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晨光自璃月港天際緩慢浮現,毫不偏袒的照耀在每個人身上,但聽著法瑪斯低沉的語調,溫暖的陽光似乎也失去了作用。


    旅行者與派蒙卻隻覺得身體僵硬發冷。


    「摩拉克斯繞開了赫烏莉亞統轄的荻花洲,借道絕雲間進攻如今的輕策莊,限製螭龍的領地範圍,驅使對方將戰略重心朝南方的鹽土轉移。」


    「而赫烏莉亞又是逆來順受的性格,麵對螭龍的逼迫,鹽神必定會選擇割讓土地平息戰端。」


    「屆時摩拉克斯再以契約之神的名義出麵,促使雙方簽訂契約,從而平衡兩者的領地範圍,避免因螭龍過分貪婪導致地中之鹽的凡人奮起反抗。」


    法瑪斯如同冬日被迫提前開機離開被窩的人那樣,慢騰騰地扭著脖子打量鍾離的表情,隨即用抑揚頓挫的語氣描述著彼時岩王帝君的殘酷:


    「這場陰謀將所有人都囊括其中,由於塵神哈艮圖斯與鹽母赫烏莉亞保持著良好的友誼,摩拉克斯便可以借口為鹽土中的人類安全著想,勸說赫烏莉亞將城池遷至地底……當鹽神退無可退之時,摩拉克斯大可想個什麽辦法徹底解決掉地中之鹽的隱患。」


    「畢竟魔神權柄在地底崩解,所造成的影響遠不如在地表時強烈。」


    「而出於對摩拉克斯的信任,哈艮圖斯與赫烏莉亞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某位神情冷峻的岩王,所有的仇恨都盤桓在螭龍身上。」


    「塵神請求摩拉克斯領兵征討殘暴的螭龍,但每當歸離雙王占去螭的土地,螭龍便又會變本加厲的從赫烏莉亞身上討回,朋友受到進攻,塵之魔神便更加厭惡螭龍……仇恨本就是循環,永無終結之日。」


    或許是講得興起,法瑪斯臉上浮現出略顯瘋狂的笑容,而熒妹隻感覺到毛骨悚然。


    在旅行途中,她與派蒙結識了風神巴巴托斯、岩神摩拉克斯以及前火神哈爾帕斯,盡管聽說了無數與神明有關的軼事傳說,但神明本人卻都對魔神戰爭時期的往事諱莫如深。


    她與派蒙早就習慣了和溫迪鬥嘴,偶爾幫枯坐茶桌的鍾離付頓茶錢,抱著史萊姆狀態的法瑪斯當暖爐用……自認已經對神明有足夠了解的旅行者此時才發現,她對魔神的過往仍然知之甚少。


    「赫烏莉亞至死都認為摩拉克斯是在幫助她,即使麵對永無饜足的螭龍以及行刺的人類,鹽母也隻是滿懷憂愁與悲哀。」


    「隻可惜她太弱小了,弱小到活著所能造成的破壞,還不如死後權能崩解的餘威。」


    法瑪斯的眉眼冷酷到極致,話語中的質問意味不言而喻。


    「我說得對嗎?摩拉克斯。」


    聽到這話,旅行者與派蒙同時看向沉默不語的鍾離,即使法瑪斯的講述條理清晰,邏輯嚴密,但屑熒和小吉祥物還是無法想象,平日裏儒雅隨和的鍾離先生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隻不過隨著沉默時間的延長,旅行者與派蒙麵上的震驚與難以置信也在逐漸增加,就在兩女即將忍不住開口追問時,鍾離終於長歎了口氣,神情似是愧疚,更像是解脫。


    「彼時高天命定的尊位唯有七座,而赫烏莉亞並不賦有偉力……歸終則不然,她仍有登臨神座的資格,當某位魔神足夠強大時,天空也會為之矚目。」


    「若非如此,魔神戰爭結束後,除卻七位僅存的勝者,其餘魔神將盡數逝於規則之下。」


    鍾離沒有正麵回應法瑪斯的質問,而是談起了與歸終相關的往事。


    「我曾對此報以極大期冀,就像凡人祈禱著神明的注視降臨。誓言與未來同時驅動著名為歸離集的馬車前進,在下蕩滌四方、堅壁清野,與歸終等分信仰,將占領的土地交予她治理,但高天從未做出回應。」


    鍾


    離抬起頭,在他極目遠眺的視線邊界,比太陽還要高遠的地方,一座幾近破碎的空島正安靜懸浮著。


    即使天空島看上去死氣沉沉,毫無生機,但依舊沒有哪位執政膽敢在不被邀請的情況下貿然登島,試探天理的近況,由此可見維係者餘威之重、規則之森嚴。


    聽到鍾離的自白,法瑪斯麵上的譏諷之色消卻些許。


    他知道鍾離與歸終的關係很好,但沒曾想已經要好到了這種地步,難怪七神聚會的時候摩拉克斯總是板著個臉,端著方尊坐在座位上喝悶酒,目光還時不時落在說悄悄話的巴爾姐妹身上。


    皆因巴爾與巴爾澤布乃是七執政中唯一的雙生魔神,姐姐雷電真武力羸弱,而妹妹雷電影則是作為影武者陪侍左右,兩人互相補足,共同贏下了魔神戰爭與執政者的神座。


    既然雷電兩姐妹能夠雙雙留存,為何他鍾離與歸終就不行?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有這麽天真的時候,鍾離。」


    法瑪斯抱著胳膊,開口就是情緒飽滿的嘲諷,而直到此時熒妹與小派蒙才逐漸接受今晚聽到的有關法瑪斯、鍾離、赫烏莉亞以及歸終之間的諸多往事。


    「或許吧,這種期待的確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鍾離沒有幾人想象中的窘迫,談及往事的神情就像是在描繪久遠的神話。


    「直到我收到了天穹之上的指引,叛神哈爾帕斯做出「塵世置閏」的逆悖之舉,已經不再擁有執政位格……」


    「火神之座無主,倘若此時在下手刃叛神哈爾帕斯,是否能為歸終截得一線生機?」


    鍾離的眼神極冷,而法瑪斯聞言先是啞然,而後嘴角逐漸上揚,像是月牙銳利的尖角,最終以極為浮誇的方式狂笑出聲,笑聲裏甚至還夾雜著被口水嗆到的間斷。


    「哈哈哈……原來如此、咳、我早該想到,若沒有利益驅使,你又怎會不遠萬裏孤身來到穆納塔。」


    「也難怪歸終對你如此信任,死心塌地的跟你結盟,真是令人羨慕情誼……」


    法瑪斯的語氣揶揄,但神情卻似鍾離般波瀾不驚,甚至已經能明顯聽出疏遠之感。


    如果說他以往隻是認為鍾離遭受了天理的蒙騙,因此才做出許多令人難以理解的行徑,那現在法瑪斯隻覺得摩拉克斯與戰爭中被利益驅使的其餘魔神別無二致。


    對萬事萬物無機質的冷漠,以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殘忍才是魔神的本質,即使如今鍾離幡然醒悟,想要學習人類的情感,但魔神終究也變不成人類。


    並非所有人都有赫烏莉亞那樣近乎怯懦的仁慈。


    「在下與歸終不過是盟約關係……」


    鍾離怎麽會看不出法瑪斯眼神中的狹促之色,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後,用同樣的語氣反問:


    「需要我提醒你,彼時七神聚會,你與某位高天歌者在醉酒後的荒唐行徑嗎?」


    旅行者眨了眨好看的琥珀色瞳眸,她當然知道高天歌者是代指溫迪,同樣好奇兩人做出了什麽荒唐事。


    今晚少女接收到的爆炸性消息太多,已經有些麻木了。


    而法瑪斯卻沒有回應,隻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盯著鍾離。


    我和巴巴托斯幹什麽要你管?


    話已至此,鍾離收回落在高天之上的心緒,雙手負於身後,稍加沉吟後才開口道:「我為你與赫烏莉亞的遭遇感到遺憾,但過錯已然鑄成,終是無可挽回。」


    「在下願盡綿薄之力,以作補償……」


    鍾離看上去還想說點什麽,但得知真相的法瑪斯已經沒有心情再聽對方辯解,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逆著陽光升起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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