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蜘蛛女]


    「有趣!有趣!~」


    「真有意思呀!~大衛·維克托!喂!你醒了嗎?」


    薇爾莉特女士坐在床邊,從醫生包裏翻找出大衛先生的筆記本。


    她從旅行隨記一路看到住店心得,從取材內容中發現了維克托的小秘密。


    「你想體驗當女人的感覺?天哪!~太有意思了!」


    這身材高大體態健美的妖豔女郎倚著床架,佝身低頭靠近昏迷不醒的維克托,從鮮豔的紅唇之間淌下一點點唾液,拉絲的口水幾乎要滴在維克托的額頭上。


    她連忙打理好儀容儀表,把這細膩如蛛絲的唾沫給吸了回去,臉上都是嬌俏、尷尬、嫵媚和興奮。


    「在亞利桑那州,從來隻有女人痛恨這副肉身不能胯下生根!也沒有男人想把卵蛋騸了!維克托!你的小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麽?頑皮鬼!機靈怪!你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要知道沒錢的賤種就隻能賣身求財,有錢的富貴女兒還得套上我這身束腰裙撐,去聯誼酒會嫁到領主家裏,把那滾燙的男根給伺候好了,再生幾個大胖小子!」


    薇爾莉特眨巴著眼睛,咧嘴邪笑——


    「——要是敢偷情,哈!刺激!吊在籬笆架上挨鞭子吧!說不定還會吃槍子兒!隻要一槍,二十來年辛苦養大的女兒身,就要香消玉殞,白白送命咯!~」


    大衛·維克托睜開雙眼,他像一尊雕塑,沒有立刻起身。


    薇爾莉特女士驚喜道:「你醒啦?!~」


    維克托先生沒有立刻動彈,他意識恍惚,隻覺得右胸鈍痛,身上涼颼颼的,也沒有任何衣物——似乎被人扒光了衣服。


    勉強支撐著身體爬起,癱坐在床頭,低頭看向傷處,就見到一個好似愛心形狀的傷疤印在胸前,那是騾馬人姚管家用蹄髈打出來的拳印!


    「怎麽會!」維克托心神巨震,還不敢相信這一切。


    對他來說,人類動物園裏發生的種種變化就像一場夢。


    他在噩夢之中與這頭野獸怪胎搏命廝殺,恰好是薇爾莉特受到[地獄高速公路]的影響,開出至關重要的一槍。


    他贏了嗎?或許贏了!可是怎麽活下來的呢?貫穿胸肺打斷骨頭的致命傷!是如何痊愈的?!


    「是我!」薇爾莉特女士叉腰挺身,滿臉得意,從胸衣裏拿出一瓶白夫人幹粉試劑:「是我呀!我救了你一命!大衛·維克托!」


    「從瑪雅神廟深處挖到的蟲子!再精製提純萃取晾幹,隻要一把火,隻要一壺滾燙的茶水,就能讓它煥發活力,讓你重新站起來!~是天底下最好的壯陽藥!~」


    「維克托,你要感謝我」


    大衛·維克托非但沒有說謝謝,反倒變得極恐極怒。


    他看見私人醫生包已經打開,薇爾莉特女士還翻開了日誌本!


    「臭***!你對我的日誌做了什麽?!你在看什麽!」


    「啊?!」薇爾莉特女士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不可理喻,她被嚇住了,「啊?啊?!維克托?你在說什麽?」


    從被子裏翻身而起,大衛幾乎赤身***滾下床榻,他的肢體剛剛痊愈,手腳卻異常僵硬,他想去拿回醫生包,也要拿回自己的衣物和行李,最重要的是——


    「——不妙啊!真的很不妙!」


    維克托緊張到舌頭都開始流汗。


    「如果說沒有經過修改的一稿就像是光溜溜的屁股」


    「那麽收集來的靈感,這些意義不明的創意注解,這些早早準備好的線索筆記。簡直和我的直腸一樣!」


    薇爾莉特哭笑不得。


    大衛·維克托


    卻異常執著:「你在笑什麽!***!你把我的直腸翻出來了!天哪!天哪.我感覺呼吸困難.我感覺呼吸困難.」


    「小甜心!~」薇爾莉特一點都不在乎維克托的辱罵,她從小到大都是被罵大的,隻要她體態不夠好,吃飯時發出太大的聲音,吉姆·克勞和大首腦都要來教訓她,要鞭打她——她必須成為完美的商品,成為迷倒眾生的那朵霸王花。


    「你真是太可愛啦!~」


    「不要靠近我呀!——」維克托逮住衣物,護著日誌本,臉色變得蒼白,身體愈發無力。


    薇爾莉特女士打開雙臂,慢慢從床邊站起,厚實的裙擺下傳出窸窸窣窣的古怪響動,她走得很慢,步態端莊,以兩百一十五公分的身高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位小作家。


    「你沒有傷害我!~你在保護我!~」


    這妖豔婆娘心花怒放,人類動物園裏短短幾分鍾的經曆,讓她感受到了維克托的濃烈愛意——這顆滾燙炙熱的心不會說謊。


    與嫖客或土匪虛假的口頭承諾完全不同,大衛·維克托的一舉一動,好像灼人烈焰,把真情實感都寫在臉上了!


    「你還在擔心我嗎?怕我受欺負?」


    薇爾莉特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去,從喉舌之中能夠發出跨越時空的古怪笑聲,七哥聽了也要點個讚。


    「嘻嘻嘻嘻!咦嘻嘻嘻嘻!~桀桀桀jiajiajiazhazha!」


    「小甜心!~小甜心!~小甜心!~好想嚐一口!好想嚐一口!~」


    在大衛·維克托熟睡之時,薇爾莉特沒有侵犯這個膚白貌美的奧地利人。在她看來,不會反抗的獵物毫無價值,就像爛醉如泥的腐肉,根本就不好吃。


    現在維克托活過來啦!看看他的眼神!仔細去體會這純真靈魂所散發出來的良善,那是多麽美妙的藝術品?!


    「哇喔!~你居然會關心我!~」


    薇爾莉特強調著,反複念誦著。


    「在蛇蟲虎豹土匪盤踞的大本營!居然還有你這樣的小英雄,要把我護在身後!~讓我遠離怪獸和子彈!天哪!天哪!~天哪!~我感覺身體好熱,維克托,給我解解渴嘛!~」


    「薇爾莉特!」大衛·維克托勉強穿上褲子,再想去提拉腰帶,手腳卻不受控製軟弱無力:「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美好!」


    「你在說什麽?」薇爾莉特僵在半路,笑容也消失。


    「我發自內心認為,要尊重每一個女人!」大衛先生信誓旦旦的說:「絕不可對女人動粗,在危難時刻也要施以援手,讓女人遠離危險——這是騎士的原則。」


    「如果不能保護弱者,我的心也會跟著裂開,更無法向人們講述騎士遊俠的故事!」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守則!怎麽能說給別人聽!薇爾莉特小姐,你可不要誤會了!」


    「騎士故事?」薇爾莉特感覺自己產生了幻聽:「原則?」


    「沒錯,就是原則!」大衛·維克托以指為槍,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無論你美麗或醜陋,正如你所說的,既然這片西部熱土對你如此殘酷,那麽你就是弱者——我作為一個男人,必須站出來保護你。」


    「無聊!無聊!無聊!」薇爾莉特驚聲尖叫:「難道不是因為我的美貌嗎?!」


    大衛·維克托:「並非美貌!」


    「難道.」薇爾莉特又開始挺身翹臀,裙撐也跟著拱起:「難道不是因為我的身段?」


    大衛·維克托:「並非好色之徒!」


    「虛偽!懦弱!你就是喜歡我!你肯定愛上我啦!」薇爾莉特捂著嘴巴難以置信大聲吼道:「維克托!維克托!維克托!你說實話!」


    大衛·維克托:「並非愛情!並非謊言!我的勇氣貨真價實!」


    像是霜打的茄子,薇爾莉特一下子整個人都蔫了,她失魂落魄,不願意接受這個故事的結局。


    「你不是想體驗體驗當女人的感覺嗎?維克托」


    她主動走向大衛,把桌台的鋼筆對準自己的喉嚨。


    「來吧!來吧!進入我吧!我願意.」


    她的眼角流下黑漆漆的眼淚,融化了眼線油墨。


    「請不要再拷打我!侮辱我了!薇爾莉特女士!」大衛·維克托厲聲說道:「攪拌咖啡的方式有兩種!用湯匙也好,用餐叉也罷,喝起來好像沒有任何區別——但是文森特的拳頭打在我的臉上,它實在太疼了!實在太疼!」


    「你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薇爾莉特隻覺得匪夷所思。


    「我不能走進同一條河流兩次!也不能反複犯同一種錯誤!」大衛·維克托信誓旦旦說道:「隨意窺探他人的內心?這種事情我不會再做了!你隻是想要與我爭強鬥勝,與我分個高低!」


    「這就是湯匙和餐叉的區別,薇爾莉特女士!」


    「你要贏了我!要證明自己的魅力,想征服我,試圖占有我,卻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這不光是我和文森特的騎士比武,對我寄予厚望的傑克·馬丁,我也不能辜負!」


    「我的作品需要生命力!它是活生生的!絕不可從你這副空殼之中搜取虛假的愛意,獲得所謂[女人]的體驗!」


    [part·石頭的意義]


    空氣中突然浮現出燦爛耀眼的冰晶,它來自[衣冠禽獸],來自吉姆·克勞的魂威神力。


    薇爾莉特女士的臉色鐵青,似乎破了大防,都說***無情戲子無義,她既是馬戲團的當家花旦,也是珍奇館的頂級***,自然是無情無義到了根底裏去。可是大衛·維克托這番高高在上的傲慢說辭,好像熔岩烈火,幾乎要把她燒幹!


    「我要***你呀!我要看清楚!到了床上你是嘴巴硬還是√巴硬!」


    維克托臉色劇變,提拉褲子往後退縮,兩條腿卻完全失去了力氣,***的肚腹皮膚漸漸浮現出青灰色的血管,嘴唇也要發黑!這才發覺肩頭的紫色牙印!


    薇爾莉特女士緩緩揭開裙擺,就看見髖胯之間造型奇特的吊帶和褻衣,漁網襪勾勒出修長美腿,足有三對鮮紅高跟鞋,總共六條扭曲變形的古怪步肢!她麵露笑意,吐出四顆犬齒尖牙,慢慢往維克托這頭爬!


    「ohmygod!」維克托麵如土色,氣血翻湧,眼睛裏滿是血絲,卻感覺異常興奮:「這是什麽怪物!我得記下來!我得寫在日誌本裏!畫下來也好!如果有相機的話.」


    「蛛毒已經滲到你的腦子裏去咯?」薇爾莉特眯著眼,纖纖素手提拉裙子,歪著腦袋吹出紫紅色的香煙毒氣:「維克托先生,我要開飯咯!~」


    大衛依然被這獵奇卻香豔無比的畸形怪肢所吸引,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身體不由自主的吊起,有肉眼看不見的細絲牽連著他的頭頸和腋窩,扯動膝蓋提拉髖胯,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薇爾莉特女士幾乎沒有改變站姿,伸出其中一條步肢足趾,輕輕搭在小作家的肩頭。


    她媚眼如絲吐氣如蘭,高傲的看著這個失魂落魄的金發怪人。


    「好看麽?」


    維克托沒有作出任何有效回答,反而是語速極快神神叨叨的。


    「皮膚好像小麥粉摻了太多水分的麵糊,氣泡全都去掉了,似乎非常光滑。」


    「網襪的材質是山羊毛,送去鞣革廠除臭,確實很細心,但是反而沾上了牛皮的臭味,可惜了。」


    「足趾的


    指甲油選品是下下品,誰是你的化妝師?這家夥真該死呀,金屬質感油脂的自然發色糟糕透頂,根本就無法襯托出這條足掌的美.」


    「扭曲反折的膝關節有太多皺紋,似乎這種變形巫術還有一些缺陷,這些樹皮一樣的紋理令我感到恐懼!是的!這種恐懼又怪誕的感覺!我要寫下來!一定要寫下來!」


    薇爾莉特女士瞪大了眼睛:「你到底在說什麽?!」


    腳趾踩在維克托的側臉,踩著他有棱有角的顴骨。


    「沒有多少體味,無法想象這條腿的主人會做什麽體力活,似乎每天要走的路也分成了六份,極少出汗」大衛·維克托眼神失焦,突然聞到濃烈的臭氣。


    那是從薇爾莉特唇齒之間,從食道喉嚨裏散發出來的氣味。


    「給我專心!保持專注呀!」薇爾莉特抓緊了大衛先生的腰帶,同時也抓住了腰帶上的銀貓配飾,還有那一顆鮮紅的石頭。


    「抱歉。」大衛如此回應道:「能不能把腰帶還給我,請不要如此粗魯的對待它,它很重要。」


    「你居然會說對不起?哈哈哈哈哈!~」蜘蛛女郎收回腿腳,合上裙擺,似乎找到了維克托先生的死門所在:「我的上帝!你好像很關心它?很在乎它?」


    抬起胳膊,扯來這條銀貓腰帶,薇爾莉特仔細看去,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銀子打的首飾?不值幾個錢吧?」


    「和錢沒有關係.」維克托被蛛絲吊了起來,卻沒有扯謊狡辯的意思:「重要的是那顆石頭。」


    「紅寶石?」薇爾莉特歪著腦袋,透過油燈辨認寶石的光度,「嗬,這種垃圾貨色,都不配進我的化妝間.」


    「我從監獄裏來。」維克托認真執著,要講清楚紅石配飾的來曆:「有個小姑娘為了給她的母親治病,從珠寶店偷走了這顆石頭,被警衛抓了個現行,關進監獄裏,看見警衛來了,她就跪地磕頭,每天要磕滿一百個頭來認錯——她流血也流淚。」


    「結果這顆石頭根本不值什麽錢,隻是用來欺騙罪犯的假貨。但是小偷依然要定偷盜罪,要關上好幾年!她病重的母親怎麽辦?!」


    「我寫信托父親給這家人籌集善款,結果父親卻罵我多管閑事——於是我又提議,用書房裏的收藏品換來一些錢。這些藏書對我來說一文不值,所有的學識,所有的故事都已經留在我的腦子裏,放在書房喂蟲子隻是浪費錢財。」


    「確實如你所說,它隻是用來欺騙窮人的展品而已。」


    「不過我堅持自己的想法!我認為寶石的意義由人來賦予!」


    「它能換來一條命,換來這個孩子的希望!」


    「我孤身一人漂洋過海來到美利堅合眾國,它是我的勇氣,它對我很重要!」


    「薇爾莉特女士!請你尊重它!」


    大衛·維克托瞪大了雙眼。


    「哢擦!——」


    難以透光的假珠寶,在蜘蛛女的掌心裂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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