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城中村。


    與那摩天大廈林立,櫛比鱗次的繁華大都市隔河相望。


    一百來米的河岸,似乎劃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方,燈紅酒綠,飛車川流不息,上演著聲色犬馬。


    一方,青石板梯,舊科技時代的石油汽車喘息著廢氣,在廢氣中,模糊著一個又一個悲歡離合的故事。


    階級,無論什麽文明、什麽年代,都依舊存在。


    一個個光著腳丫子的半大孩子,淌過昨夜雨水淤積的小窪,互相打鬧著跑遠。


    不少老農,擔著自家種的糧食蔬菜,就著舊報紙坐在石墩上,和麵前臉色暗黃,生滿雀斑的家庭主婦們為了那幾毛錢爭得麵紅耳赤。


    一隻老貓銜著老鼠,匆匆竄過。


    汙垢凝成針狀,掛在老貓的脖子下,分不清顏色了。


    或是,這隻老貓初生時,有一身漂亮的白色柔毛,但此時,卻是一身灰黑的卷發。


    散發著惡臭。


    “你走啊,走了就不要再回來,和那野婆娘滾!咱娘倆一樣可以活!”


    哭喊聲傳出後,鍋碗瓢盆的破碎聲應接而來。


    一個漢子撫著生滿蛀洞的木門走出,看了看屋內那麵黃肌瘦的娘倆,卻絕情的轉身。


    留下兩具或許在半月後,因為腐爛的惡臭才會被人發現的屍體。


    這裏,悲多於喜。


    “考上了,考上了!我屋頭幺兒考上重點大學,哈哈,考上了!”


    隨著一道大喜的呐喊傳出,整個城中村似乎都活了過來。


    一個男子低著頭,提著一隻用油紙包裹住的烤鴨,穿著軍旅鞋,沉默的經過正歡聲不斷的一家子門前。


    走過門前,男子的餘光看到了屋中有一個麵容稚嫩,高高瘦瘦的少年。


    少年含著淚,紅了眼,淚花打濕了手中紙質的錄取書。


    大紅色的重點大學的標誌,燙金勾玉,格外的引人注目。


    男子沒有停留,收回目光。


    但烤鴨的油水,卻從油紙縫隙流出,悄然滴落在這家人門前的水窪中。


    “幺兒,幺兒,你怎麽了!不要嚇爸爸啊!幺兒——”


    男子頭也不回,普通的臉頰上,浮現一絲殘忍的笑容。


    而不少居民,朝著他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臉的慌張。


    湧入了先前的那一家子裏。


    “不得行了,這娃兒腦殼沒得一點磁場信號咯。也就是,走了。節哀吧……”


    男子提著烤鴨,哼著小曲,心情格外暢快的折入一條弄堂裏。


    晾衣架上的衣服,還滴著渾濁的水珠。


    但男子走過,好似有一層看不到的薄膜覆蓋在體表外,任何滴下的水,都向兩側流去。


    “這鬼地方,連進城買隻烤鴨都提心吊膽的,該死,沒道理啊,除了我們三個,沒人收到風聲啊。”


    男子低著頭,暢快的心情蕩然無存。


    忽而,男子不露聲色的看了眼遠處的樓房,冷冷一笑。


    轉過一條甬道,他停下了腳步。


    隻因,在他麵前多了一個人。


    一個曾隻有一麵之緣,卻害得他老大鋃鐺入獄的人。


    司空單腳倚著牆壁,嘴裏叼著一根草,一副散漫不羈的模樣。


    “呦,想不到,堂堂毒狼星寇的毒牙,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居然為了一隻烤鴨,不惜以身犯險的潛入城內。”


    “還真是……諷刺啊。”


    司空吐出嘴裏的草莖,側過頭來,看著麵前之人。


    毒牙、軍策,都是毒狼星寇中首屈一指的人物,是每一代毒狼的左膀右臂。


    毒牙,為矛,衝鋒陷陣,打家劫舍。


    軍策,為盾,出謀劃策,決勝千裏之外。


    可謂是一文一武,互為表裏。


    而據刀疤所說,這一代毒牙的實力更是高達四維,不比毒狼弱多少,是一位虎將,頗受毒狼看重。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毒牙心裏警覺,目光遊散四方,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怎麽找到毒牙的?


    司空當然不會告訴他,他不甚遺留的小小的線團,在司空眼中卻可以看到它的起源,更知曉了他的行蹤。


    “放心,這裏隻有我一個人。”


    司空看出了毒牙的戒備,輕聲笑道。


    這裏?


    毒牙心中一動,冷笑道:“你在找死麽?”


    聞言,司空反而一步步走到毒牙麵前,漫不經心的說道:“我會不會死,不知道。”


    “但你,要不了多久,就必死無疑了。”


    “你什麽意思?”毒牙皺眉。


    “是不是很疑惑,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警牙,就那麽巧抓了你家老大?”


    走到毒牙跟前,司空停下腳步,臉色和煦,好似在對故友交談。


    “你的話,太多了。”


    毒牙陰冷的盯著司空,四維的氣息乍然一現,宛若大江拍浪,直接將司空粘在牆壁上。


    連綿的暗勁傳入,落在司空五髒六腑之中,卻傳出好似金戈相交的錚錚聲。


    “咦?”


    毒牙輕咦一聲,收回氣息,司空應聲落下。


    司空悶哼一聲,冷汗打濕了衣裳,抬起頭,勉強笑道:“怪就怪,你們撞到槍口上了。帝牙正在追查一件連環碎屍案,出動了大量警員,甚至不乏同是四維的高手。可你們毒狼,偏偏適逢其會。”


    毒牙目光一凝,記起了什麽,不善的盯著司空:“這麽說,是你栽贓嫁禍,陷害我老大?!”


    司空聞言,詭異的看著毒牙,好似魔鬼的低語,在毒牙耳邊舔舐:“這,不也是你想做的麽?”


    “嗬……”


    毒牙忽而笑了起來,有趣的看著亂發披下,略顯瘦弱的司空。


    “說吧,你來找我,想幹什麽?”


    司空撫著牆壁,站起身來,道:“合作。毒牙擋住了你成為下一任毒狼的路,也威脅到我。他,不能活。”


    毒牙搖了搖頭:“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成為毒狼。”


    “不,你成不了。甚至,整個毒狼星寇都會覆滅!”


    司空血腥一笑:“想想吧,這一代毒狼落網了,關於你們毒狼星寇所有的秘密、巢穴坐標、實力分布,都會被帝牙挖得個一清二楚。”


    “你猜猜,你這顆毒牙,會不會第一個被帝牙咬斷?”


    毒牙聞言,臉色陰晴不定,目中流露出凶光:“毒狼,不能活。”


    “對!毒狼不能活!”


    司空哈哈一笑,轉而麵色一冷,表現出兩種迥然不同的氣質。


    “我們必須先行一步,在毒狼沒有招供之前,殺了他,讓他永遠也開不了口!”


    忽而,毒牙嘲諷的看著司空,興趣索然的聳了聳肩:“殺?帝牙局可謂是銅牆鐵壁,不知有多少警牙駐紮,更有無數天羅地網般的科技裝置,我們去了,無異於以卵擊石。”


    “這合作,我拒絕。”


    毒牙與司空擦肩而過,漸行漸遠,但忽而,毒牙耳根一動,察覺到身後一道氣流聲。


    毒牙伸手一握,一張仿真人皮的追蹤儀落入手中。


    “假若,我可以引走大部分警牙,並且讓所有的科技裝置,癱瘓呢?”


    司空的聲音傳來,毒牙身形一僵,精神場下意識的探尋著手中裝置。


    卻發現,一股詭異的,呈穹頂形狀分布的精神遊離場,居然阻隔了這追蹤裝置動力源泉。


    讓它,陷入癱瘓。


    “你究竟是誰?”毒牙背身,問道。


    ‘嗡嗡嗡……’


    一陣急促的汽車轟鳴聲掠過,濺起街道上淤積的汙水。


    也衝散了話語聲。


    “我是誰?毒狼星寇。”


    弄堂中,毒牙轉身,看著司空,忽而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連你都敢搏上一搏,我毒牙,豈是懦夫?”


    司空含笑點頭,殘忍之色充盈眼眶,陰森道:“那麽,作為投名狀,我先送你一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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