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慢言細語的說著家常,李青一邊聽著,一邊上下打量著她,笑著點著頭,


    “嗯,他手裏的差使確是極重要的,關著爺的大事呢!唉!”


    李青長長歎著氣,目光悠悠的看著秋月,


    “你嫁了他這樣的人,以後的日子可就要聚少離多,各自辛苦了,若他能守著諾言,不納妾還好,若是……你就更苦了。”


    “夫人這是說得什麽話呢?!秋月姐這樣大喜的日子,夫人亂說什麽呢?!夫人也真是的!”


    琉璃急忙打斷了李青的話,李青坐直了身子,笑了起來,


    “琉璃說得對,我這是高興得太過,倒傷感起來了,秋月你放心,有我呢,現如今,你家老太太要人侍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咳、咳,”


    李青輕輕咳了幾聲,聲音飄忽著輕了起來,


    “你家老太太百年後,楊元峰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去,放心,有我呢,什麽規矩不規矩的,都別太放在心上,規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秋月和琉璃互相看了看,搖了搖頭,笑了起來。李青留著秋月在竹園居一直呆了大半天,才和琉璃一起,把秋月一路送到了二門裏,看著她和楊元峰一起上了車,轉個彎,看不見了,才悵悵然返回竹園居。


    很快又是秋夕節了,平王想起去年的允諾,有些不自在起來,李青笑著寬慰著他:


    “咱們去年也沒說一定要去浮石城,這會兒,沒事沒由的,跑去那裏做什麽?再說,浮石城的燈會,我也看過了,不過爾爾,倒是平陽府的燈會,我是心心念念著想著好好看看的,一直還沒機會看到過呢。”


    平王心情放鬆下來,興致勃勃的和李青說著平陽府哪一家的燈最好,哪一處哪一年出過什麽事,哪個地方有什麽典故,計劃著應該從哪裏看起才最好。


    秋夕節頭天晚上,其其格就拉著托婭,過來竹園居磨著李青,要去看秋夕節燈會,李青笑著應了,吩咐了鄭嬤嬤,安排了妥當的人,兩人也等不及到晚上,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就興致勃勃的出發去平陽府遊玩閑逛去了。


    下午,平王早早的就回到了十裏莊,李青和平王吃了飯,琉璃取了件月白底暗花雲錦琵琶袖小襖,一條娟紗金絲繡花長裙,係了條如意結長穗宮絛,李青出了內室,平王笑著扶著她的肩頭,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


    琉璃取了件銀紋緙絲鬥篷,跟了出來,李青掃了眼鬥篷,笑著吩咐道:


    “換一件吧,這緙絲的東西太招眼了些。”


    琉璃曲膝應了,正要進去換一件過來,平王伸手止住了她,拎起鬥篷,抖開來,給李青穿在身上,係上帶子,退後兩步,打量了一會兒,


    “就這件好!也就這樣精致些的東西能配得上你,怕什麽招眼!”


    李青微微扭過頭,笑著任他給她穿了鬥篷。


    兩人收拾好,琉璃、竹葉、竹枝和綠蒿四人也穿了鬥篷,跟著出了二門,上了車,往平陽府去了。


    一行人在平陽府西門裏下了車,天色已經完全暗黑了下來,平陽府城裏城外,一片燈火通明,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李青轉頭看著四周的喧囂熱鬧,心情也跟著歡快起來,平王緊挨著李青站著,低頭看著李青,眼睛裏滲出絲絲笑意來。


    李青正要舉步前行,後麵傳來聲低低的驚呼來,李青忙回過頭去,琉璃正彎腰揀起樣東西,竹葉等人圍著她看著,李青忙上前兩步問道:


    “怎麽了?”


    “回夫人,琉璃姐姐的鐲子磕在車門上,碎了。”


    琉璃已經揀起了碎成幾段的鐲子,眼淚汪汪的捧了給李青看,


    “夫人,這鐲子從夫人賞了我,就沒離過身,戴了這些年,今天竟然……碎了……”


    李青心裏掠過絲陰影,突然滿心不自在起來,忙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聲音裏帶著滿滿的隨意安慰著琉璃:


    “不過一隻鐲子,這塊玉水頭不足,原本也不是個好的,碎了就碎了吧,晚上回去,你到那幾個黃花梨官皮箱子裏再找個好的戴著就是了。”


    琉璃小心的用帕子包起了碎成幾段的玉鐲子,放到了荷包裏,麵色鬱鬱的看著荷包嘟嚷道:


    “回頭托丁大爺幫我送到玉珍齋,做個金嵌玉,這個鐲子我可舍不得丟,嵌好了我還是想戴著這個。”


    李青笑著看著她,


    “都隨你,趕緊走吧,咱們過去看熱鬧去!”


    說著,轉過身,平王伸手攬著李青,一行人在護衛的拱衛下,沿著西直街往前逛去。


    丁一在前頭引著,笑著介紹道:


    “厚德居今天晚上做燈謎會,掛了九十九盞走馬燈在門口,燈謎分了一二三等,猜中三等燈謎的請到大廳,二等請到雅座,一等請到後麵花園院子裏侍候著呢。”


    “若是這樣,厚德居今天可要人擠人了。”


    平王笑著說道,李青轉頭看著平王,不等丁一答話,笑著接過了話頭,


    “厚德居今天隻接待猜中燈謎的才人高人,每個人也隻限帶兩個同伴進去,前兒爺不是交待了要做好招牌嘛,今天晚上招待這些個才子高士的銀子,爺可得照數還給我!”


    平王高高揚著眉梢,大笑了起來,


    “好!這銀子,爺給你!趕明兒,爺的內庫也都給你就是了。”


    “爺的內庫我可不要,爺那內庫哪有銀子?淨是窟窿還差不多!前兒……”


    李青頓住了,斜睇著平王,壓低了聲音,似笑非笑的說道:


    “前兒,也就算了,我交待過慶叔了,就當是三爺先支了爺這最後幾個月的紅利銀子,到了年底,這話可別再提起,別說三爺,就算爺來提,也是沒有的了。”


    平王抬手蹭了蹭鼻子,滿臉尷尬的低頭看著李青,伸手攬著她,


    “內庫,原也就指著紅果掙些銀子,如今紅果的生意歸到了戶部,就隻能光靠著那幾個莊子了,你也知道,莊子裏都是要到年底才打總交帳上來的,到年底,就有銀子了。”


    李青嘴角往下扯了扯,沒再接話,隻轉頭看著丁一問道:


    “慶餘堂的燈棚你去看過沒有?到底怎麽樣?”


    “回夫人話,看過一次,自然是極好的,是朱先生幫著找了人過來看著做的,朱先生和沈先生過來看了好幾趟,改了又改,才讓放上去的,朱先生說,慶餘堂的燈棚若不是這平陽府頭一份,夫人的麵子往哪兒放?!”


    李青眉頭挑了起來,


    “這叫什麽話,慶餘堂的燈會第一不第一的,跟我的麵子哪有半點關係的?!就算是王府做燈棚,也沒個一定要占了頭一份,爺才有麵子的道理!”


    李青說著轉過頭,笑盈盈的看著平王,


    “爺說是不是?”


    平王笑著點著頭,


    “王府從來……”


    平王猛然頓住,微微怔了怔神,才接著說道:


    “王府這些年,早就不做燈棚了,就算做,第不第一的,也沒什麽要緊的。”


    “王府以前做過燈棚的?我怎麽沒聽人說過,問過孫義,說是府裏沒有人懂紮燈做燈棚的。”


    李青微微有些好奇起來,笑盈盈的問道,平王臉上閃過絲不自在,李青挑了挑眉梢,轉了話題:


    “咱們去厚德居看看去,看看那些燈謎猜得如何了。”


    丁一躬了躬身子,忙引著平王和李青往厚德居方向拐過去。平王攬著李青,沉默著走了一會兒,突然慢騰騰的開口說道:


    “府裏上次紮燈棚,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紅敏母親愛熱鬧,秋夕節就張羅著讓人紮了燈棚。”


    李青腳下微微頓了頓,轉頭看了看平王,沒有說話,平王露出絲苦笑,接著說道:


    “那年王家的燈棚特別出彩,紅敏母親發了脾氣,帶著人砸了王家的燈棚,從那往後,我就再也不許府裏紮燈棚了。”


    李青怔了怔,突然失聲笑了起來,半晌才誇獎道:


    “倒是個直爽性子!”


    平王怔了怔,眨了半天眼睛,低頭看了看李青,手下微微用力,攬緊了李青,邊看著街道兩邊的各色燈盞,邊慢慢往厚德居方向走去。


    厚德居門口的燈謎隻剩了四五盞最難猜出的字謎,李青隻遠遠看了一眼,也不靠近,就拉了平王轉身往慶餘堂燈棚方向去了。


    慶餘堂燈棚前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平王護著李青,拉著她不讓她往裏擠,


    “咱們從後麵轉進去看看吧,這裏人太多!”


    李青嘟了嘟嘴,隻好隨著丁一往燈棚後麵轉了過去。燈棚後,桑枝額頭上滲著密密的汗珠,正指揮著夥計們流水般搬著東西,李青往前湊了湊,桑枝回頭看到李青,急忙扔下那些夥計,奔過來就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頭,李青笑著抬了抬手,琉璃忙上前兩步扶了他起來,替他拍了拍衣襟,笑著低聲說道:


    “夫人又不計較這些個虛禮,你看你,這麽著急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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