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禾心底湧起某種並不熟悉的異樣的感覺,愉悅的,親密的,又帶著某種嬌羞和抗拒。柴彧的呼吸重了兩息,但坐起了身,笑意溫煦的看著她,麵粉若花,眼亮如星,懵懵嬌豔的樣子實在誘人心。


    隻得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今日休息好,明日與我一同啟程去雲京。”柴彧說,他不想再讓她處在自己觸手不及的地方,他實在怕一時的變故就讓他鞭長莫及。


    “說好了我要找礦的啊。”宋雲禾小臉在他手下搖晃。


    “你何是與我說好的?你那是單方麵告知。”柴彧心泡蜜罐,腦子還是很清醒的,“再者,你既然都教會了學子們,何需要步步都跟著,有消息了他們自會通知我們。”


    “那我又得從雲京出來,來回豈不更折騰?”


    柴彧鬆了手,看著她清澈的眼眸,認真問道:“你不在我身邊如何護我?礦重要還是我重要?”


    宋雲禾眨了眨眼,“這如何能做對比?不是說你護不了我了再由我護你嗎?”


    “眼下,你不跟我回雲京,我就護不了你。”


    宋雲禾看他麵上失意之色顯然是故意為之,但心中仍是被勾起了牽盼,“雲京很難嗎?”


    “整個後週都很難。”柴彧坦然,在這之前他從未與人言說半字有關眼下的艱難,可是眼前的姑娘是不一樣的,她柔軟包容如水又堅韌芬芳如花,他的一切都可以在她麵前袒露無遺。


    “可是,我現在去會加重你的負擔吧?”宋雲禾有遲疑,她並非是心血來朝突然要找礦的,她隻是不想空手就出現在柴彧麵前,更確切的說,她不想隻身陷進柴彧複雜的關係圈裏。


    她不受柴彧身邊人的歡迎,更談不上喜歡。這個結論宋雲禾越是靠近越是明白。可是由此放棄柴彧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那就武裝好自己,真金白銀收買也好,飛天循地的威攝也罷,她注定會成為柴彧關係網中心的炸彈,那就炸的更積極有用一點。


    可是眼下一事無成,顯然是不具備這樣的力量的。


    柴彧如何能不知道她這些心思,可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願她遠在他處受盡辛苦。


    “相比起來你身在別處,讓我擔心更甚。”柴彧拉起她的手,白淅纖細看似單薄,卻能撐給他完全不一樣的天空,“宋雲禾,你可知道,每一次的困頓,我都盼著與你相濡以沫。”


    心意至此,宋雲禾再說不出一個拒絕的字來。


    晚間的時候宋雲禾招呼了孩子們回來,對後續事情做了安排,又讓宋夷良留了幾名西林衛與他們隨行以便傳送消息和保護他們安全,一切交辦妥當已經是深夜時分,卻未再見到柴彧的人。


    “姑娘上次答應過我的,我就睡在這角落裏,不會驚擾姑娘的。”靈雀抱著被子來堅決要與宋雲禾同處一室的守夜。


    宋雲禾哭笑不得,隻怪自己上次的實在做的不妥,無奈道:“你若真要睡這裏,就讓羌元幫忙把床挪過來吧。”


    “真的嗎?奴婢自己就可以的!”靈雀歡天喜地的將被子塞羌無手上,自己跑去挪床了。


    宋雲禾失笑,讓羌無將被子放自己床上,然後吩咐道:“你去將馬車上的床鋪好,等著柴公子回來引他去那裏安睡。給他守夜。”


    羌無自是奉命而去。


    遠在幾裏外的柴彧此時與榮謹之交手已經近百回合,雙方都是招招淩厲,絲毫看不出倆人友好的關係。


    一個冷若冰山,一個怒火燎原。


    “為了一個那樣的東西,你要將自己的命都忘的幹淨了嗎?”榮謹之質問著,眼底如有火山噴湧。


    “我的命原本就應該由我自己決定。”柴彧手下發力重了幾分,一掌將他推至樹上。


    榮謹之咬牙切齒,“那這麽多年大家的努力是為了什麽?你把我們當成什麽!把我又當成什麽!”


    “努力是為了什麽?為了一個傀儡的君主嗎?嗯?”柴彧扼住了他的下額,聲音冰冷,“就因為我顧念著你們這些年的‘勞苦功高’,才會讓你們一再的放肆!欺瞞我的時候你把我當什麽?榮謹之,你把自己當什麽?”


    榮謹之的臉瞬時慘白,像是無法呼吸的魚,眼白占據了大半的眼底,“不可能的,你自己說過的話,不可能會反悔的!你一定,一定隻是忘記了,柴容兮,你說過的,你。。。”


    柴彧巨大有力的手掌卡住了他的喉嚨,“休要再吐出半個字。”


    榮謹之的臉色紅白交加,眼神中憤怒與無望交織,卻仍是吐出字來,“關山明月風有時,此間良宵雲雨故。”


    柴彧麵色沉靜如月之清冷明亮,“可惜,你從不知‘此間’中人是何人。”


    “你撒謊!”榮謹之用力擠出聲音撕吼,“你為了一個女人撒謊!柴容兮,你是畜生!”


    柴彧對他的叫罵充耳不聞,隻甩手將他丟在了地上,神情淡漠道:“事情的真相,你自去關山尋個清楚。尋不到,你們自此無需再見了。”


    有些秘密他可以一直保守,但卻不能讓人以此造成更多的誤會,有些結終是要靠自己解開的。


    “柴容兮,你背信棄義,始亂終棄,你等著,我一定回來弄死你身邊所有的小賤人!”


    柴彧懶的再與他糾纏,不再多看他一眼的踏著月色回了營地。


    等著他的人自然是羌無,“主人已經睡下,請大人到馬車安歇,羌無會全程護衛。”


    “嗯。”睡在哪裏柴彧並不關心,隻是上車前隨意的問了一句道:“你家主人最近有喜歡的香囊嗎?”


    “主人不喜歡任何香囊。”羌無回答。


    “好,我知道了。”柴彧點頭,上了馬車,車門關閉後,神情才肅目了幾分,卻也一夜再無異常。


    既然決定了要隨柴彧去雲京,宋雲禾自是不想在路上耽擱時長的,盡量多的時間都待在空間裏,是以日夜兼程第三日就進了雲京城,然後一路向西城區又走了近半個時辰,進了一座姓宋的府邸。


    再然後又行了半個時辰,馬車才停下來。


    羌無扶著宋雲禾下車,靈雀也跑了過來幫忙,嘴裏是又驚又喜:“姑娘,這府裏可真大,到處鬱鬱蔥蔥的,聽說後花園裏還有湖呢,姑娘可是喜歡?”


    “我看反正你是喜歡的,是吧?”宋雲禾笑她,心情也確實不錯的,愛美之心於人於景都是同理的,隻是不知這是誰人的府邸,柴彧又為何要將她安置在此。


    “牌匾上寫的‘宋’字,自然是你的宅子,你不住在自己宅子裏還想住到何處去?”柴彧的回答卻是驚的她捂嘴。


    “或者你想隨我住在宮裏去?”柴彧笑著佯裝可惜道,“如此我回去便立即寫信給秦皇陛下約定婚期可好?”


    “誰想要和你去住宮裏了。”宋雲禾極力否認,她原本想著隱在一個小宅子裏,行動倒是更方便可行的,“而且,你為何要給我住這樣大的宅子?我從院子裏走出府門口腳都要走腫的吧!”


    柴彧被她誇張的樣子再次逗笑,“我讓人準備了軟轎,每日裏送你出府,抬你進院。”


    宋雲禾想想那畫麵都哆嗦,“如此看來你在後週一點也不窮!”


    這府宋府先不論建築群,就占地麵積比她秦元公主府大了兩倍不止!花草樹木,假山湖水,要照顧周全了少不得上百的傭人才行!


    宋雲禾心中有鬱,氣呼呼的又想問個明白道:“這府邸花耗了多少銀兩?”


    “大概耗光了西淩的國庫。”柴彧回答。


    “你才當皇帝幾天,怎麽可以這麽敗家呢!”宋雲禾氣的半死,柴彧卻還笑意淺淺的望著她,隨即就反應過來,“你說西淩?所以這府邸不是你建的?”


    “嗯。”柴彧摸摸她像是要炸起來的頭頂,“這裏原本是郭氏爺子修給我母親的府邸。”


    “你母親?她不是東周的皇後嗎?”


    “所以啊,她一輩子也沒能來看一眼。”柴彧牽著她的手,笑意有些淺淡,遙遠的道:“如今傳到了我的手裏,也隻有你能住了。”


    宋雲禾知道他此刻心情的複雜,可惜的是無法感同身受更不知如何分擔,隻反手緊握他的掌心,嬌笑自得道:“你覺得我應該信這裏,我就應該住這裏!我想你母親也會同意你這個決定的。而且我一定會證實你這個決定是多麽英明睿智!”


    眉眼彎彎的姑娘像一輪新月照進了湖底,水波蕩漾,陰暗的濕氣都散去,柴彧笑著翹首期盼,“公主殿下向來都能另我刮目相看。”


    “哼。”宋雲禾得意。


    宋府雖大,但因一直未有人入住,除了一些清掃的下人外,並無人多紛雜的感覺,宋雲禾並未住主院,而是選了後院一個靠湖的閣樓住下,每日裏推窗就能看到日初山水,心情很是愜意。


    後院裏自是由靈蟬靈雀打理,後柴彧又調來了東漫幫忙,以便更好的了解九州的風土人情。前院則由宋夷良西林衛和一個叫莫問的管家一起配合管理。


    宋雲禾查看自己的智腦積分仍然沒有變化,找不到頭緒便也不再等,買了一堆的防護器,和羌無一起沿牆安置,開啟防護罩後,幾乎杜絕了所有的安保漏洞,自是讓柴彧放心了許多。


    至於走路問題,宋雲禾先是看了圖紙,又連著跑了幾天的晨跑累的找不到北才堪堪了解了全貌,然後,給自己買了一輛自行車,從湖邊騎到門口,斷斷續續也用不到一刻鍾。


    給柴彧買的卻是科技變速的甲殼小車。


    宋府有一條直通皇宮的地下通道,全長近十裏路,即便是柴彧身手不凡每日花在往反路上的時間也超過一個時辰,特別是早上為了早朝小憩一會就又得回去,宋雲禾不讓他天天來,卻又勸不了。


    所以索性買了小車,每日裏讓羌無接送,來回最多也不超過兩刻鍾。


    一切理順安置妥當已經是十日以後的四月初了,在這期間雖然柴彧天天來,但宋雲禾見他的麵數實則是屈指可數。她住在樓上,柴彧住樓下,每日裏早出時她未醒,晚歸時她已睡,她有試過晚上等他回來說兩句話,但實在太困,等的在樓下桌上趴睡著了。後來柴彧抱著她上樓守在床邊睡了一夜,第二日連早朝都沒去上,讓她心中很是愧疚。


    “日後你到宮裏來同我一起用晚膳可好?”柴彧問她。


    “可以的嗎?”


    “嗯。荀章先生如今在宮裏授課,我去與他說讓你做侍書,下午下學你就可以留在宮裏與我用完飯再回來。”柴彧也是考慮了幾日才想著這麽一個方法,小姑娘是個閑不住的,自己眼下能陪她的時間甚少,讓她有事可做才會定下心來。


    “荀章先生,是那位帝師嗎?”宋雲禾問,這些時日靈雀在外采買打聽了許多雲京的事情,這位荀章先生提及的次數尤多。


    據說此位老先生不及弱冠便高中狀元,還是柴氏皇朝的第一位狀元郎,後官至首輔,為後繼兩代柴氏帝王帝師,後柴氏戰亡,趙氏繼承天下後便辭官開了名滿天下的太文書院,直到後週建立,才又被柴彧請出了山,去年秋試所選之官員,及今年春闈中選之人都被安排輪流去宮裏聽其授業,被其考核。


    “聽說是位極其嚴格的老先生,我能勝任嗎?”宋雲禾想起了自己學生時代助教們苦臉的樣子。


    “帶上羌無幫你。”柴彧說。


    “哈,助理再帶另一個助理嗎?”宋雲禾笑,卻也是很樂意的,眼下想要幫柴彧無處下手,若是能得了荀章先生的指點,也未嚐不是好事。


    荀章先生已經年近七十,頭發花白,麵色雖有些疲憊,但打量宋雲禾目光卻目光如炬,“你就是與陛下訂下婚約的秦元公主?身為女子,未及過門就登堂入室,豈知有違禮製?”


    “如今是知道的。”宋雲禾持學生禮,“事出有因,但請先生通融。”


    “老夫若不願通融呢?”


    “我自是打道回府。”習慣了不被柴彧身邊人喜歡的宋雲禾對眼下的刁難已經很習慣了,再行了禮轉身便準備離開。


    老先生卻是再度發話了,“公主日後是要執掌後宮的人,如此溫善可欺,難道讓陛下反過來替你分憂嗎?”


    宋雲禾回身,老先生麵容沉靜以對,無諷無笑,認真禮貌回道:“於公您是師長,尊師重教是禮數,於私,您是得理的老人家,難道我能打到您同意為止嗎?再者,我若執掌後宮,這後宮是不能再有它人的,如何會有人欺負?”


    老先生微有瞪眼,“陛下許了你此生一人?帝王的情話如何能信?”


    “我信我自己啊。”宋雲禾揚頭,“他一日有我就一日不能有別人,女人不行,男人也不行。”


    “心寬似海,心眼似針。”老先生評道,轉眼又問,“平日裏看的都是什麽書?識的幾個字?”


    “啊?”宋雲禾有些迷糊了。


    “啊什麽啊?”老先生瞪眼,“桌案上有紙筆,去寫一章詞來。”


    宋雲禾睜著大眼睛無辜道:“我不會毛筆字,也不會寫詞。”


    老先生吹了一下胡子又問:“君子六藝,文者四藝,你會哪一藝?”


    宋雲禾莫名心虛的數了下手指頭,“這十項技能都是什麽?”


    老先生愣了一下,又重新審視了小姑娘一翻,委屈又心虛,卻並無羞愧之色,突然就笑了起來,“陛下的眼光果然與先皇們不同。”


    宋雲禾聽不懂他的意思,可是老人家笑起來她就覺得親近了許多,也跟著傻笑。


    荀章先生上課的地方在宮門東側的萬書齋,每日下午分三段共講一個時辰,來聽課的大多是新進官員,有兩位年長的也特別突出。


    荀章先生在兩個書架中間擺放了一張桌子,再牽了個簾子擋住,安排宋雲禾在裏麵聽課,聽的怎麽樣,有什麽想法卻是從來都不會主動問的。


    等到官員們都走了,宋雲禾出來將先生的書放回到書架上,再自己尋著書架上的書看,遇到很有用的,便在用膳的時候與柴彧商量道:“我可不可以讓羌無抄錄一些書送回秦國給長臻啊?”


    “嗯。”柴彧隨意的應著,心思都放在吃食上,一邊試著菜的味道一邊把她能吃的夾進碗裏,再注意看她吃的表情以判斷是否真的合口。


    宋雲禾皺了皺眉,柴彧便遞上了清茶水,“明日裏讓靈雀做好菜,給你送進宮來。”


    “不是菜的問題。”宋雲禾搖了搖頭,又夾了菜進嘴裏嚐,微微澀感不會是菜的味道,“雲京的鹽是吃的什麽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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