尼拉。</p>


    這生絲賣到這兩個地方,可以賺到真金白銀,價格也比賣到熱蘭遮城高了很多。</p>


    尤其是長崎,並不限製中國人去貿易,相反,荷蘭商船受到的限製頗多,東方商社要是真的買的到如此規模的生絲,斷然沒有賣給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道理。</p>


    楊彥迪看著眼前的茶杯,雖然裏麵傳出了濃鬱的茶香,在這燥熱的天氣裏,讓人口腔生津,但卻可以看到漂浮在表層的浮沫,顯然,即便是大掌櫃這裏,也開始喝碎茶了,更不要說其他地方了。</p>


    現實如同這茶葉一樣,需要外來輸入的商品,比如茶葉、鹽、鐵料,存儲量都在消耗,這也是會議的重要議題,在荷蘭船隊離開,淡水安全形勢改觀之後,商社的貿易航線,尤其是與廣東的貿易,需要重啟了。</p>


    “試探什麽呢?”楊彥迪問。</p>


    劉明德說:“自然是試探我們與兩廣總督的關係,這幾日荷蘭人來往淡水,幾個高層與我們交流,明裏暗裏打聽我們與沈猶龍的關係,郭懷一也說過,荷蘭人認為我們是替兩廣總督做買賣的。</p>


    若是連五百擔的生絲都拿不出來,也就談不上總督背景了。”</p>


    李肇基點頭:“還有一樣,試探我們對東印,度公司的態度。若我們真有生絲,且願意賣給他們,就代表著我們願意向荷蘭人分享利益,是臣服的體現。”</p>


    陳六子嗬嗬一笑:“這群紅毛,心思倒是多,依我所見,最好的結果就是,我們采購到五百擔的生絲,讓荷蘭人看到,但就是不賣給他們。”</p>


    李肇基笑著問:“那怎麽才能買到五百擔的生絲?”</p>


    陳六子敲打了一下桌子:“去廣州,用真金白銀買,總能買得到,從土人那裏弄來的金沙,放在地窖裏又不能下崽。”</p>


    李肇基哈哈大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道:“福建鄭家提防我們,而江南那邊咱們沒去過,廣東與商社雖然沒有撕破臉,但關係很微妙,荷蘭人和商社敵我未明,我仔細考慮了這個問題,商社需要拓展新的市場,目標則是三個,西班牙殖民地、日本和南洋。”</p>


    所</p>


    有人都認真起來,自來到淡水,練兵、打仗、征討、建設,都是辛苦活,為的是什麽,還不就是賺錢嗎,現在終於到這個時候,每個人都很激動。</p>


    劉明德說:“商社目前擁有的,在重要港口有競爭力的商品,包括鹿皮、鹿脯、硫磺、魚子醬,雖然大蒜素和酒精也算,但在其他地方並未獲得承認。</p>


    鹿皮在日本很有價值,這也是大員的荷蘭人曾經的拳頭商品,我們恰好把彌補上他們的市場。至於其他的,與其賣到日本,倒是不如賣廣州,換成生絲,而廣東生產的紡織品,鐵製品,同樣是有競爭力的商品。”</p>


    李肇基說:“南洋複雜,開拓是一個長期的工作,去長崎還不是時候,至少等我們手中多一些有競爭力的商品。今天要談的是與西班牙殖民地的貿易及白鳥號的問題。</p>


    老劉,白鳥號那邊如何了?”</p>


    劉明德說:“框架已經完成了,那所有的技術難題就都已經解決。拚接桅杆也製造的差不多了,我問過了船匠,也曾和郭懷一探討過,這是成熟的技術,應該沒問題。</p>


    所有的船料也都是現成的,人手也充足,齊海說,十天內就可以下水。船廠那邊倒是提了個要求,不想再讓這艘船叫白鳥號了,總覺的紅毛的名字不該命名咱們的船。”</p>


    李肇基嗬嗬一笑:“少見多怪,東方商社來源於東方號,東方號不就是英吉利人的命名麽。”</p>


    陳六子卻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這可不一樣,東方兩個字展現咱們的雄心壯誌,白鳥,完全沒意義,甚至我都不知道有什麽鳥叫白鳥。”</p>


    既然連陳六子都讚同改名,李肇基說:“那就改吧,還是等下水後再說。老劉,船廠那邊你盯著點,隻要白鳥號一下水,立刻試航,到時候,你我還有齊海都必須在船上。</p>


    嗯......。”</p>


    李肇基說到這裏,停頓片刻,思索之後說:“下水試航,就要整備完畢,我們第一次試航就前去雞籠,找西班牙人,順便談一談貿易的事。”</p>


    七天後,淡水外海。</p>


    剛剛下水的白鳥號碾碎了海浪,一麵麵船帆在號子聲中,升起在了拚接來的桅杆上,雪白的船帆宛若羽翼一樣,兜住了海風,讓這艘船乘風破浪。</p>


    李肇基此時就在船上,檢查了各個艙室,發現一切正常後,來到了甲板上,從主桅杆的桅盤上,下來了一個被陽光曬的皮膚發紅的男子,他光著腳,踩在甲板上,滿臉笑哈哈的。</p>


    “肖師傅,怎麽不穿鞋子?”李肇基問道。</p>


    “隻要在船上,我便不穿鞋子。”肖師傅笑著說道,他是諸多南洋水手的一員,在陳六子麾下,是極為能幹的幾個人,若非他主動提議駕船下南洋,此時已經是內伶仃島號的船長了。</p>


    李肇基說:“那你這規矩得改改了,這艘船可也是有火炮的。”</p>


    肖師傅嘿嘿一笑:“大掌櫃說改,那便改。”</p>


    李肇基問道:“人要改,船呢?這船可還要改名字?”</p>


    說實話,當洗幹淨的船帆掛在了桅杆上,在海上縱橫馳騁的時候,這艘船當真宛若白鳥,或許這就是名字的來由。</p>


    肖師傅與幾個資深水手,說道:“還是要改,我們這次回去,是代表商社回去,這船也重建過了,就是商社的船。”</p>


    李肇基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便改吧。”</p>


    李肇基抓起拖把,在燙人的甲板上,利用水漬,寫下了白鷺二字</p>


    ,說道:“便叫白鷺號吧。”</p>


    幾個水手相互看看,有人嘀咕說:“這不還是白鳥嘛。”</p>


    肖師傅是商社老人了,資曆深厚,也就開玩笑說:“聽說李四知的名字是大掌櫃改的,原以為大掌櫃也是飽讀詩書的,看起來,取名的水平也高不了多少嘛。”</p>


    李肇基大笑起來:“這取名字的水平和讀書多少是沒多大關係的。便如文武雙全的辛棄疾,給他兒子取名辛鐵柱,唐宋大家之一的柳宗元,一個兒子叫柳周六,一個叫柳周七。書法家王羲之的有一個兒子叫王操之,翻譯成英吉利名,豈不是要馬澤法克?”</p>


    眾人也附和笑起來,劉明德卻說:“這名字是大掌櫃深思熟慮後取得,你們以為尋常,是眼界不行。”</p>


    “那請大掌櫃給我們詳細說說。”肖師傅幾個人紛紛圍住了李肇基。</p>


    李肇基輕咳一聲:“白鷺之於白鳥,不過是多了一個路字,這船是要下南洋,帶兄弟歸鄉的,多的那個路,便是歸鄉之路。</p>


    而白鷺遍布這個世界,便如咱們華夏苗裔海外開枝散葉,各地都有一樣。而白鷺有四種,其中兩種是候鳥,兩種是不是。與船上的情況一樣,有些人來了淡水就不走了,回鄉隻是接老婆孩子,有些人卻還心念家鄉,是要歸故裏的。</p>


    說起候鳥,都是南北遷移,恰如咱們這些弟兄,有從北遷到南的,也有把家人從南洋帶到這北地的。”</p>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都是稱讚李肇基博學,眾人低頭看向李肇基所書白鷺二字,已經要曬幹了,立刻臨摹下來,不等停船,就要描繪到船尾放心。</p>


    “大掌櫃,咱這白鷺號,重建的著實好,齊海他們是費了心,現在北風越來越大,請大掌櫃給定個日子,弟兄們盼著南下呢。”肖師傅是老人,這個時候自然要為麾下弟兄請命。</p>


    李肇基在白鷺號下水後,就把要南下的水手調到這艘船上來了,此時肖師傅一說話,全都安靜下來,等李肇基的命令。</p>


    李肇基嗬嗬一笑:“我知道你們歸鄉心切,可咱們走海,首要的求的是個穩當。這一次咱們去雞籠,不過是短途,順利回來,也說不上白鷺號是妥當的。還要再來個長途航行,才能讓放心啊。”</p>


    眾人一聽這話,低聲議論起來。</p>


    肖師傅看了看劉明德,似乎想請他幫忙說幾句,但劉明德卻緘口不言,他不能接受肖師傅帶著船上水手公然請求,這哪裏是請求,這是在逼宮。</p>


    </p>


    肖師傅眼見劉明德不表態,隻能自己問:“那大掌櫃準備怎麽個長途航行法?”</p>


    李肇基說:“白鷺號要先去一趟廣東。”</p>


    “廣東?”眾人都是不解。</p>


    李肇基說:“怎麽,你們要回家鄉,和家人團聚,老婆孩子熱炕頭,我就不行嗎?我可是大掌櫃,就算團聚也該我先來才是。我有幾位夫人,安置在了澳門,你們須得把夫人給我帶回淡水來,讓我一家團聚了,你們再南下啊。”</p>


    “哦.....哈哈哈,那當然是該了。”肖師傅等人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p>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說白了,這種事本就優先讓大掌櫃來,再者說,白鷺號相當於一艘新船,李肇基能讓自己的夫人先乘坐渡海,本身就是給予大家信心,不論是南下歸鄉,乃是明年北上返回淡水,都會讓人對這艘船更為信任。</p>


    連大掌櫃的家眷都做過的船,旁人自然也就沒理由嫌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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