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程境陵叫住那名轉身要走的乞丐,抬眼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輕聲問道:“我見你四肢健全,身體強健,又正值壯年,卻還出來乞討,想來應該是乞兒幫的人吧。【零↑九△小↓說△網】”


    乞丐也有地盤,乞兒幫最開始便是幾個乞丐組成的小團體,逐漸才發展成了現在的南城區第二大幫會。


    在南城區,幾乎每個乞丐都是乞兒幫的幫眾。就連很多不是乞丐的人,加入乞兒幫了之後,都會跟著去乞討。


    乞兒幫的人不以乞討為恥,反而以此為榮。像這個乞丐一樣的健壯青年還出來乞討的,也隻有是乞兒幫的人了。


    那乞丐將油紙包裝進隨身攜帶的一個袋子裏,轉過身看著程境陵,毫不猶豫地承認道:“對,我是乞兒幫的人,怎麽地?”


    “怎麽地?”程境陵反問一聲,對視著乞丐的眼睛,不緊不慢的道:“你乞兒幫的人來我惡虎幫的地盤上乞討,還這麽的理所應當,怎麽,已經把我們惡虎幫看做你們乞兒幫的囊中之物了?”


    乞丐的眉頭微微皺起,瞅了眼旁邊老王頭,又看向程境陵,開始有些拿捏不定起來:“您是……?”


    見程境陵有找這乞丐麻煩的意思,老王頭的麵色不禁一變,連忙向那名乞丐吹胡子瞪眼道:“好啊!我剛才還在納悶是哪來的乞丐,是家裏出了困難,實在活不下去了,才來要兩口吃的,沒想到你竟然是乞兒幫的人!敢當著程幫主的麵越界來要份子錢,你活擰巴了吧!還我!快把我的包子還我!我跟你說,這是惡虎幫的地界兒,你乞兒幫的名頭在這不好使!”


    說著話老王頭就伸手向那乞丐的布袋掏去,似是要將剛才給出去的湯包再搶回來。


    老王頭的話乍一聽是斥責,但仔細想想,這一句話不僅將程境陵的身份告訴乞丐了,還主動為乞丐想了一套說辭。


    果然,聽了老王頭的話後,那乞丐的麵色一變,直接順著老王頭的話頭苦著臉對程境陵解釋道:“原來是惡虎幫程幫主當麵!恕罪恕罪!還請聽我解釋,我雖然是乞兒幫的人,但也有活計,並不以乞討為生。隻是前一陣時間,我妻子得了重病,家裏的條件直轉急下,我無奈之中,才不得已偶爾出來乞討,貼補些家用。我剛剛正要去給我妻子抓藥,路過咱家湯包鋪,聞到湯包的香味,就想著給我妻子帶回去幾個,所以才上門的。這不,我妻子重病,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我還特意要的素陷。實在沒注意到這竟然是惡虎幫的地盤,惡虎幫的威名我是聽說過的,如雷貫耳,如果早知道,我豈敢冒犯啊。不過幾個素包子也不值什麽錢,您就別跟我計較了,我身上除了要錢,真沒多餘買吃食的錢了,可我妻子還在家裏餓著呢……”


    乞丐將自己的情況說得悲苦,一邊朝程境陵認錯,一邊跟老王頭賠笑臉,同時還將懷裏布袋捂得嚴嚴實實的,看樣子是真得很需要這幾個素包。


    聽乞丐說自己的生活如此艱苦,家裏還有個病重妻子等著吃飯,老王頭也不跟他爭搶了。


    臉上有些悲憫,老王頭猶豫的對程境陵道:“程幫主,這人倒也是個可憐人,今天越界估計也是無心之失。左右是幾個素包子而已,咱們就別跟他計較了吧?”


    程境陵坐在一邊,自從老王頭開口便沒有再出聲,隻是一直平靜的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現在見老王頭詢問自己,程境陵隻是聳了聳肩,輕笑一聲道:“這素包子是你的,老王頭你都無所謂,我又何必跟他計較呢。你走吧,本來我也沒想怎麽樣,隻是好奇問一問。”


    最後一句是對那乞丐說的。


    見程境陵沒有找自己麻煩的意思,那乞丐鬆了口氣,連忙又是鞠躬又是彎腰的向程境陵和老王頭道謝,出門後便一溜煙就跑沒影了。【零↑九△小↓說△網】


    看著乞丐走遠,老王頭搖了搖頭轉身走回店裏,歎了口氣道:“也是個可憐人呐。”


    說話的同時,還瞟了程境陵一眼。


    程境陵則隻顧著吃自己的飯,沒有再多提這乞丐一事的意思。


    倒是坐在櫃台後麵的阿陽撇了撇嘴,忽然出聲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妻子重病不起,他沒錢給妻子治病,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了,聽起來是可憐。但發生這一切,還不是因為他不上進?不找門路多掙錢,竟然出來乞討。乞討能讓他餓不死,能讓她妻子的病治好嗎?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隻能搖尾乞討維持生計。女人若是嫁了這麽一個人,可真算是倒黴了。”


    也不知道之前那個乞丐觸動了阿陽哪根神經,讓她如此不滿。


    熊大和老王頭聽到阿陽的話後,齊齊低頭,仿若沒聽見一般,表現得十分奇怪。就像是有什麽忌諱?


    程境陵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挑了挑眉梢接過阿陽的話道:“可憐之人雖必有可恨之處,但可恨之人亦必有可悲之苦。這南城區住的都是貧民,貧民的人生不就是這樣,一生勞累,不過能圖個溫飽。吃飯足夠,旦若是遇到什麽大事,得了什麽重病,必是家破人亡的下場。人少有不上想上進的,隻是無路可走罷了。君不見,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這不是他們的錯,這是體製的問題,貧富差距太大。世間如一個屠宰場,權貴富人是屠夫,是老板,是食客,而普通老百姓就是圈養的牛羊。或大或小,或肥或瘦,都隻是權貴們的席上珍罷了。”


    程境陵的話音落下,整個湯包鋪內都是一靜。


    老王頭和熊大、阿陽三人皆是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見解,將事實看得如此透徹。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好詩,這是你寫的嗎?”阿陽將程境陵隨口說出的詩複念了一遍,問道。


    程境陵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剛剛自己隨口說出,在前世已經廣泛傳播如同俗語的詩句,在靈武大陸還沒出現過。


    這兩句詩也不是一首詩,而是兩首詩,程境陵隨口念出拚接在一起,倒也不顯得突兀。


    既然還沒在這個世界出現過,那程境陵自然也不會推脫是自己在什麽地方看到的,而是大方的承認了下來:“是我隨口說出來的,有感而發。”


    聞言,阿陽微微眯起眼睛,眼中似有精光,定定的注視著程境陵的側臉,幽幽問道:“能隨口做出這樣的詩,程幫主對於普通百姓的悲苦深有感觸啊。程幫主的誌向,是改變這個體製,推翻‘屠宰場’嗎?”


    聽到阿陽的問題後,餘光感受到阿陽的注視,程境陵心中不禁咯噔一聲,心思開始急速轉動起來。


    不過,雖然心中變化波瀾起伏,程境陵麵上卻依舊十分平靜。


    隻見他端起碗,將最後一口粥倒進嘴裏,笑著對阿陽道:“推翻?改變?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聖母,怎麽會有這種想法?貧民如豬狗牛羊,確實悲苦。但我隻要跳出圍欄,成為屠夫不就好了嗎?牛羊何其多,少我一個不少。屠夫何其多,多我一個也不多。”


    聖母?


    阿陽之前沒聽說過這個詞,但也能從字麵上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先是跟著輕笑一聲,而後阿陽又撇了撇嘴道:“你變得可真快呀,記得上次你還說,如果不是無可選擇,不想混幫派呢。冠冕堂皇的,說什麽想要上外麵見識見識更廣闊的天地。我還當你看破紅塵,不在世俗之中了呢。沒想到啊,也是個俗人。”


    “生活在俗世,自然是個俗人。”程境陵搖頭解釋道:“我說不想混幫派,隻是因為混幫派太上不得台麵。在普通人眼裏是很威風,但壯一些的牛羊比瘦一些的牛羊,又有什麽區別呢?在屠夫眼裏隻是更肥美的席上珍吧。我口中更廣闊的天地,不是風景,而是舞台。”


    說著,程境陵心中便感覺有些不對了。


    他跟阿陽說的這些話,已經不像是一個幫派的副幫主,能跟一個普通少女吐露的心聲了。痕跡過於明顯,會讓人懷疑他知道了什麽。


    而阿陽的表現,也越來越不像一個普通的貧家少女了。


    可能阿陽自己不覺得也不在意,但程境陵要維持住,不能讓老王頭他們察覺到自己已經猜到他們的身份不一般了。


    現在程境陵跟老王頭他們的相處模式就很好,彼此心中都有顧及。若真是將要遮掩的東西都擺在明麵上,那程境陵可就無法再接近他們了,說不得還會有危險。


    所以,不等阿陽繼續再說什麽,程境陵當先結束了這個話題道:“算了,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個黃毛丫頭也聽不懂。眼界不一樣,你我看到的天也是不一樣的。”


    還想再說些什麽的阿陽直接被程境陵這一句話給噎了回去,嗆的她說不出話來。


    阿陽氣急,又想起了那天他跟程境陵發生口角,程境陵一副“不跟她見識”的姿態,跟現在小瞧她的樣子一模一樣。


    她恨得牙根直癢癢,卻又看到旁邊的老王頭一直在跟她打眼色,讓她不要再多說了。


    想了想,阿陽也隻能作罷,把這口氣也咽了下去,冷哼一聲將頭扭過去,不再吭聲了。


    老王頭跟熊大則是鬆了口氣,剛才阿陽跟程境陵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時,兩人是真的擔心阿陽哪句話說漏了,被程境陵察覺到不對,暴露出他們的身份,擾亂計劃。


    好在程境陵不屑跟一個小女孩多說,當先結束了話題,應該是什麽也沒發現。


    看看他,吃完飯放下十枚銅板,跟老王頭他們打聲招呼就走了,完全是一副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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