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袁儼坐在桌案前,眉頭緊鎖。


    他細想著白日裏秦霜所說的話,根本捕捉不到一絲的縫隙,隻任由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秦霜到底是什麽來路,竟然能夠未卜先知,這是何等詭異之事。


    但也帶著一絲的慶幸,這樣一個人,現在已經與他達成共識,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而對他最有利的還要屬這門親事。


    想到這裏,他也不知道是更緊張了,還是更放鬆,亦或者是心底裏一絲興奮在隱隱作祟,他霍的起身,朝門口喚了一聲長遠。


    長遠進來,他頭也不抬的從一旁的架子上撈起披風,徑直往外頭邊走邊道:“我要回府一趟,你留在這裏,如若有要事再到府上報我!”


    “是,大人!”


    袁儼伸手係好披風,方才一直在門外守著的元喜就迎了上來,樂顛兒樂顛兒的跟在後頭,袁儼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他立刻識趣兒的低下頭去。


    “馬備好了?”


    “公子放心,早就備好了!”元喜笑嘻嘻的道。


    一路縱馬回到學士府,元喜牽著兩匹馬交給管家,管家見了袁儼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兩步,。


    被夜色籠罩著的學士府更多了幾分神秘,繞過一座影壁,沿著長長的抄手遊廊,正走到拐角處,與此同時,另一端也傳來一陣匆忙細碎的腳步聲。


    那小廝差點兒撞上袁儼,隻瞄著袁儼緊繃的下巴,腳下一個踉蹌就跪了下來,嘴裏磕磕巴巴的道:“大、大爺,老爺在正、正廳等您!”


    袁儼鎖著眉頭,看都沒看那小廝一眼,長腿一邁,就往正廳的方向走去。


    元喜實在是看不過去,落後一步,朝那小廝啐了一口,道:“沒出息的東西,回個話,又不是要了你的命,這樣莽莽撞撞的,還不快滾!”


    步入正廳,袁儼隻將坐在上首的袁大學士袁寅政和方氏淡淡的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他上前朝袁寅政見禮,剛想坐下,迎頭就是一頓嗬斥!


    “你還有臉回來!”袁寅政將桌子重重一拍,怒道:“成日裏的不著家,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爹,有沒有你母親,好好的一門親事,你說不要就不要,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啊,你能耐了,我是管不了你了,你滾,你給我滾出去!”


    袁寅政顯然是氣極了,胸口高高的起伏著,久久都平不下氣來。


    “老爺,你消消氣,想來儼哥兒定是公務繁忙,這裏是他的家,哪有人不願意回家的!”方氏平心靜氣的勸道。


    “公務繁忙?”袁寅政眼中似流露出一絲疑惑,轉眼便又斥罵道:“他就算是公務再如何繁忙,還抽不出個空回來吃頓飯?一個月隻回來一兩日,回來也隻是為了……”


    方氏又繼續說著一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


    袁儼始終緊繃著臉,心中總覺得有股氣,要噴湧而出似的。


    “儼哥兒,不管怎麽說,你爹也是關心你,忠義伯府的門第雖然低了些,但那秦五姑娘卻是極好的,母親早已經替你看過了,你若不信,大可以托人打聽!”


    打聽?嗬嗬!


    方氏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定是都已經安排好了的,他若這個時候真去打聽,想必打聽不出來什麽好東西來。


    隻是可惜,方氏的如意算盤打得委實太爛,她一直不想讓袁儼攀上高親,隻盼著自家的兒子能借著嶽家一步登天,可她怎麽又能料到秦霜的不凡呢!


    袁寅政隻當方氏是真心為袁儼,又覺得有些委屈了儼哥兒,那忠義伯的府親家若是放在以前,確實是儼哥兒高攀,可放在現在,儼哥兒大可以匹配侯門以上的貴女,何必屈就一個快要敗落的伯府!


    可方氏說得也不錯,忠義伯府雖然不比以前,但祖上畢竟是開國伯,根基在那兒,總歸不會太差,再說了,娶妻娶賢,隻要秦五姑娘人品好,就是門第低一些,也就不重要了。


    “父親如此動氣,為的就是這個?”袁儼冰冷的眸子掃過方氏一眼,看向袁寅政。


    袁寅政有些不明所以,隻當袁儼還是不願意娶秦五姑娘,氣得怒道:“你這個逆子,我警告你,無論如何,忠義伯府的秦五姑娘,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老爺,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方氏心中一喜,嘴角微翹,轉眼就又一臉的擔憂,看向袁儼道:“儼哥兒,你就聽你爹的吧,你爹身子不好,可別再氣你爹了!”


    袁寅政歪在椅子上哼哼,方氏一邊說著好聽的勸袁儼,一邊又對袁寅政道:“老爺,你也是,孩子們各有各的緣法,終身大事,豈有勉強之理,儼哥兒大了,也合該叫他自己拿主意,瞧著喜歡的才好!”


    袁寅政聽了,怒氣更盛,“他從小就是你這麽慣著他,才將他慣出這麽一身的臭毛病!”


    說到這個,他忽然從心底浮起一抹心疼,又道:“我知道你不容易,教養儼哥兒著實難為了你些,可若是沒有你,儼哥兒哪能長這般大,如今這個逆子,咳咳,他不念著你這個母親的好也就罷了,竟然還處處頂撞,簡直是忤逆不孝!”


    袁儼越聽臉色越發陰沉。


    他不想再在這裏多呆,隻冷冷的看向前方,輕啟薄唇道:“父親想必是有些誤會,我何時說過不願與秦五姑娘結成連理?”


    袁寅政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轉頭看向方氏,方氏也難以置信的看著袁儼。


    事情竟然出現了這樣大的一個扭轉,方氏平日裏就算是再鎮定,也忍不住問道:“你自從知道後不是一向都不悅的嗎?從那個時候才開始總不回府,對這門親事也從來閉口不提,還有上回秦老夫人的壽宴上,你明明厭惡至極的!”


    “哦?”袁儼冷笑,“夫人既然知道這些,為何還親自上門求取秦五姑娘的庚帖?”


    方氏噎住。


    她暗罵了兩句,緊接著就揚起嘴角,溫和的道:“儼哥兒,這也是你爹的意思,你爹也是為你好,哪個爺們小姐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儼哥兒還是不要再跟你父親較勁了!”


    槍口一轉,直接對向了袁寅政,袁寅政卻不覺得又何不妥,依然義正言辭的道:“你母親說得對,你要是滿意,那就最好不過了!”


    “全憑父親做主!”袁儼又行了個禮,正準備退下,他忽的回身又掃了兩人一眼,道:“既然已經定下,那便請父親盡快擇個日子成婚,也好了了父親的一樁心事!”


    說完,他再不多停留一刻,轉身就消失在了轉角處,隻留下一臉茫然的袁寅政和表情極為複雜的方氏。


    方氏恨透了,這麽多年,這麽多的機會,她就不應該任由這個小畜生安穩的長這樣大,她就應該一手將他掐死,也就不會有今日這樣的局麵。


    她始終是低估了他,始終都覺得還有機會,可一轉眼,不知不覺中,她便已經漸漸的對他掌控不住,是在一年前,還是兩年前,甚至,五年前,他就已經警覺了。


    簡直就是養虎為患!


    直到現在,她也隻能從新婦上下手,隻是,好不容易等來一個這樣好的時機,從剛開始的極力反抗,到現在的順從接受,她始終都看不懂,這究竟是為什麽!


    相對於袁寅政對兒子的表現十分的滿意和欣慰,方氏卻是難以捉摸。


    袁儼沒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歇息,而是腳下一轉,去了祠堂。


    元喜跟在後頭,一聲都不敢吭。


    他從小伺候在公子身邊,公子大約六歲的時候,他才四歲,那個時候,公子好像還不這樣,喜歡玩,喜歡笑,不愛讀書!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公子突然就愛讀書了,但不喜歡玩,也不喜歡笑了!


    袁家的祠堂,是看過風水選的,坐落在學士府的東南角,這邊種了一大片的鬆柏樹木,將整座祠堂都籠罩在其中。


    沿著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路,袁儼徑直來到祠堂門口,元喜利落的開了鎖,就站在外邊兒等候。


    袁儼伸手將門推開,裏邊兒一片靜謐。


    按照往常一般,添燈、上香,步驟行雲流水的做下來,最後他才在香案旁邊席地而坐。


    祠堂內供奉著袁家曆代祖先,其中一個,赫然刻著亡母袁衛氏之靈位,層層牌位在飄忽不定的燭光下,透著絲絲詭異。


    不同以往的沉默坐上半個時辰,他這次也不知道是真的開心還是苦笑,喃喃道:“娘,儼兒要成親了!你高興嗎?”


    成親的日子擇好良日,就定在了秋末,剛好是不冷不熱的時候。


    兩家都很‘滿意’!


    方氏再次上門的時候,是由薑氏接待的,問及何氏,薑氏早已準備好了應付的措辭。


    “近來伯爺和老夫人身上總是不爽快,再者悅兒和恬兒不日就要進宮選秀,大嫂心裏不安,便主動提起要到靈隱寺去給伯爺和老夫人誦經祈福,祈求平安順遂!”


    薑氏笑得要多真誠有多真誠,方氏隻好流露出一片欣慰,甚至隱晦的暗示幾句,“哎喲,老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氣,娶到這樣好的媳婦,也不知道日後我,能不能有老夫人一半的福分喲,要能這樣,我這輩子,也就知足了!”


    “夫人說笑,您的福氣,可要比我這個老婆子要多多了,幾個哥兒,可都是個個出類拔萃的,全都是夫人您教得好啊!”


    “哪裏,哪裏!”


    說著,三人都時不時拿眼去看秦霜,秦霜一往如常的做嬌羞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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