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禾氣勢洶洶的衝回了乾酩宮,院內的其他人已經散去,隻有柴彧似有所等的獨自站在原處。


    “你,”宋雲禾趾高氣揚的衝他喊道。


    柴彧微微抬頭,眼中無波無瀾,如長空皓月般靜靜的看著她。


    宋雲禾瞬間便如一顆泄了氣的球,弱弱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身後的靈雀險些笑出了聲,咬著唇才一臉正經的蹦住。


    “柴彧。”


    “柴彧。”宋雲禾品味著,精神又抖擻起來,“好吧,柴彧,現在我以公主殿下的身份命令你帶我去見你們的船,不可以拒絕!”


    柴彧漠然,“看來公主急切想報恩的是我們的船。不過,公主殿下難道不知,沒有皇帝陛下的旨意,我們是出不了這宮門的。”


    宋雲禾自然是真的不知道的,轉頭眼神詢問靈雀,靈雀點了點頭,宋雲禾偏頭過去又輕聲問,“為什麽?”


    靈雀湊近悄聲回答,“這是宮裏的規矩。”


    宋雲禾一臉疑惑卻沒有立即追問,回過頭來再次看向柴彧,“所以,皇帝同意了,你就陪我去是嗎?”


    “陛下的旨意,自有人帶公主去。”


    “我就要你陪我去!”宋雲禾無端的有些嬌蠻,“你等著,我去找皇帝陛下。”


    宋雲禾風一樣的又跑走了。


    直到確定公主和侍從全都離開了乾酩宮,柴彧的神情才微有凝重,這位嫡長公主,與傳聞中口不能言,行如幼兒,木訥癡傻全然不同。


    “東聲。”柴彧喚道。


    “屬下在。”走廊處出現一位十七八歲的布衣少年。


    柴彧微微抬頭注視著遠處最高的那座獨塔,片刻後才吩咐,“你去雲殿查實這位嫡公主的記錄,一字不漏的回稟。”


    “是!”


    宋雲禾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引起某人的懷疑,出了乾酩宮一路與靈雀又詢問了許多這皇宮裏的規矩,慢慢冷靜下來,恨不得再經曆一次時光穿越,回到沒出自己宮殿的時候。


    “我剛才是不是顯得特別不禮貌,無禮?”宋雲禾神情懊惱。


    “奴婢不覺得。”靈雀習慣了宮裏各個主子的派頭,頂上還是小皇帝那樣性子的主子,宋雲禾這種根本算不上有脾氣,“奴婢覺得殿下知恩圖報,對他們很是禮遇。”


    “人家先是救了我,後又好言相勸不讓我行為不端,我還一再的為難別人,唉,我是吃錯藥了嗎?”宋雲禾一點都沒聽進靈雀的話,麵上十分頹然,“他對我的第一印象肯定不好。”


    靈雀看她神情,心思微動,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公主殿下,似乎對那位柴公子有些在意?”


    宋雲禾噎了一下,她出生在情感炙熱的星際時代,喜歡和愛戀都是開明奔放的事情,驚豔某一張皮囊,亦或是對某一個人有好感都是太過平常的事情,可在這裏,卻似乎關乎廉恥,她還記得剛才柴彧那句‘男女授受不親’!


    “我不是在意他,是在意自己的形象,我是一國公主,言行舉止可是代表著整個皇室,他是個外來人,如果以後出去了,告訴別人我小秦國的公主是這樣的,豈不影響我國名譽?”宋雲禾說的頭頭是道。


    靈雀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半信半疑,“公主殿下如果擔心,可以不讓他們離開啊,生死都在小秦國,便不會有這樣的困擾了。”


    “這,不好吧。”宋雲禾有片刻的心動。


    “有何不好?反正他們的船也走不了了,他們什麽時候認識到公主殿下儀態端莊,我小秦國國富民強,公主殿下再考慮要不要放他們回去傳揚,傳揚。”


    宋雲禾認真仔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靈雀幾翻,確認她不是在講笑話,是真心實意的建議,差點又一口氣噎死,轉了身直直走了。


    “殿下,咱們回東宸宮嗎?”靈雀對自己帶給主子的鬱悶毫無知覺。


    “去見皇帝陛下。”宋雲禾停下回頭看她,甚是無奈,“你走前麵帶路啊。”


    靈雀一個機靈忙跑到前麵去,心裏卻想著,這捉摸不定的心思,公主與陛下倒是一模一樣的。


    小秦國先皇生前病弱,長年臥床,皇太子宋長臻又天資聰慧,自八歲上朝後,一天裏有三四個時辰都待在禦書房,如今登基親政,除了每日裏到東宸宮和宋雲禾用膳,講些趣事消磨一個時辰外,更是全天都在禦書房處理政務。


    所以,要找人去禦書房肯定是沒錯的。


    隻是宮裏的牆垣巷道又多又長,宋雲禾走久了這身體還累的慌,歇歇停停的足足三刻鍾才到。


    禦書房外守門太監與另一個粉色宮裝的宮女兩邊站,互相看不順眼的樣子,恨不得撕扯著打一架,也算是奇觀了。


    “公主,那是太後身邊的一等宮女。”靈雀悄聲提醒道,“太後先到了。”


    “她不是又來讓皇帝安排我祭海的吧?”宋雲禾心中一驚,她自醒來還從來沒見過太後,這個執著要長公主死的人,也不知是愚忠祖製還是繼母的心思惡毒。


    “不管是為著何而來,陛下定然不會讓她得逞的。”靈雀頗有信心,但讓主子這種情況下見太後總是會受驚嚇,“要不公主咱們先回去,晚膳時候見著陛下再提看船的事?反正擱淺了飄不走的。”


    “不能回去。”宋雲禾態度卻決然,又重複道,“不能就這樣回去。”


    宋雲禾是怕見到太後的,可是,裏麵的小皇帝小小年紀重負江山,眷念親情,好吃好住好嗬護的養著自己,自己卻要臨陣脫逃,這和背棄有什麽不同?再者她以前就是太過懦弱才被人當做了實驗體使用,如今新生,就決不能再卑微苟活。


    “我們能不能悄悄進去聽聽她來做什麽?如果不是欺負人的事,我們就又出來,不讓皇帝發現?”宋雲禾對禦書房的建造不了解,萬一一推門進去就大家打個照麵,那就尷尬了。


    不讓皇帝發現?那是不可能的!靈雀權衡了一下阻擾公主和打擾陛下哪一個罰的更重後,違心的點了點頭。


    倆人輕聲的上了台階,守門太監剛要請安,宋雲禾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旁邊的宮女卻不願聽令,張嘴就準備出聲,靈雀快如疾風,上前一指點到後腦勺的某處,人就倒下了。


    宋雲禾看的一愣一愣的,然後唏噓的搖了搖頭,讓太監將門開了個小縫,帶著靈雀輕聲擠了進去,躲在屏風後麵偷聽。


    “本宮知道陛下近日裏心中不痛快,前日裏打殺一個,昨日罰沒一個,今日又拖走一個,都是奴才,本宮也都由著你。可是林太妃和劉太妃都是你父皇生前的愛妃,你怎麽下的去手!”屏風後看不見人,聽著聲音清亮中氣十足,想來身體健康正值年華。


    “父皇的愛妃自然是應該生死都陪著父皇的。”宋長臻回答的不痛不癢,“太後由著她們在宮裏肆無忌憚的嚼舌根,不就是想借朕的手處置了她們嗎?還親自跑來問朕,做戲與誰看?”


    “你,你,,,”太後聲音起伏,仿似氣的不輕,“不過是因為她們說了兩句你姐姐的閑話,你就將人都投進了海裏,如今還賴到本宮身上!你好,好的很!”


    “朕自然是好的。”宋長臻像團棉花,什麽話都能接下,“太後要喝杯茶嗎?”


    “你不用如此譏諷本宮!”太後也是見招拆招,“先皇在世,你勵精圖治,雖年少但也知愛民如子,如今卻動輒得咎,隨意生殺,暴虐成性,哪一樣是明君的作派!”


    “但朕就覺得如此人生才暢快。”宋長臻聽著聲音甚是愉悅。


    “陛下不是這樣的人。”太後卻說。


    “哦?”


    “都是因為怨氣。自長公主從海裏歸來,陛下就變了一個人。陛下,回來的不是長公主,而是這幾百年皇室獻祭公主們的怨氣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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