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沒了主,這到了夜晚,整座宅子就陷入了死一般寂靜,白色的素稿紛飛揚動,燭火搖曳,院中樹影婆娑。謝家上下雖有族長暫時安頓,但出了這檔事,自己去處仍是個未知數。


    朵兒躺在阿良的身邊,孤燈下,燈火搖曳。她一手撐起的腦袋,一手輕輕拍著阿良的胸襟,似是剛把孩子哄睡著。


    手下輕拍的動作越來越緩慢,朵兒盯著阿良的小臉,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最終停在孩子的白嫩的脖頸上出神,臉色也跟著越來越凝重,她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


    這時門欞突然被吹響,屋內的燭火輕輕顫了顫,周遭的空氣變得異常冰冷。


    “死都死了,為何還要回來!”


    百九越將薑世寧送回薑宅。


    夜色甚濃,風大,涼薄空氣裏了幾分朦朧。薑世寧怕被瞧見,畢竟上次被薑永給瞧見了,所以在半路就一直催促著百九越走人,而且來個人都要遮遮掩掩,引得而百九越神情頗為無奈,道問:“我臉上可是有什麽?”


    薑世寧覺得他奇怪,但還是認認真真將他瞧了回,而後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刻意與我拉開距離?我……我是見不得人嗎?”百九越說到最後,劍眉控製不住往上一挑,夜色下,那雙星目碎著光,竟含了一絲委屈!恐百九越自己都未察覺。


    薑世寧:“……”


    薑世寧擺手,嗤笑道:“怎麽會!”笑歸笑了,但終歸在百九越嚴肅且認真的神情下,薑世寧止住了笑意,輕咳一聲,有些尷尬道:“這不是昨夜我……被我那弟弟瞧見了,怕引來不必要的誤會。”


    薑世寧當然是說不出擁抱這種話來,但眼神已經左瞟右瞟到別處去了。


    “也是,女子名節重要!”百九越很是認同的點點頭,隨後又繼續道:“那下次我尋個隱蔽的地處,斷不會讓人瞧了去。”


    薑世寧:“???”


    “好啦,不逗你了!”百九越無奈地捏了捏薑世寧的發髻。


    薑世寧卻是後知後覺,倏地臉紅,幸得是在夜色下,並無看出。


    “那我先回去,你別再相送了。”其實也就是在轉角的巷子口前方。


    百九越點了點頭。


    薑世寧往前走了兩步,百九越想起什麽,又喚住她名字:“世寧。”


    薑世寧回過頭。


    隻聽百九越說:“我的酒喝完了。”


    薑世寧收到了宋君的書信,字跡娟秀,見信如見唔。信中字行間所表之事乃近日狀況及問候,但最後一句才是重點,籌備婚事!


    宋君要與蘇青籌備親事!


    薑世寧不由欣喜又愁容,欣喜的是宋君要與心儀之人成親了,愁容的是蘇青……不知為何,薑世寧想起蘇青總覺得隱隱不安。


    應蕪在一旁看著她在思事,沒敢打擾。隨後見薑世寧將信收好,又聽她淡淡道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語,“願他好生待你。”


    應蕪沒忍住,抬頭問,“小姐,這信中可是說什麽了?”


    “宋君要嫁人了。”


    “嫁人!”應蕪驚愕,隨之喜上眉梢,沒有聽出薑世寧語氣中對宋君要嫁人一事過於平淡,便歡喜道:“那到是件喜事,宋小姐與蘇公子站在一起也是般配,那小姐,信中可有說什麽時候成婚嗎?”


    “下月季暑。”


    “那也快了。”


    薑世寧似乎不想再說這事,將話題一轉,“我記得來這邊時我帶了一壇桃花酒,現在放在何處?”


    雖然不知道小姐怎麽會突然問起酒來,應蕪又是狐疑又是納悶,“小姐忘了嗎?酒被小少爺喝完了。”


    薑世寧抬頭看她,隨之捏了捏眉心。應蕪以為她頭疼,關心上前問候,被薑世寧擺手作罷。


    百九越回到宅院時,成玉正在抓著蠻吾尾巴倒提起來,蠻吳掙紮,露出了爪牙在張牙舞爪,這兩個一妖一獸湊到一塊能鬥一輩子,還能樂此不疲。


    見百九越回來,成玉立馬將蠻吳丟到邊上去,蠻吳被甩飛時,化出了翅膀,於是在被丟的途中又飛了回來。


    “都說了,別總欺負蠻吳。”百九越淡淡地說道。


    聞言,蠻吳立馬沮喪著臉,一副被欺負慘的模樣蹭到百九越腳底下,求抱抱。


    成玉不以為然,瞪了蠻吳一眼,轉向百九越時臉上帶著笑意,詢問道:“與小世寧寧幽會得如何?我這場安排九越君可滿意呀?”


    百九越淩厲地冷眼剜了過來,“你叫她什麽?”


    成玉驚呼,“小世寧……”


    “下次再喚,拔了你的舌頭。”


    成玉果然閉了嘴。


    “還有,再敢以我名義約她,也一樣,拔了你舌頭。”


    蠻吳傲嬌地走了過來,晃達在成玉麵前,尾巴翹得極高,眼睛恨不得長到頭頂上,顯然對百九越訓斥成玉的話感到非常滿意!


    成玉不滿,一腳踢開礙眼的蠻吳跟了上去,喋喋不休地辯解道:“九越不是正好想見她要與她說謝家的案子嗎?我這不是提前幫你一把。”


    百九越停住腳步,眼神冷冷掃了過去,似乎在說“何需你多嘴”?


    好在成玉是習慣了百九越冰冷的性格,也習慣了妥協,“好好好,是我多事了。”隨之又小聲嘀咕一句,“要你主動得何年馬月?”


    聲音雖小,但百九越卻耳尖,聽到了,卻未多說什麽。二人坐下來簡單說了謝家案子,基本確定朵兒是殺害謝禎娣的凶手,而謝禎娣的父親是周生所毒害。雖說周生也想毒害謝禎娣,但周生似乎舍不得。


    “魔族的人為何會收養人類,還教其奇門遁術,實在不解。”


    百九越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怕是個引子。”


    成玉沒聽明白百九越的意思,一時卡住,而後突然炸起,“你是說……”


    “兩日。”


    “啥?”麵對百九越突然說句不著北的話,成玉又愣住。


    百九越白了他一眼,“把謝家案子解決。”


    成玉:“……”


    第二日,朵兒牽著阿良在院子裏玩,小家夥沒心沒肺,朵兒說爹娘有事出遠門,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很久是多長時間對孩子來說沒有什麽概念,反正朵兒說什麽阿良都信,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孩子嘛,能哄多久是多久。


    球在孩子的腳下滾出了院門,阿良小胳膊短腿的跑去撿,卻在還未觸碰到蹴球時,小小的身子就人抱在懷裏,手掐在孩子的脖子上。


    朵兒含笑的臉瞬間凝結住,瞳孔放大瞪著突然冒出的人,目光淩厲,怒喝,“你放開他!”


    是周昧,周昧整個人都很狼狽,如果沒記錯,她應該是被衙門抓起來才是。


    此時的周昧麵目猙獰,她緊緊掐住孩子的脖子,起初孩子沒有反應過來,呆愣了一會才預知到危險,小臉一皺,咧開嘴就哭了起來。


    朵兒飛快跑到周昧麵前,立馬被周昧威脅不讓靠近。


    “你去跟衙門的人說清楚,我哥沒有殺人!不然我掐死他!”


    “你哥怎麽沒有殺人?”朵兒冷冷道:“對老爺對小姐下毒的人可不就是你們,可為何你就出來了?”


    周昧一頓,失了底氣,但很快又狠戾了起來,手上的動作緊了兩分,“不是他,是我,你去說清楚,是我下的毒,抓我,讓他們放了我哥!我說的他們不聽,他們不聽我的。”說到最後,憶起哥哥周生,麵上又生出不知所措的擔憂。


    “怎麽說,你不是應該跟你哥一樣,繩之以法嗎?”話音剛落,“噗嗤”一聲,有人在笑。朵兒遁聲望去,隻見一隻烏鴉蹲在屋簷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珠子,像是在看戲。


    而剛剛那一聲笑仿佛是幻聽。


    周昧聽不進,她隻想讓周生出來,所以以孩子要挾,手上的力道因朵兒沒有給她答複二不由加重幾分。孩子漲紅了臉,哭聲漸漸引來家丁,大家惶恐,勸阻。


    “你先鬆開孩子!有話好說。”朵兒一急,緊張地勸道。


    而這時周遭的空氣冷了起來,朵兒神色一凜,餘眼謹慎地探向周邊。


    成玉煽動著翅膀,凝結一團靈力,快速飛了過去,打在周昧手上,周昧吃痛鬆了手,朵兒趁此奪過孩子的同時一腳踹倒周昧,將阿良抱在懷裏。


    “沒事了沒事了。”朵兒抱著阿良寬心安慰,得了安慰的孩子哭得越凶了,緊緊摟著朵兒的脖子哽咽著喊疼。周昧剛起身就被圍上來的家丁扣押住。


    成玉打了哈欠,眼卻看向周昧身旁蹭蹭冒著鬼氣的謝禎娣,鬼哪是會怕白天,人間鬼故事不可信,鬼是連太陽都不怕的。剛剛他若是不提前讓周昧鬆手,想必謝禎娣會自己動手。那麽寶貝的兒子被人攥在手裏,估計會殃及周遭數裏。


    而對朵兒,成玉實在看不透這個人,看她那樣子似乎對阿良是很上頭。


    謝禎娣看了一眼屋簷上幻作真身的成玉,確定孩子沒有事,便形散。


    鬼終歸不能在人世間逗留太久,平常不見時都是形散。凝聚成形,身上的陰氣便容易招來巡查的鬼差。


    九越讓他今明兩日解決謝家案子,這還不簡單,直接施個咒讓那丫鬟自己去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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