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顧啟明告別以後,林珂進了自己的院子,正好家裏的電話響起,她隨手接了起來,然後就聽到了一個不想聽的聲音。


    “小珂,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


    “嗯,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處理的。”林珂對著電話那頭淡淡地道。


    單是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內心的不快,眉頭不經意的皺起,更是證明了她這種心情。


    “……珂,你就不要倔強了,你一個小孩子,還在讀書,老宅留著做什麽?你之前不是已經答應的好好的嗎,現在反悔了,你讓人家怎麽看待你?大家都是生活在一個鎮子上的,名聲最重要,你們林家的人就是太倔強了!”


    林珂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我們林家是很倔,可我們林家虧待你了嗎?你要丟下我和病弱的爺爺奶奶改嫁的時候,我們有阻止你嗎?名聲多重要?你要是真看重,你會選擇改嫁?既然已經改嫁了,連我這個女兒擦肩而過就當沒看見,那就不要摻和我們林家的事情!我們林家孤苦無依,就我一個,高攀不上。”


    “珂,媽媽也是不容易的啊!”電話那頭的女人一聽林珂的話,情緒立馬就激動了起來,聲音都變得哽咽了:“我當初要是不改嫁……”


    “夠了!”林珂低聲喝止道。


    少年時這樣的場麵太多見了,她少年時最多見的就是這位母親眉色鬱結的樣子,似乎什麽都能讓她感到悲傷。


    她印象最深的一次,她爺爺去世那時,家裏條件非常困難,母親改嫁的那個男人,給她家送了五百塊錢過來,五百塊錢在當時不是一個小數目,她雖然失去爺爺非常悲痛,但對那家人還是很感激的,可是後來她母親幾次三番來家裏,吞吞吐吐,眉眼帶著憂愁,最後跟她說她在那邊過的多麽不如意,求她不要去打擾她現在的生活。


    當時林珂才多少歲?那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啊!她抱著爺爺的牌位放聲大哭,那真是錐心之痛。


    “沒事就別再給我打電話了,省的以後又說我破壞你的家庭。”林珂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平淡,然後直接把座機掛了。


    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子,林珂覺得自己的好心情都沒了。


    想起這些年的某些事情,她的心頭突然就是有些憋屈,一個人坐著,從天色光亮一直到夜幕沉沉,直到夜深了才睡著。


    ——


    即使過了很多年,林珂都無法忘記,自己十八歲那年的絕望。


    就像是全世界都拋棄了她,自幼父親失蹤,母親改嫁,爺爺奶奶去世,家境日漸衰貧,都不曾讓她真正失去信心。


    可是某些貪婪的人,就像是世界上最吝嗇的吝嗇鬼,恨不得每一分錢都扒拉進自己口袋,別人家的東西,用騙,用偷,用搶,不擇手段。


    他們在瓜分的是金錢,可那實實在在是林珂的血肉,每一次都仿若淩遲。


    “呼哧——呼哧——”


    林珂感覺自己很累,在白茫茫的夢境中不停的跑,怎麽也找不到出路,直到在一個路口看見了那個熟悉的男人的身影……


    “陸君濤!”


    從口中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猛然睜開眼睛,望著黑漆漆的屋脊,那是沒有吊頂的、能夠看見光禿禿的梁椽。


    她想起很多個夜裏,那個男人喝醉了,抱著她一聲一聲呢喃的叫著她名字,每一聲都仿佛是一道枷鎖,鎖在她的心上,而她竟然還心甘情願。她知道的,她願意,願意被他一輩子束縛。


    有太多濃烈的感情,交織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裏。


    十八歲那年,是她的劫,也是她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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