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數十裏,老武突然停了下來,彎著腰大口喘著粗氣,抬手向千雲月招呼道,“停……停……不行了……跑不動了。”


    “你跑什麽啊?”千雲月到是什麽事都沒有,他兩手抱胸,看著老武,這家夥肯定有問題,看見他就跑。


    “你……你追……我就跑咯。”老武還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說道。


    “明明是你先逃跑,我才追你的。你是不是做了啥虧心事啊?這麽怕見到我?”千雲月看著老武這氣喘籲籲的樣子,心裏有所疑惑,如果是練武之人,不至於體質這麽差勁吧,燕十八都已花甲之年,當初還跟他一起狂奔了三百餘裏呢。


    “我哪有逃跑,明明是你先追我。”老武終於是緩過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死不承認是他先逃的,還反咬一口。


    “堂堂天劍門掌門,不至於這麽厚顏無恥吧。”千雲月滿頭黑線,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老武大驚失色,一下從地上彈起來,警戒的看著千雲月。他其實是拿錯東西了,本來是要用一塊廢鐵騙酒喝的,結果沒想到把令牌錯給了千雲月。原本打算趁千雲月睡著了,然後悄悄把令牌換回來,沒想到他剛到客棧門口,正好碰到千雲月出來找他。他做賊心虛,下意識的就跑了,沒想到這人緊追不舍,一路跟了過來,現在居然還一口說出了天劍門,那塊令牌一般人拿著是看不出什麽端倪的,莫非此人早就知道他的秘密,專門來找他的。


    “怎麽?我隻是說你厚顏無恥,你也不至於這麽敵視我吧?”千雲月麵帶笑意的看著老武,這反應已經證實了他的推測,老武就算不是掌門,也肯定跟天劍門有關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天劍門掌門?”老武還要死撐。


    “噢?是嗎?那我問你,這塊劍聖令你是從何處得來的?”千雲月摸出那塊令牌,拿到手上晃了晃。


    老武神情複雜的看著千雲月手上的令牌,此人居然有能耐將令牌複原,看來非等閑之輩,莫非真是仇家派來的?但是他依然咬死不鬆口,“這是什麽?我從沒見過這東西啊。”


    “這就是你給我換酒喝的那塊東西,你會不知道?”千雲月還從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不過他隱隱有一種感覺,這老武身上肯定發生過什麽事情,而且他越是否認,就越是有問題。


    “我給你的,隻是一塊黑漆漆的廢鐵,騙你的酒喝是我不對,但是你說的這些我一點都聽不明白。”老武還是打死不認賬。


    “好吧,那最後一個問題。”千雲月把令牌收起來,看著老武,“你知道劍聖傳人嗎?”


    一絲驚愕閃過老武的麵孔,不過他馬上又恢複了正常,還是搖了搖頭,表示從未聽說過。


    “那算了。”千雲月擺了擺手,轉身準備離開,隨口還說了一句。“看來劍聖傳人什麽的,果然是欺騙世人的謊言,徒有虛名,都是假的。”


    “等等……”老武突然叫住了他,千雲月嘴角上翹,不過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轉過身來,“還有什麽事?”


    “請你收回剛才那句話。”老武突然變得神情肅穆,渾身散發出的氣勢都變了,看上去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再是一個猥瑣的中年人,而是一名充滿殺氣的武者。


    “哪句話?”千雲月也是出於無奈,這家夥死皮賴臉一概否認,他才出此下策,看能不能激得老武原形畢露。


    “你可以瞧不起老夫,但是你不能侮辱劍聖二字。”老武氣勢猛漲,跟之前完全判若兩人。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若你不收回前言,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這會兒你承認你是劍聖傳人了?那剛才幹嘛全盤否認?”千雲月毫不退讓,反而上前一步逼問道。


    老武低頭沉默不語,半晌後抬起頭來看著千雲月,“總之你侮辱劍聖就不行,老夫再說一次,收回前言。”


    “好,我收回前言,劍聖前輩一代豪俠,名動四海,受萬人敬仰,在下尊敬得很。但是你這個傳人,好像有點名不符實啊。”千雲月有些玩味的看著老武。


    老武神情閃爍,突然一口氣散去,又變回了那個猥瑣的中年人,還蹲在地上不停的喘氣。


    千雲月迷惑不解,莫非……他受了重傷?


    “你找劍聖傳人所為何事?”老武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今晚把他折騰得夠嗆,剛才他確實隻是虛張聲勢,不過如果千雲月不收回他的話,他還是會拚了老命,捍衛劍聖之名。


    “我怎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劍聖傳人?有什麽證明啊?”千雲月這會兒也有些拿捏不定了,他雖然是來找劍聖傳人學藝的,但是如果老武就是劍聖傳人的話,他這個樣子,比一般的武者還不如啊。


    “你拿出劍聖令,按下令字上麵的那一點。”老武思索良久,眼前這人應該不是仇敵派來的,否則哪能跟他廢話這麽久,早就動手了。


    千雲月摸出劍聖令,按照老武所說按下令字那一點,隻聽哢嚓一聲輕響,一小卷紙隨著那一點彈了出來,他打開一看,上麵用蠅頭小字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居然是曆代劍聖之名,排在第一的便是當年叱吒風雲的風齊月,而最後寫著一個名字:風丁武。


    “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老夫便是第四十八代劍聖傳人。”風丁武不光是劍聖傳人,還是風齊月的嫡係子孫。


    千雲月點點頭,將名冊卷好放回原處,來到老武跟前,把劍聖令遞給他。老武接過令牌,拿在手中摩挲半天,神色黯然,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乃拳聖傳人千雲月。”千雲月抬起左手,將青月戒指展示給老武看。老武其實早就看到了這枚戒指,當年六位天選之子的傳人多年來並沒有什麽交集,而且聽聞拳聖並未創立過任何組織,數千年來也未有傳人入世,所以他不能確信。


    “那拳聖大人找我有何貴幹?”老武把令牌收入懷中,站起身來抱拳行禮。


    “前輩客氣了,在下也隻是初入江湖,受不起這等稱謂,還是喚我做小兄弟就行。”千雲月連忙還禮,他一個毛頭小子,哪敢自稱拳聖大人。


    “我也不喜歡這種文縐縐的方式,那我就叫你千老弟好了,你還是可以喚我做老武,隨你高興。”老武擺了擺手,他也是個隨性之人,他師父以前還經常因為這事教訓他。


    “也好,那就聽武老哥的。”千雲月點了點頭,隨後又皺眉看著老武,“武老哥你是不是受了重傷啊?”


    “哎……一言難盡。”老武一聲歎息,他之所以現在這麽落魄,跟他受的傷也是大有關係。


    “老是呆在這荒郊野外也不是個事兒。不如我們先回客棧,一邊喝酒一邊聊。”千雲月看了看四周,他們現在身處天運城郊外二十裏處的一片荒野上,周圍鬼影都沒一個。


    一聽有酒喝,老武趕緊拉著千雲月就往城裏走。千雲月也是無奈,這老武還真是個酒蟲,一聽到酒就來勁了。


    一壺酒喝完,老武滿足的打了個酒嗝,這才緩緩說起。


    天劍門乃初代劍聖風齊月所創,曆經四十八代,才傳到了風丁武手上。天劍門位於天虞山,在距離此地北方數千裏之外,是個隱世門派,門下弟子很少,所以世間並沒有多少人知曉,隻有在出現外敵入侵的動亂之期,天劍門人才會出山。


    到了老武上一代,也就是他師父當掌門的時候,一共就收了兩名弟子,一個便是風丁武,另外一個叫做姚天行,這位姚師弟也是名門之後,祖上乃上古五帝之一虞舜。


    這倆師兄弟性格截然不同,老武天性散漫,好吃懶做,成天遊手好閑,經常被師父教訓。而姚師弟則是一個一本正經的人,每日勤學苦練,雖然天賦平庸,但是憑借著刻苦努力,劍術造詣也近大成。


    然而在三個月前決定下一代掌門人的時候,師父卻選擇了眾人都不看好的風丁武,悲劇就這樣發生了。姚天行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竟心魔入侵,就在風丁武要繼位掌門的前一天夜裏,居然喪心病狂投毒弑師,並設計陷害風丁武,老武也不慎中毒,被姚天行偷襲打成重傷,全身經脈斷了個七七八八。最後拚死逃了出來,幾個月來一直不斷躲避追殺,最近才來到這天運城。


    千雲月聽得目瞪口呆,一時半會兒竟說不出話來。難怪老武看上去麵色蠟黃,病懨懨的,作為劍聖傳人,功力也太差勁了,果然是重傷在身。而且還真有天虞山這麽個地方,但是按照老武的描述,已經靠近北錄國境了,難怪東勝國的人都不知道。不過他也不用再去天虞山了,因為劍聖傳人現在就坐在他對麵,雖然看上去有點糟。


    “剛開始我還以為千老弟是天劍門派來追殺我的人,畢竟世間知道天劍門的人沒幾個。沒想到千老弟竟是拳聖傳人,難怪可以將劍仙令複原。”老武在令牌上施加了封印,普通人拿著就跟一塊廢鐵沒什麽區別。不過千雲月的青月戒指卻有著破除封印的力量,所以才能發現其中的秘密。


    “天劍門人難道你還會不認識嗎?”千雲月有點驚訝。


    老武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一個平日裏遊手好閑之人,基本上沒有朋友,而且他剛成為掌門,就被冠上弑師的叛徒之名逃離了天劍門,門派裏就那麽數十人他都認不完,如果不交手的話,他哪裏能辨認得出誰是天劍門人。不過事實上姚天行派來追殺他的基本上都不是天劍門的人,除了領頭的,其他全部是從外麵找來的殺手,隻不過因為老武確實連本門派的人都認不完,所以他也拿捏不準。


    千雲月搖了搖頭,這老武也是沒誰了,就他這樣,他師父是怎麽決定讓他當掌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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