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秦宛帝五年,宋長臻從東郊營地回宮的路上對一個村姑娘一見鍾情,然後納進了宮裏封了蘭貴妃,一月後便傳出蘭貴妃有孕,榮封蘭皇貴妃,再過了一月又說蘭貴妃懷的是龍子,宋長臻甚是高興,下旨封後,封後大典待到孩子平安出後再舉行。


    越是強大的人才越是有資格任性。


    秦國百姓對自己家這位少年皇帝向來是隻有俯首聽命的。便是這樣毫無章程禮法的事情,也沒有敢跳出異議幾句。


    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全部一邊莫名奇妙的恭賀皇帝,一邊又很是好奇這位新進得寵的皇後到底是何許人,卻絲毫探不出任何消息。


    隻能繼續跟著高興,還覺得越高興,或是就越能討得皇帝陛下的歡心似的,於是全國一片喜慶熱鬧。


    宮裏被安置在承勤宮的皇後小姑娘也更是歡快的胡吃海喝,好像東西吃的多了就能長大肚子冒出個娃娃似的。


    宋雲禾在這樣荒唐熱鬧中有著獨屬於自己的安靜。


    她在宮裏已經住了兩個多月了,宋長臻對她懷孕之事並未表現出受辱一樣的憤怒,反而是真心實意的疼惜她,對孩子也表現出了歡迎的態度,一切看起來也都安排的周全,可她仍是懨懨的,很難高興的起來。


    白太醫說有些孕婦前期是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她自己很明白,不是他診斷的那樣。


    她的肚子比普通懷孕的婦人顯懷的更早,不到四個月就已經很明顯的突起了,白太醫說是雙生子,可她也明白不是。


    她再沒有做過關於星際時代的惡夢,可她仍會經常在熟睡中驚醒過來,也會時常在身體內感覺不到胎兒的存在。


    白太醫幾乎是住在了宮裏,無論白天黑夜,都隨叫隨到,可她仍覺得自己像被一團海藻束縛的魚,活在賴以生存的水裏,卻是悄無聲息的禁錮。


    “你是不是想念孩子他爹了啊?”陶桑一邊剝著橘子,一邊悄聲問她。


    陶桑如今已經恢複了女兒家的打扮,綰著發,一身青翠裙裝,人雖然依然消瘦,但自有一翻爽朗利落的風格。


    之前她在秦元公主府住了不過半月就被帶進了宮,後來靈蟬帶著十幾個孩子也進了宮,宋長臻雖然成日裏對別人沒什麽好臉色,做事卻不含糊。專門命人給他們安置了宮院搭了戲台子。


    明麵上他們陶家班是秦國第一個正式的官方戲班,私底下,就是專門給宋雲禾演戲解悶的。


    陶桑對宋雲禾這個公主在秦國的得寵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各種行為都更殷勤,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藝挨個的都上演了一遍,折騰的故事可不比當年周幽王博美人一笑鬧的少。


    蒼天不負有心人,偶爾有些小品啊,小戲啊終是能讓宋雲禾笑上一時半刻的了。


    且不論秦國皇帝對她少了許多審視,反正她與宋雲禾現在怎麽也能算了上有點交情的朋友了。


    孩子爹這樣的問題,悄悄的還是能八卦一下的。


    宋雲禾回過神來卻搖了搖頭,偶爾會想起那個人,可,卻也是無暇想念更多的,他們儼然是不同世界沒有過交際的人了,她知道他會好的,而她自己卻有更重要的事情。


    陶桑掰了四分之一的橘子遞給她,自己一邊吃餘下的四分之三一邊開始發揮她的絮叨能力,“我呢雖然沒吃過豬肉可是見過的豬跑多了去的。在我以前那個時代,孕婦們從懷孕到生產,檢查做到讓人崩潰,可也都得做啊。你啊,我估計著是身體年齡有些小,所以激素啊什麽的對情緒的影響更嚴重,愛恨交加啊,思緒萬千啊,抑鬱啊,你估計一個也沒得跑。”


    “這種情況吧,你自己再有點事想不開,那真沒得救的。”陶桑定論道。


    宋雲禾有些莫名,“我哪有什麽想不開?”


    “你全身上下都寫著想不開啊。”陶桑伸著手指比劃,“哪有一個孕婦像你這樣成日裏愁眉不展,悶悶不樂的?”


    陶桑環顧了一下偌大安靜的院子,身體前傾,又開始悄悄話道:“你雖然是未婚媽媽,但秦皇現在的操作,孩子隻要平安生下來自然是要做皇子皇女養的,他們身份不會有虧,你的名譽也不會受損,若是實在想親近他們,過幾年隨便找個什麽名目過繼到你名下,一樣叫你親娘,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你既然下了決心要將孩子生下來,你就要保持自己身心狀態的良好,你知不知道胎教?知不知道母體對孩子情緒和性格的重要?你現在不高興,孩子也不高興,生下來他哭你也哭,一不小心成了煩心精,誰喜歡?你願意?”


    宋雲禾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你怎麽什麽都能說?”


    “都說了我是見過豬跑的人了。我上一輩子的時代,關愛女性,關愛孕婦的手冊滿大街都是,隻要認得字的,都能看懂幾句。”


    “那真是個珍愛女性的時代。”


    “那也是個想盡辦法賺女性錢的時代。”陶桑聳肩,“手冊不是來源於美容養生就是來源於藥店保健品。”


    宋雲禾愣了愣,笑出了聲,“那你現在想要給我販賣什麽嗎?”


    “公主殿下,我在給你販賣快樂啊。”陶桑一本正經的戲劇腔又惹的宋雲禾一陣笑。


    “謝謝你,陶桑。”宋雲禾拿了一個又大又橙的橘子遞給她以示真心。


    陶桑自然不會推拒拿了就開剝,嘴上繼續叨叨,“你看你出生好,命格好,光環發光發亮誰人都喜歡你,你還想要圖啥?沒事不要悲秋傷情,有事咱們就想辦法解決,以我自身的結論來講,沒有什麽問題是時間熬著解決不了的。”


    “我若像你一樣心態早崩的死了八百回了。”


    陶桑又分了四分之一的橘子給她,自己吃了一瓣,覺得挺甜,倒是又分了她多兩瓣,“你到底是又在憂心什麽事?”


    宋雲禾品著嘴裏甘甜的橘汁,看著她一派豁然的神情,還是有些猶豫,“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我喜歡有什麽用?你不會不知道我的身家性命現在可都係在你身上,你若是有什麽變故,我便是再喜歡,也沒得選啊。”陶桑十分誠實的回答。


    宋雲禾又低笑起來,吃完自己手上的橘子,讓人打水洗了手,順帶著陶桑也洗過,遣了院子裏的宮人都退下,然後擼起了自己的衣袖。


    “你仔細看看我的手腕上,可能看到什麽?”宋雲禾說。


    “你這血玉鐲子配這麽細的手腕也不怕掉地上摔了。”陶桑羨慕又酸的樣子一點不掩藏。


    “再沒看到其它的了?”宋雲禾笑,用手撥開手鐲,那還是當年郡主來提親的時候送給她的,早前戴在右手,後來做事怕損著,就換到了左手上,潛意識裏她其實望著它真能擋著些什麽吧。


    陶桑抬起她的手上下細看,“要不,我摸一下?”


    宋雲禾點頭。


    陶桑順著掌根一點一點的移動摸索,來回幾次,最後停在了某處,微微睜大了眼睛,“你給自己皮膚裏嵌了一塊隱形手表嗎?”


    “你摸到了?”


    陶桑猛點頭,“你對自己也太狠了,這又是你的高科技?”


    “你剛才說是一塊隱形手表嗎?”宋雲禾腦子裏有信息一閃而過。


    “是啊?不是手表嗎?你這原理不是和隱形飛機一樣嗎?”


    “隱形飛機。”宋雲禾重複了一遍,然後迅速點開了手腕上的智腦,找到主界麵,點擊關閉。


    “警告,警告,主機正在運行,不支持關閉!不支持關閉!不支持關閉!”宋雲禾腦子裏一陣刺痛,險些昏了過去。


    “你能提前招呼一下嗎?你知道一個孕婦摔倒是多麽嚴重的事情嗎?”陶桑眼急手快的扶住她又是一頓叨叨,“看你也是做大事的人,做事之前咱們是不是得有個計劃?一個人是贏不了命運的,你要相信團隊的力量。”


    宋雲禾就著她的手坐回玉凳,“讓人去叫白太醫來。”


    陶桑正事不敢怠慢,急急去尋了人吩咐,又跑回宋雲禾身邊,“我有沒有能手動幫忙的?”


    “有!”宋雲禾拉過她的手放在智腦上,“你試試能不能將它扣出來。”


    “就這樣生扣啊?”


    “嗯。”


    “這是誰在你身上安了個定時炸彈嗎?”陶桑一邊用指甲順邊一邊還不忘嘴裏說話分散自己的慌亂,心跳莫名加速像要逃出自己的身體。


    白太醫氣喘噓噓跑來的時候,宋雲禾手腕已經血肉模糊,陶桑自己偏著頭根本不敢看。


    “公主殿下這是何故啊!”白來恙急呼,自己看著都疼,老臉皺成了一團。


    陶桑聽到聲音被驚嚇到瞬間丟手跳開,“這不關我事的!”


    宋雲禾一時不能解釋,痛的臉白,先伸了另一隻手給白來恙道:“白太醫,你來給我把脈。”


    白太醫搭脈,陶桑想去洗手又覺得不能離開,隻能將手背在身後,盡量不去想剛才的事,注意力都集中在白太醫身上。


    “殿下何時開始有頭疾的?”白來恙些許惶恐,明明最近的脈像都是極平穩的,為何突然有腦淤之象,而且這象不是一時之症,已經這麽嚴重了,之前豈會毫無察覺!


    宋雲禾未答反而問道:“孩子的脈像可有異?”


    “除了頭疾之症,並無異常。”白來恙回答,又追問道:“殿下頭部可是受過傷?”


    “大概是小時候吧,我不記得了。平日裏沒什麽大礙。”宋雲禾推說,伸了左邊那隻血淋淋的手給他道:“你幫我把這傷口清理包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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