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一腳,將持刀壯漢踢飛出去。


    一個大活人被踢飛八九米遠,也是罕見。


    一瞬間,場麵似乎安靜一下。


    可,下一刻。


    那壯漢同伴見狀情緒激動,幾個人嘶吼幾聲,竟然紅了眼睛,向方澤衝了過來。


    方澤見狀,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這幾人,既沒實力,也沒決斷,連基本的敵我強弱都判斷不出來。


    而且還無法控製情緒,衝動一上來不管不顧的,完全就被情緒衝昏了頭腦,也不看看現實。


    這等人,哪怕是進入幫派,也注定了是底層。


    方澤已掂量出這幾人的水準,也不需要留手了。


    他點出一指。


    辟風指瞬間點出四道指風。


    方澤用了一點真氣,不過並非九轉生死契,而是之前陰陽混玄功的特性真氣。


    這兩種功法同源異出,而且方澤之主修的就是陰陽混玄功,轉換起來很是自然。


    他用的真氣很少,幾乎就是點到為止。


    但辟風指之下,這些微真氣一樣滲入那四個幫派壯漢體內。


    瞬間,這四個幫派壯漢同時腳下一軟摔在地上,同時發出哀嚎聲音,身體不斷抖動,像是打擺子一樣。


    方澤神色平淡。


    哪怕用的是陰陽混玄功的真氣,哪怕僅僅隻是透入微弱一份,可這真氣在這四個江湖人體內如同異種,如果沒有高人出手除掉,一兩年內這真氣都會在他們體內留存。


    帶來的效果,就是這四人雖然身體並沒有受到大損傷,可是渾身無力,時常痙攣,仿佛得了重病時常要打擺子,以後別說霸淩他人,怕是提刀殺雞都做不到了。


    方澤此時剛來此方世界,還不清楚情況,並不願意下太過重手,如此懲戒,倒是剛剛差不多火候,這五人未來幾年想不被人打都不容易,更別提報複其他人,倒算是護住了那書生一行,算是有下文的小善舉。


    此時。


    周圍人等見方澤隻是淩空一指,四個體壯如牛的壯漢就如同中邪一樣倒在地上打著擺子,不由都被震驚。


    甚至有人膝蓋發軟,有種想要下跪的衝動。


    有見識的,隱約猜到方澤乃是武林高人,沒見識的,則疑神疑鬼,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手段。


    正在眾人帶著驚疑,敬畏的目光看著方澤的時候,剛才被壯漢霸淩,被踩在地上的書生從地上翻身而起。


    他都沒有撣子掉身上腳印塵土,而是先快步走到方澤麵前,一個深深的鞠躬彎腰,然後起身語速很快的說了一連串的話。


    方澤雖然挺著這地方語言比較熟悉,可對方說的太急太快了,沒辦法仔細分辨,但卻也猜出六七成,無非是感激之類的話。


    方澤本想回應,忽地看那書生猛的轉頭,麵向那些百姓,語調語氣慷慨激動,不時的指著自己胸口腳印,頭發上的塵土,還指著乘坐的牛車前還在哭泣的妻子,和才站起不多時的趕車老者。


    其語調激昂,隱隱有些音律在裏麵,很有渲染和調動他人情緒的能力。


    很快,有些周圍圍觀百姓中,有些年輕人的眼睛就紅了。


    書生話語越發帶有煽動,說到激動處,忽然用手一指地上那四個還打著擺子,渾身顫抖起不來身的壯漢。


    隻見鼓動之下,周圍有情緒激動的年輕人按捺不住,大聲吼叫,衝上去一頓痛毆,暴打地上四人。


    見有人帶頭,旁邊百姓都忍不住了。


    那幾個壯漢,看來也並不是第一次做霸淩他人的事,已惹了眾怒,此時無力抵抗虛弱的時候,周圍人等暴怒,痛打落水狗。


    幾個暴徒慘叫連連,眼神和表情充滿恐懼。


    書生依然不依不饒,連連鼓動。


    直到有人開始打紅了眼,抓起周圍大石頭那幾個暴徒頭上砸去。


    見到如此,書生才覺得滿意。


    他這才轉過身來,輕輕撣掉身上灰塵,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再次對方澤深深施了一禮。


    方澤看到這裏,心中直呼一聲好家夥。


    當真是好家夥。


    本來他還想留那幾個幫派壯漢一條性命,懲戒一番就行了。


    可現在?


    好嘛,這書生一通鼓動,煽動了群眾情緒,直接就上石頭往腦袋砸了。


    那五個壯漢,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當然了,方澤也不會同情那幾個人,隻是覺得這些人有力量的時候太過霸道,得罪了人,現在來了個現世報。


    方澤看著眼前這書生,忽然覺得他是個人物啊。


    報仇不隔夜,君子動口不動手,殺人不用刀,直接煽動他人把仇家弄死,絕了後患不說以後追究起來還是個法不責眾,還會借方澤之勢。


    方澤也算直觀的看見,為什麽無論何時何地,哪一界的朝廷都對讀書人又要用又要防,總是不能徹底放下心來。


    因為真正的讀書人可不是好欺負之輩,他們雖然體力比較弱,甚至手無縛雞之力,可卻也不是好惹得的。


    而且還記仇。


    正如眼前,哪怕是一個看起來並沒很高功名的讀書人,一張利嘴三寸舌,隻要放在人群中,不沾血也能殺人。


    若是真將群眾煽動起來,一人能頂一萬個人用。


    如此之人,天下若有個成千上萬,也難怪哪個朝廷都不敢大意,既要防備也要拉攏。


    方澤微微點頭。


    他並未對那書生有不好觀感,反而很是欣賞。


    畢竟,雖然方澤這輩子主要身份是武者,可上輩子也算是個讀書人。


    等書生感謝施禮之後,方澤對這書生說道:“我少年時和師父入山修行,山中不知歲月。”


    “如今下山,不知道現在是何朝代,天子是誰,你等又為何逃難?”


    方澤故意使用天洲界大周的官話。


    他想看看,這邊的人是否能聽懂天洲那邊的話語。


    書生聽到方澤的話,不由愣了愣。


    頓了片刻,書生換了一種口音,和方澤說話。


    方澤聽了片刻,還是頗為熟悉。


    這話有點接近大周的神都官話了,但也有很多不同。


    方澤和他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管是否真的能聽懂,就這麽交流起來。


    說過一會,方澤漸漸找到一些感覺。


    書生的話裏,還是類似吳郡的方言較多,不過有一些地方有變化。


    正如方澤在天洲時候就知曉,各地方言看似不盡相同,但大都是同源。


    比如在禹州,稱呼祖母就是頗為口語的‘奶奶’,而在徐州,同樣是祖母說起來讀音就類似‘來來’。


    看似不同,其實就是音韻的變調有些變化而已。


    足夠敏銳,並且頭腦靈活的話,很快就能掌握其中規律。


    眼前書生說的話也差不多。


    雖然剛開始不太能聽懂,可逐漸的,方澤就把這話語和吳郡方言對應起來。


    無非是多了幾個音韻,並規律上有所替換而已。


    隻要記憶之中的語言素材足夠多,頭腦計算和反應能力足夠強,直接就可以把對方話語在頭腦之中轉譯成能聽懂有意義的話。


    萬裏歸宗派弟子都是神魂強大,神魂強大有一方麵的體現就是記憶和計算能力都很強。


    換句話說,就是頭腦靈光。


    很快,方澤就真的能聽懂對方說的一些意思,同時因為有口變神異,陌生拗口的發音也完全不是障礙,說出來的話也能讓對方理解的七七八八。


    書生是直觀的感覺到方澤迅速的學習,掌握了他說的語言。


    見方澤如此強悍的學習能力,書生的臉上不由浮現震撼的神色。


    而此時,方澤也幾乎適應了這種語言。


    他又將剛才問話重複一遍。


    書生此時,也大概聽懂了。


    書生也盡量放慢語速,讓方澤能聽得明白。


    隻見他頗為禮貌甚至恭敬的回答說道:


    “回恩公所問,如今乃是龍康朝元興二十三年。”


    “當今聖天子乃是聖佑元興皇帝。”


    “我等是為了避兀博蠻兵禍,從燕離十六州入天水關前往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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