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隊的領隊是個名叫希耶休斯的美國人,但據他自己說祖上是從埃及遷往美洲的第一批先行者。


    希耶休斯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回到祖地,一探漫天黃沙的秘密。自成年之後他就為自己的夢想時刻準備著,鍛煉出一身強壯的體魄,熟知各種荒野求生的技能。在探險圈裏也是小有名氣的大咖了,這次終於拿到了大筆讚助,帶著幾名考古專家和探險狂熱愛好者來到撒哈拉沙漠。


    結果,第一次踏足祖地,便被撒哈拉以這樣恐怖的迎接方式給震懾到了。


    不過,隊裏的所有人都很佩服他。因為如果沒有他在,大家不可能走進沙漠腹地。


    而那個名叫索拉兒的金發女子便是考古專家中最年輕的一位,另有兩個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則是她的老師。


    其實四個狂熱份子中,一個曾是極地記者,經曆過無數次生死的考驗、麵對過數都數不清的惡劣環境;


    兩個是探險圈裏被稱之為狂野愛侶的一對夫妻,還有一個就更牛了,曾是美國軍方駐戰地的醫生,此人渾身刺青,若不是身後背著的背包裏大部份都是應急醫療物品,實難將這樣的形象與醫生兩字聯係在一起。


    狂野愛侶也不簡單,來自墨西哥,靠探險為生;去往各種別人不敢去的地方為買點,全程記錄探險過程後將影像資料買給電視台、網絡平台等以賺取豐厚的回報。


    所以,扶蘇此刻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想辦法弄到狂野愛侶手中的小型攝像機。如果沒看錯,當時那個黑發女子驚嚇之餘竟還不忘將他與桑夏從風沙中走出的一幕錄製下來了。


    指南針是個好東西,沙暴遠去之後便恢複了正常。西南方,一路前行。


    頂著風沙走了幾個小時後,似乎也沒走出多遠。這與兩人先前的腳程差遠了,因為沒辦法,不得不照顧普通人的體能與速度。


    夜晚隻能宿於沙地之上,這很危險,雖然撒哈拉大部分區域是沒有流沙的,但該死的西南方卻是整個撒哈拉流沙最活躍的片區。


    這一點,西耶休斯非常清楚。但他們沒得選擇,不跟著兩個神奇之人走還能往哪走?


    狂野愛侶有著墨西哥人天性裏的粗獷豪邁,既然走不動了,那就睡吧。橫豎都是死,被流沙吞還是彈盡糧絕被渴死有什麽區別。


    “buenasnoches”道了句晚安,黑發女子就枕著光頭老公的胳膊睡了,不出兩分鍾便傳來了鼾聲。


    心真大!桑夏哪裏會感覺不到腳底下遠處的深層沙礫正在緩慢地流動著。就像那些沙子是有生命的,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蠕動,互相擠壓時而露出水麵吞吐吸納著。


    兩個中年考古學家也認命地窩在沙地上了,索拉兒坐在地上,身後靠著碩大而沉重的行囊。仰頭望著銀龍繁星不知在想些什麽。


    刺青佬則點了根粗壯的雪茄叨在嘴裏,被極地記者說了幾句,也不還嘴隻嗬嗬一笑,枕著自己紋著東南亞佛像的胳膊半躺在地上,打開掛在脖子上的一個吊墜定神看著。


    西耶休斯提議自己去周邊巡羅守夜,被扶蘇攔住了。就算有流沙,你來得急發出求救或者警示信號嗎?不用了,隻管好好睡。明天天亮之後,想辦法聯係人來接他們吧。最好有直升機,不然的話等車車開進沙漠腹地得開到猴年馬月去?


    桑夏早就找了一處最高的沙丘獨自坐在上麵,仰望星空。


    扶蘇對西耶休斯交代完之後,也躥上沙丘。刺青佬看著這個奇怪的東方男子,心中升騰起一種不敢確信的想法。


    “實在不行,明天你就把他們都帶走吧,扔回城市裏去。這麽一直跟著,耽誤事兒。”桑夏盤腿坐在沙丘上悶聲說道。


    扶蘇兩眼一翻直想一腳把她踹下去。搖搖頭“不行,那對夫妻手裏有個攝像機,我們出離結界時應該是被拍下來了。”


    “你是擔心自己被曝光?”桑夏有點不解地問道。扶蘇點頭,和更奇怪的眼神看向她“別說的好像自己沒份似的,還不是因為你一時衝動。”


    桑夏咂巴咂巴嘴,手中拿著一顆布風鳥給她的紫色果子啃了口,舔了舔發幹的,嗡聲嗡氣地說:“是是,是我衝動。我不好。為了彌補過錯,晚點我去把攝像機弄過來毀了,不就成了。”


    說的好有道理!扶蘇一陣無語。


    弄台攝像機當然不難,可八雙眼睛看到的假不了吧,將來難保不會弄出什麽亂子來。要知道,言論太過自由的國家真是說什麽都有人信的。


    “也不知道你操什麽心,世界都要毀滅了,還在這擔心曝光的事兒。拎不清!”果子啃完後,桑夏拍拍手譏諷人。


    扶蘇…真的真的,好有道理。徹底失去了任何想要反抗的意誌,隨她嘲笑吧。


    靈力輔陳,緩緩鑽入沙土底下,為一眾普通人提供個確實的安全保障是必不可少的。這點兒靈力不能吝嗇。作完這一切,喉頭有些發澀這才覺查到已經一整天都沒喝上一口水了。


    上帝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扶蘇心念一動,渴了,一杯水便送到眼前。接到手中,還沒來得及看她一眼,人就倒地側過身去了。


    漠野有個好處,隻要高度尚可,無論哪個角度都能觀賞到漫天繁星的夜空。美好極了。


    無法升起結界,雖是無形的,但以免萬一探險隊有好事者跑來卻發現有一層看不到的屏障就不妙了。也確有些疲乏,不知不覺便進入夢想。


    至於攝像機的事情,嗬嗬…算了吧,既然她說了自己會搞定就一定會辦到的。說一不二,已經成為了這個桑夏的一大特點。


    沒有了結界的護佑,漠野的風吹來裹挾著夜的涼意,原本躺得四平八穩的扶蘇竟也蜷縮起了身子。裸露於外的部分肌膚感受著寒風的吹襲,一片冰涼。


    “扶蘇,扶蘇,扶蘇…”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有一種由近及遠的空蕩感。扶蘇在睡夢中眉頭微微蹙起“扶蘇,扶蘇,扶蘇…”


    是桑夏在喚他!扶蘇驀地睜眼,迅速坐起身子,四下看了看,身邊空無一人,遠處本該睡著探險隊成員的地方也一片空茫。


    “扶蘇,扶蘇,扶蘇…”


    聲音不像是真實在這個空間裏存在的。第一聲像在他耳畔響起,第二聲則飄去了身後未知的地方,第三聲微弱得像似已經從極其遙遠的遠方傳來。


    他站起身驚訝地看著四野,一個人影也沒有。沙漠仍是這片沙漠,星空仍是那片星空,但人,卻一個都不見了蹤影。


    桑夏!他慌亂地從高處的沙丘奔下,仍未見有人出現。


    “扶蘇,扶蘇,扶蘇…”仍是她的聲音,仍是由近及遠的疏離感。


    “桑夏,你在哪兒?桑夏。”他驚呼著,卻沒有人回應。


    剛準備釋出靈力探查,卻發現完全無法控製魂境內的靈力。


    !!!???他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從未。


    到底發生什麽了?人都去哪兒了?無法用靈力又是為什麽?


    “扶蘇,我在這兒。”


    聲音再次出現,而且非常真實,好像桑夏就站在他眼前一般。可是,他什麽也看不見啊。


    “桑夏,你在哪兒?我看不見你。”他的心神徹底慌亂了。


    聲音回答他,“我在這兒。”


    話音落下,突然漫天的繁星以一種被巨大力量吸引的速度紛紛從天際墜落到他眼前,霎時消失光亮。就好像他眼前的空地上有一個黑洞,將一切都吞沒了。


    天地失去了繁星的照耀霎時便失去了光明,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桑夏!”一聲驚呼,扶蘇隻覺得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中,神魂飄蕩於蒼茫無邊的宇宙中找不到一處落腳的地方。


    “回去!”熟悉的聲音響起。扶蘇眼前現出一片光亮。眨著眼,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周。


    仍在沙丘上,繁星仍在空,桑夏就躺在一旁安靜地睡著。探險隊的成員一個不少橫七豎八地躺在沙地上。


    是夢?是夢!沒錯,那是夢境。


    扶蘇眼睫閃動著,突然覺得雙手有些奇怪,抬起張開赦然看到左右各有一枚熠熠生輝的星光印於掌心。


    ???!!!他擰著眉,細細看著那兩枚奇怪的星光。


    這是什麽?從哪兒來的?剛才的夢境是怎麽回事?


    思緒茫茫無解。但體內有股奇怪的力量在增長,白日裏耗去不少的靈力此時竟已充盈滿滿。靈力確可自行恢複,但這樣的恢複速度卻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


    轉頭看著一邊正睡得香甜的桑夏。心中疑問千千萬。難道是她?念頭剛起便被否定了。不,如果是她沒必要通過夢境給他傳輸能量。


    像似受到了感召,扶蘇抬頭看向星空,左手微張便覺有無數能量從四麵八方湧向掌心的印記處。


    心念頓下,能量便不再繼續傳輸。心念再起,又複…這像是某種能吸收天地之力的詭異標記,沒有什麽催動的符咒,沒有複雜的法門,隻隨他心念而動。


    並且,像似可以無休止地吸收能量。因為他感受到在魂境裏產生了一個小世界,而這個小世界正隨著吸收能量的數量迅速滋長開來。


    好奇怪!不是嗎?他無法理解。


    將上下萬年間流傳於世的各種隱秘想了個遍,包括狐族老祖宗所知的,山海錄中記載的,以及為追尋洗靈河而意外得到的各種信息匯總排查之後,仍是,無果!


    枯坐到清晨,當那輪碩大的紅日躍上漠野之時,整片沙海便由暗黃轉為金黃、赤紅。


    怔怔地看著,想了一夜還是毫無線索。


    扶蘇不禁扭頭看向將將醒來的桑夏,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似乎從遇到她開始,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所知。


    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甚至於無法想象的事情,都一一發生了。


    這似乎並不是什麽好事?!


    骨子裏,他一直是個悲觀主義者。


    但他不是個哲人,不會去考慮這種自扣肚臍眼的問題。


    看了眼掌心,星光印記消失了。這便好,不然舉手就是熠熠生輝的光亮實在太離譜了。


    日常吞雲吐霧的早課無奈作罷。探險隊的一眾人馬也已經醒來。


    沒有人能在沙漠的大地上裸露在陽光下還能酣睡的。沙子有著極強吸附熱量的功能,不出一會兒,涼意漸漸消失,腳下暖得有些熱烈。


    探險隊成員們各自打開背包取出壓縮餅幹之類的食物,然而問題來了,水呢?


    在越野車受到沙暴卷襲的過程中,兩大桶淨水全都破裂灑光一滴不剩,就隻餘下各自身上用隨身杯帶著的少許。而這點少得可憐的水,已經在昨天被消耗光了。


    “angel,she’sanangel.”狂野愛侶光頭男接過桑夏遞來的一杯礦泉水,兩眼發亮地對著自己老婆嘰歪著,“itoldyoushe’sanangel.”


    黑發女接過礦泉水,笑得極其豪放,“thankyou.youareanangel.”


    “thankyou..”此起伏彼的道謝聲。


    桑夏一臉茫然隻顧發水,一人一瓶,多的沒有。發完後來到扶蘇身邊,“他們剛才說什麽?”


    “他們說你是天使。”


    “天什麽?”桑夏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扶蘇竟然讀懂了這個表情,立馬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天使,就是神的使者的意思。”


    此使非彼屎啊!


    “哦。”桑夏抿著嘴點點頭。


    看著一群人想了想,“告訴他們,我不是天使。”


    扶蘇無語地看著她,幹嘛,拿我當人聲翻譯器嗎?


    扶蘇接過索拉兒怯怯遞來的兩包餅幹,清了清嗓子對所有人說道:“she’snotanangel.”


    引來眾人搖頭質疑,有人說她一定是個天使,隻有天使才會在人們最需要的時候出手幫忙。


    還有人對扶蘇表示了些微的不滿。你這樣是不對的,來自東方的先生,她如此的美好怎麽可能不是天使呢?


    也有人問,那她是什麽人呀?


    扶蘇原話傳達,桑夏側著腦袋想了想,眼睛掃過手上的礦泉水,笑了笑,“跟他們說,我是大自然的搬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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