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遠,車外深夜的街道上華燈燦爛看不出一絲冬日的蕭條。


    蒙毅抱著那個粉嫩嫩的小孩,看著側坐在一旁的孩子媽。


    許是太困了,頭歪著靠在車窗上便也睡了過去。蒙毅伸出手替她將散亂的頭發撥到一邊,她立覺睜開眼驚醒過來。


    狹窄的空間,兩人對視的瞬間有些尷尬,蒙毅滿臉赤紅好在皮黑看不出。


    一路無言,很快就到了筒子樓所在的巷子口。


    又是一路無言,兩人走上樓梯,來到房門前。


    陳朦卻發現忘了帶鑰匙,著急地翻遍了包和衣袋,無果。蒙毅意念一動,門鎖自內悄悄打開。


    “這個,這個門不是開著嘛!”


    “啊,我這腦子,肯定是出門急忘關了。”


    燈開了,進屋了。


    曾在這個樓道徘徊多少次,曾在這屋前佇足多少夜。


    蒙毅看著屋內,小小的,但很溫馨。


    很平常的人家,小小的四人餐桌空蕩蕩的。


    恰容了三個人坐的布沙發中間的一塊坐墊塌陷著,應該是那個剛剛去世的母親常坐的位置。


    牆上帖著泛黃的牆紙,花紋是小玉蘭,安寧最喜歡的花兒。


    “謝謝,真的太麻煩你了。”進了屋後陳朦以最快的速度放下包脫去厚重的外套,回身從蒙毅手中抱過平兒,匆匆就進了臥室。


    不一會兒她走出臥室見蒙毅還在門口站著,局促地捊了捊因抱孩子而弄亂了的毛衣。


    “哦,那,我走了。你,你趕緊歇著吧。”蒙毅想起方才她靠著車窗就睡了過去,可見是多麽的疲憊。


    “噯,真是太謝謝了。那,您慢走。”陳朦走到門邊時蒙毅已經走了出去。


    樓道的燈不太明亮,昏黃昏黃的,照著蒙毅的臉。


    她看著他,一個恍神,木訥訥問了句“蒙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蒙毅看著她的容顏,差一點,就差一點。


    硬生生地咽下那差一點脫口而出的‘安寧’二字,轉而說道“上次我去過你的花店,代桑夏請假。”


    陳朦晃晃腦袋,真的是累極了罷。


    “我知道你此時傷心難過是難免的,但是人的生命就是這樣,遲早都將走到終點。隻不過老人家她先行離開去往了另一個世界。請你別太傷神,未來的日子還長。”


    感覺是個寡言少語的男人卻突然說了這樣長的一段話,陳朦聽著心中莫名感到一陣暖意,熱熱的。


    “還有,你,你笑起來很好看。”


    不似平日裏的羞澀,這時蒙毅說出這樣的話來,隻令人感覺是純粹的善意。


    “我沒有別的意思,別誤會啊。我就是覺得你笑起來很好看,是真的很好看。”


    說著自己倒越來越不好意思起來,撓撓頭臉上一陣燥紅。


    陳朦隻覺得男人抓耳撓腮的樣子實在是憨得很可笑,因為可笑,她本能地笑了起來。


    她笑了,蒙毅呆呆地看著。


    她笑了!


    這一夜,也不算白費了。


    雖然那笑容轉瞬就沒落了,但也足夠了,隻要她還會笑!


    隨風遁影,向著潤廬的方向,很近。


    忽然,自東方急速掠來一道青灰霧光瞬間擦其身而過。


    誰?!蒙毅即刻轉了方向加快速度追了過去。


    這氣息,好曾遇著過。


    不對!眼見與那團霧光並行於半空中時,卻感到後背被灼燒般的疼痛。


    扭頭便看到背後竟插著一柄細小的匕首,其中隱約似是火焰般的紅光。


    一個聲音響起“蒙毅,蒙上卿,嗬嗬嗬…”


    趙高!


    蒙毅兩道濃眉緊擰,手中祭出一把巨劍向後背掠去,劍身周邊附著的靈氣將那柄冒著紅火的匕首撩起。


    一劍一匕首齊齊向上飛起後落下,蒙毅高擎雙手穩穩接住。


    “546,好好想想,你因何當了陰差,哈哈哈…”


    那詭詰的笑聲愈來愈遠,霎時便消失在耳際,蒙毅四顧之下卻已失去了那氣息的方向。


    “趙高!!!狗賊!”暗夜中,一聲怒吼。


    ...................


    “什麽?”


    扶蘇驚得跳起,脫去蒙毅的外套看著後背處的衣物似是被火灼燒出一塊破洞,底下的皮扶也略有些焦味。


    扶蘇抬手,金芒如夏日抖落在陽光底下的微塵附著在傷口處,焦色很快消失。


    “這就是冤家路窄,他必然不是跟蹤我,這點我可以確定。”


    扶蘇點頭認可“若他真是跟蹤你,必然有所準備,恐怕此時潤廬已迎來一戰。”


    當然是不懼的,隻不過扶蘇不願意讓桑夏卷進這幾千年前的仇怨裏。


    那次被擄去時間結界,此時想來仍心有餘悸。


    “他行的匆匆,連形狀都沒瞧見。”


    當時蒙毅都沒來及得看到趙高的人影,隻感應到了與湖心居時一樣的氣息。


    麵容可以幻化,靈力氣息是改不了的。


    “應該也是沒想到會在這夜半裏撞到我,匆匆就跑了,這匕首不可能殺得了我,我看隻不過是他拋出來的脫身之計。”


    “匕首?……”


    扶蘇先前隻顧著蒙毅後背的傷口,此時看到那柄細刃後,兩眼發怔疑惑地看著蒙毅“你可是忘了何事?”


    “何事??”


    “這個!你怎會忘了這匕首…”


    蒙毅狐疑地接過匕首,前後翻轉著看了個仔細“魚腸?腹勾?鴛玉?”。


    其實連他自己也知道這些答案並不對,但他實在對手中之物沒有具體的印象。


    匕首上的花紋圓潤得不僅沒了具體的棱角,連樣式都已經有些晦暗不清了。


    想來,該是有人常常握在手中撫摸摩娑造成的。


    “蒙毅,依我看,趙高與你擦身而過是否巧合先且不論。這匕首,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


    “這匕首??我真的一點都沒有印象。”


    深深地皺著眉,看看手中的細長匕首又看看扶蘇,蒙毅突然有種被人從後腦勺重擊了一棍的悶痛感。


    “這柄‘亭蘭勾’,是蒙恬戰敗匈奴多思古爾汗帶回的,你求了很久他才把它送給你。”


    蒙毅看著扶蘇越來越凝重的表情,心中也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那就是說這柄匕首是兄長的?我為何會忘了呢?”


    “不,‘亭蘭勾’原本是蒙大哥準備送給小燃的及笄禮。”扶蘇回憶起那段往事,麵色一點一點沉下。


    “隻不過你當時並不知曉此事,厚著臉皮硬是問大哥求了去。之後,你將它送給了安寧。”


    “這可以算作是你們的,定情信物。”


    “這…它…她,我…?!!”


    蒙毅的表情像被雷劈了無數次,細長小眼瞪成滾圓“為何,為何我想不起來?為何…”


    “蒙毅”扶蘇正聲低喝,這才將糾結在自己思維中的蒙毅拉了出來。


    “於湖心居一戰,我們都想錯了!”扶蘇擰著眉,麵色嚴峻,邊想邊說著“當時你的判斷是因為囚牛劍震懾了趙高,所以他才故意說你為何當了陰差的話來分散你的注意力。”


    “現在想來,他是在刻意提醒你。今日他還拋出了亭蘭勾,這絕非隻是虛晃一招以求脫身。蒙毅,你在轉為陰差之前的記憶定是被動了手腳,遺落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我?我,我想不起來了。”蒙毅表情痛苦地沉聲低吼著“我究竟,究竟忘了什麽?!”


    是啊,前事種種他都記得。扶蘇、蒙恬、安寧、嫣兒,所有他珍之愛之的人他都沒有忘卻過。


    可是,此時此刻,他隻覺得神魂中某個地方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掙破、在糾纏。


    就好像有一根尖針要從腦袋裏破出,又像有十八隻銅鍾在顱內擊響,好不混沌、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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