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行幾十輛車,在黑衣衛的拱衛下,逶迤著出了呼和城,往平陽府方向緩緩行進著。


    隔天下午,克列部的管家帶著從人護送著蘇日娜趕上了車隊,車隊駐紮了下來,安下營帳,兩個侍女抬著蘇日娜下了車,進了月靜等人的帳篷。


    竹枝掀起簾子,李青進了帳篷,蘇日娜半靠在軟榻上,人又黃又瘦,已經脫了形,隻有兩隻眼睛依舊清澈溫和,透出股令人舒心的隨和來,閃爍著病倒前的光彩,看到李青進來,蘇日娜用手臂支撐著,勉強直起上身,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聲音低弱得仿佛出了口就在空氣中消散了開去:


    “夫人……”


    李青急忙笑著說道:


    “你躺著就行,不用多禮。”


    侍女輕輕扶住蘇日娜,侍候著她重新靠到了軟榻上,李青坐到榻前的圓凳上,仔細的診了脈,低頭思忖了半晌,又診了一遍脈,蘇日娜緊緊盯著李青,眼睛裏閃過片失望和黯然,輕輕歎息著,聲音平和的問道:


    “夫人,我還能活多長時候?”


    李青怔了怔,抬起頭,微微有些驚訝的看著蘇日娜,蘇日娜溫和而傷感看著李青,臉上帶著微笑,


    “夫人看起來真小,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了。”


    蘇日娜的溫暖和煦讓李青從心底生出些孺慕之情來,李青傷感的看著麵前的衰弱婦人,眼角微微泛起些濕潤來,低低的說道:


    “我治不了你的病……”


    “我知道,沒事兒的,我聽額哲,說起過你,沒想到你這麽小,比圖婭還小一歲呢。”


    蘇日娜聲音飄浮的說了幾句話,就停下來慢慢喘息著,李青默然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蘇日娜喘息了一會兒,眼神清亮溫和的看著李青,微微笑著說道:


    “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這一趟,我本來不想來的,可額哲,一定要我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還能活多長時候?”


    “三個月。”


    李青微微垂下眼簾,聲音低低的說道,蘇日娜怔住了,嘴唇輕輕抖動著,半晌才勉強扯出絲笑意來,


    “原本……我還以為,還能長一點,竟,隻有…三個月……”


    “我診得,也不一定對,這事,誰也說不準……”


    李青急忙寬解道,蘇日娜已經緩了過來,溫和的看著李青,歇息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問道:


    “蘇泰在這裏?”


    “嗯,您要見她嗎?我讓人去叫她過來。”


    “不,不用。”


    蘇日娜緩緩搖了搖頭,輕輕閉了閉眼睛,半晌才接著說道:


    “我不想見她,我還能管幾天……”


    蘇日娜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李青微微垂下了眼簾,


    “多羅不象他阿布,心軟,想得太多,是個拿不定主意的,蘇泰那姑娘我見過,她……”


    蘇日娜停下來微微喘息著,上身往後靠去,眼神黯淡了下來,


    “女人,過得好不好,靠得不是男人,要靠自己,蘇泰,連自己……都把握不住,唉!”


    蘇日娜輕輕的悠悠的歎著氣,李青抬起頭,驚訝的看著蘇日娜,蘇日娜迎著李青驚訝的眼神,輕輕笑了起來,


    “象夫人,嫁給了大頭領……說句,不恭敬的話,夫人不嫁給,大頭領,嫁給誰,都能過得好,都能把男人,抓在手心裏。”


    蘇日娜停了停,閉上眼睛,歇息了片刻,仿佛自言自語般低低的說著話:


    “夫人過得好,不是因了男人,是因為自己,蘇泰,可不行……男人,象孩子一樣……圖婭,也不行……我一直想,讓多羅找個,象夫人這樣……唉!還有三個月,多羅,趕不回來了……”


    “我……”


    李青心裏泛起股濃濃的愧疚來,卻不知從何說起,隻滿眼內疚的看著蘇日娜,蘇日娜睜開眼睛,沉靜的看著她,半晌,才笑著安慰著她:


    “夫人醫術再高,也治不了……要死的人,治得病,也治不得命,夫人,不用這樣,沒事兒。”


    李青微微垂下了眼簾,蘇日娜閉上眼睛,頭歪了過去,仿佛睡著般躺在榻上,長長的喘著氣,半晌,才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轉過頭,微笑著謝了李青,


    “多謝夫人。”


    李青怔怔的看著蘇日娜,遲疑了片刻,才鄭重的問道:


    “蘇日娜夫人,您還有什麽事情要托付給我嗎?”


    蘇日娜仔細的看著李青,臉上露出絲淡然的笑容來,


    “多謝夫人,額哲能照顧好多羅和圖婭,多謝你。”


    李青窒了窒,微微露出絲尷尬來,低著頭撫了撫裙子,站了起來,笑著告辭道:


    “那您休息吧,我就行告辭了。”


    蘇日帶著笑容,微微閉了閉眼睛,李青轉身出了帳篷,帶著竹枝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平王正端坐在矮榻上看著文書,見李青麵色不善的走了進來,微微皺了皺眉頭,放下手裏的文書,站了起來,


    “怎麽樣?”


    “我治不了她,她隻能活三個月了,”


    平王怔了怔,伸手攬過李青安慰道:


    “別想太多,別說你,就是當年的木蓮大師,也有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人,當年,木蓮大師也就是因為這個,才離開韓地的。”


    李青仰頭看著平王,驚訝的問道:


    “木蓮是因為這個離了韓地的?我怎麽沒聽說過?”


    平王呆了呆,揮揮手,示意丫頭們退了出去,才擁著李青坐到榻上,笑著低聲解釋道:


    “這事和咱們林家有關,木蓮大師離開拉井山,在韓地住了兩年,就闖下了天大的名聲,那一年,林家有位姑奶奶,生了病,就求到了木蓮門下,木蓮大師竟然治不了她的病,沒多久,那位姑奶奶就沒了,據說木蓮大師在那位姑奶奶死後第二天就收拾行李,離開了韓地,後來就到了寒穀寺,前年我帶到寒穀寺的那塊木蓮令,可是木蓮大師送出去的第一塊木蓮令,還有那兩粒百子蓮,”


    平王頓了頓,小心的看著李青的臉色,李青滿臉驚訝,


    “林家那位姑奶奶害的什麽病?”


    “沒聽說起過,不過……”


    平王猛的停住了,李青轉過頭盯著他,


    “不過什麽?”


    “沒什麽!”


    平王眼神閃爍著躲閃著李青的目光,


    “真沒什麽,能有什麽?我是說,那木蓮令和那兩粒……據說是當年木蓮大師留給咱們林家的補償,多虧得有那枚木蓮令,不然,我早沒命了,也遇不到你了。”


    李青眯起眼睛盯著平王,平王伸手把李青攬進懷裏,用下巴抵著李青的頭頂,


    “你也盡力了,其它的事,不要再多想,有我呢,這些天你也累壞了,不要想那麽多,好好歇息著,明天一早,我就得趕去上嶺關,然後直接趕回平陽府,不能陪著你一起走了,丁一後天一早就能趕到了,一路上讓他侍候著你,我把王大齊也留下來,他是個老成心細的,還有木通,由他們幾個侍候著你,我也能放得下心了,這一路上,你也別急,想歇就歇,慢慢回去平陽府,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就回頭來接你。”


    李青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隻怔怔的想著那個“不過”,到底不過什麽?木蓮的筆記裏,如同日記般,記得那樣詳細,平王說的事,那本筆記裏竟然提也沒提到過一星半點!


    木蓮沒治好林家姑奶奶的病,補償了人家一枚木蓮令,還有兩粒百子蓮,還因此離開了韓地,之後就進了寒穀寺,這樣的大事,木蓮竟然提都沒提過一句!這怎麽可能?!


    為什麽?這件事不是真的?不象是假的,那就是說,這件事是木蓮不願意提起的事,為什麽不想提?肯定不是因為治不好病,木蓮的筆記裏,記了不止一例他治不了的病,連幾次誤診他都詳詳細細的記了下來,他不想不願提,必定是別的原因,那個“不過”是什麽?


    木蓮後來離開了寒穀寺,然後就不知所蹤了,他去了哪裏?他的筆記是在寒穀寺記的,他隻說他“明天要回去了”,他回去哪裏了?肯定不是拉井山,那還有哪裏能讓他說“回去”的?!


    “青青!”


    平王焦急而擔憂的叫道,看著眼神一片茫然,不知神遊何處的李青,輕輕搖著她,李青猛然恍過神來,抬手撫著眼睛,半晌,才勉強笑著問道:


    “爺剛才說什麽?我竟沒聽到。”


    平王抱起李青,滿眼擔憂的看著她,李青微微垂下眼簾,半晌,才低聲說道:


    “爺,木蓮的事,不要瞞我,我!”


    李青頓住了,怔怔的看住平王,下意識的抬手摸到掛在脖子裏的那枚戒指,隔著衣服握在手裏,眼神痛楚而茫然起來,平王盯著李青,呆了片刻,才慢慢的開口說道:


    “那位姑奶奶死後,葬進了玉檀山,棺槨送進去後,墓道卻沒有封過,聽說是木蓮的囑咐,父親過世那年,我送父親進玉檀山時,去看過一次,入口早就坍塌下來封住了,林家有遺訓,那位姑奶奶的墓,任何人不準動,也不準靠近。”(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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