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不談了,下午一覺睡到晚上九點,感覺又活過來了】</p>


    卡維粗暴的清創方式弄得李本死去活來,暈過去兩次,等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這時卡維才把備好的鴉(防)片酊擺在了他的床邊:“喝點吧,能睡個好覺。”</p>


    李本渾身濕透,黏糊糊的頭發還掛著汗珠。他看著褐色小瓶,氣得想發抖,但剛才的清創已經耗去了他很多體力,現在連抖都抖不利索:“你,你是存心的吧......”</p>


    “李本先生,別說笑了,您應該相信我作為醫生最基本的職業操守。我一直謹遵米克先生的要求,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讓你好好活下去。之前考慮到反複使用鴉片酊的危險性,所以隻能委屈一下李本先生。”</p>


    卡維鬆開了他的帶子,又從護士手裏拿來一大杯溫水:“把這杯水也喝了,如果肚子疼就再多喝點。”【1】</p>


    “這......”</p>


    “別問為什麽,反正對你有好處。”卡維在他的病曆本上寫了幾句清創記錄,“如果不喝,到時候痛苦的還是你自己。”</p>


    李本不敢反駁,隻能忍著疼接過了卡維遞來的鴉(防)片酊,連忙喝上兩口。</p>


    清創隻是第一步,能否遏製住感染除了看李本的身體素質,還得看看後續的發展情況。</p>


    卡維手裏什麽檢查都沒有,一切隻能從症狀出發,主要還是得監控體溫,查看切口愈合的狀況。如果清創無效,感染繼續在傷口蔓延,那就隻能做些更極端的措施了。</p>


    “這兩天是關鍵,你好好休息,別亂動。後天上午我再來看你,如果身體有別的不舒服,請第一時間告知護士。”</p>


    </p>


    小酒瓶裏的液體馬上發揮了作用,當初卡維幫忙縫合止血時的身影又浮現在了李本的眼前,再聽完這席話不免產生了些許安全感:“如果我覺得不舒服,護士會第一時間找到並告訴你的,對麽?”</p>


    “那不至於。”卡維搖搖頭,“她們隻是把你的症狀記錄下來,到時候萬一你死了我對米克先生也好有個交待。”</p>


    “......”</p>


    “所以還是得自己照顧好自己。”</p>


    “我知道了。”</p>


    卡維說完又和護士關照了兩句,然後快步離開了病房。</p>


    ......</p>


    今天在外科學院裏泡了一天,但真正做的事兒卻很少,除了兩場匯報外加蹭了頓午飯外,卡維什麽也沒幹,一天下來竟然沒多少疲累的感覺。</p>


    穿越來這兒已經20多天,在回家路上,他不免對最近的收獲做個總結,也給之後的發展方向定個基調。</p>


    首先還是手術支持方麵的東西,器械和藥物的極度缺乏是阻攔手術成功的最大障礙。</p>


    最需要第一時間量產的就是催產素,麵對那麽多需要剖宮產的產婦,這就是救命藥。至於其他藥物的研發就不太好辦了,卡維對製藥了解不多,等進了大學找上生物、化學、生理方麵的專家才能慢慢做研究。</p>


    但器械就不同了,那是他天天都要用的吃飯家夥,完全可以做改良。</p>


    現在的手術器械沒有統一,每個醫生都有自己一套用慣的器具,十分個性化。卡維還沒有屬於自己的手術器械箱,手裏那套還是伊格納茨淘汰下來的,也就手術刀保養得不錯。</p>


    手術用得最多最頻繁的還是鴉喙鉗,伊格納茨給的這套鉗子用了很多年,咬合力小,鉗齒也已經磨平了,更新換代迫在眉睫。</p>


    而且單一的鴉喙鉗也難以應對複雜多變的手術,卡維必須按功能多準備些“特殊”的鴉喙鉗。</p>


    比如應對組織出血的普通止血鉗;【2】</p>


    夾閉微小血管的蚊式血管鉗;</p>


    抓持血管的組織鉗;</p>


    鉗夾肌肉韌帶的可可鉗;</p>


    應對深度組織的直角鉗。</p>


    此外縫合針也需要改進。</p>


    現在縫合針弧度很小,卡維需要一些大弧度的縫合針來施展一些更精細的縫合操作。比如應用最廣的1/2弧和3/8弧兩種。【3】</p>


    至於傳統角針、反角針針之類對工藝要求太高,針尖針體他就隻能隨意了,【4】</p>


    如果有足夠技術支持的話,縫合線倒是需要好好升級一下。現在單純的羊腸線根本不夠用,打鬆了怕滑結,打緊了又很容易拉斷。一台手術斷線個三兩次是正常的,但要是每個結都斷就很毀心態。</p>


    不管是藥還是器械都需要錢,卡維隻能找拉斯洛慢慢談。他涉及許多產業,對製作和銷售更有發言權。</p>


    除開這些,卡維剩下要做的全是些動筆杆子的書麵工作。</p>


    首先他得盡快準備一些文章,結構不用太複雜,普通綜述的水平就行,不然會顯得特別突兀。因為這個年代隻要夠新奇,或者說能證明某些理論,就連不足200字的書信記錄都能被刊登在BMJ上。【5】</p>


    卡維實在沒必要太招搖,隻需要將手術記錄寫一遍,稍加潤色就醒了。</p>


    至於發稿的期刊,他也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擅長的語言多,選擇的餘地也多。</p>


    雖然在例會上和那些老家夥們起了些衝突,也對瓦特曼吐槽了一堆氣話,但等冷靜過後,卡維還是覺得應該先把目標放在奧地利本土。</p>


    現階段的《維也納醫學雜誌》已經連載了一百多年,靠著德語的普及,影響力要比英國的BMJ和La還要強上一些,這才是他的主戰場。</p>


    當然死守遍地老頑固的本土肯定不行,卡維得多點開花,多稿多投。</p>


    未來英語一家獨大,醫學界的四大神刊現在還獨缺JAMA一角。除了必須要上的BMJ和La,卡維還把目光放在了大西洋對岸的老美,此時《波士頓醫學與外科雜誌》正悄然壯大,自然也少不了它。【6】</p>


    英語覆蓋完後,卡維希望在德語地區再打出些知名度。</p>


    德國的《利奧波爾迪納新學報》和《柏林醫學報》都非常給力。前者始建於17世紀的萊比錫,算是非常古老的期刊了,後者則是《柏林醫學雜誌》的前身,也非常有名。</p>


    除了這些,卡維還想用拉丁文給意大利和法國都送去一兩篇試試水......</p>


    想到當年自己頭疼論文時的樣子,他不得不感慨,現在這個年代實在太好混了。</p>


    發表文章是個細水長流的工作,完全可以靜下心慢慢來,因為對卡維來說,接下去的每一台大手術都會能成為期刊上的一流文章,早晚都一樣。</p>


    但和李斯特醫生的交流就不同了,石炭酸畢竟有毒,盡快改用一個更安全的消毒劑並且加以推廣,就能為雜亂無章的手術消毒樹立標杆。</p>


    “卡維醫生,您的公寓到了。”</p>


    卡維聽到車夫的叫喚,打開車門下了車。給完車費,他便拎著手提箱一路上樓,準備好好洗個澡,然後安心把這封信寫完。</p>


    沒曾想剛上樓就在門口看到了一位陌生人,手上也拎著手提箱,穿著一套黑色衣褲。來人不是米克,但卻比米克更難纏,一見到卡維便笑著摘帽迎了上去:“卡維醫生,您可算回來了。”</p>


    見他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卡維依然不放心,滿腦子都是米克教唆手下搞破壞的畫麵:“你是哪位?”</p>


    “我是街角‘帕雲’藥店的店長,來這兒是想和你談一件重要的事兒。”</p>


    原來是賣藥的......</p>


    穿越前卡維就經常和他們打交道,臉型、身材、國籍、年齡、性別各異,什麽樣的人都有,但萬變不離其宗的就是那一身的銅臭味。</p>


    卡維承認醫療離不開錢,不花錢的醫療就是烏托邦裏的一個笑話。</p>


    現代醫與藥之間利益牽扯非常多,切斷了也是藕斷絲連,但19世紀就簡單多了。這位店長的到訪就是為了賣一種新藥,為了能達到銷售預期,他需要卡維個人一點小小的幫助。</p>


    “卡維醫生,你現在是維也納外科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你的名字已經家喻戶曉,我覺得你完全可以用這個名字賺取更為豐厚的利潤。”</p>


    店長站在門邊,看著卡維拿出鑰匙,打開門鎖,開門、進門再關門,沒有半點含糊。</p>


    他越看越覺得奇怪,終於在最後一刻意識到不對勁,猛然伸出右腳卡在了門框邊擋住了房門:“卡維醫生,你隻需要簽一份短期合同,就能坐在辦公室裏數錢了。”</p>


    “我對錢沒興趣。”卡維低頭看了眼他的皮鞋,“煩請你把皮鞋移開,這扇門還挺貴的。”</p>


    店長頭一回遇到這種挫折,沒想過自己竟然連門都進不去:“我的藥真的有非常特殊的療效!”</p>


    “哦?有用藥效果的調查?”</p>


    “有。”</p>


    “有幾個人?”</p>


    “12人。”</p>


    “等後麵再加個0再來找我吧。”</p>


    “我隻是想找一個代言人而已。”</p>


    “所以我才需要療效數據。”卡維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如果你真的想找我,可以帶著藥品使用後的療效數據直接去我的醫院聊,現在我需要休息。”</p>


    或許是兩人對於“代言”的定義不同,店長總覺得自己有必要對這位懵懂無知的年輕人好言相勸兩句:</p>


    “我建議你去找哈特曼醫院的波薩醫生多聊聊,看看他是如何做代言的。這位年輕內科醫生每個月都可以從這些廣告代言中獲取數千克朗的鈔票,比你累死累活在人麵前做手術可要舒服得多。”</p>


    “那就沒什麽可聊的了。”</p>


    “卡維醫生......”</p>


    卡維懶得再廢話,拿起放在牆邊的手杖,用尖頭狠狠地頂在店長的腳麵上:“再不走我可就要換菜刀了。”</p>


    直到下了最後的逐客令,卡維才得了個清靜。</p>


    簡單的洗浴過後,他拿出信封鋪上信紙,給自己衝了杯咖啡,安靜地坐在桌邊開始動筆寫信。但今天注定不太平,卡維才剛提筆起了個開頭【7】,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p>


    咚咚咚~</p>


    “是哪位?”</p>


    屋外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請問是這裏招女傭麽?”</p>


    卡維皺起了眉頭:“不,不是這裏,你找錯了。”</p>


    “嗯?這裏難道不是卡維醫生的家麽?”</p>


    卡維不喜歡陌生人碰自己的東西,肯定不會去招女傭。現在被人找上門肯定有其他原因,見解釋不清,他隻得起身去開門。</p>


    站在他麵前的是位漂亮的年輕姑娘,大約在20歲左右,梳著一頭褐色長馬尾,在看到年歲更小的卡維時甚至還有些局促不安:“我這裏確實是16號,但我從沒招過女傭,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你還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p>


    “可......這是有人出錢讓我來的。”姑娘從口袋裏拿了一張20克朗的紙鈔,“他已經付過工錢了。”</p>


    “誰付的錢?”</p>


    “是一位看上去特別慷慨的伯爵大人。”</p>


    “莫拉索伯爵?”</p>


    姑娘聽了名字,連忙點頭。</p>


    卡維苦笑了聲,給姑娘提了個不錯的建議:“恭喜你,可以安心在家待上一個月好好休息休息,既然是伯爵給的錢你好好收下就行了。”</p>


    “難道真的不用來工作了?”</p>


    “不用。”</p>


    卡維退進門內,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p>


    寫信思路的中斷讓他心裏有些別扭,調整了好一會兒,待把咖啡喝了個幹淨,卡維才稍稍找到了絲剛才的感覺。【8】</p>


    然而......</p>


    咚咚咚~</p>


    卡維心裏煩躁,但基於紳士該有的修養,他還是穩住了心態:“哪位?”</p>


    “是我!”</p>


    卡維對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非常反感。</p>


    我?</p>


    我tm又是誰啊???</p>


    他這次顯然是沒了耐心,丟了羽毛筆就起身去開門,然而出現在他麵前的卻是貝格特他們:“嗯?怎麽是你們?”</p>


    “校慶總算結束了,接下去的舞會太無聊了,我們討論了半天還是決定找你出去玩。”貝格特雖然嘴裏說著這些,但很快就看出了卡維的為難,“你該不會是要睡了吧?”</p>


    卡維借坡下驢:“是啊,累了一天了,明天一早還得趕去你舅舅那兒,我需要好好休息。”</p>


    “原來是這樣,那你快睡吧......”</p>


    送走三人,卡維重新提筆,糾結許久總算把剩下的一並寫完了:</p>


    [......可惜的是,石炭酸雖然適合消毒,卻有一個缺點,對人體有毒。</p>


    這不是什麽烈性毒藥,單次使用不會對病人造成太大影響。隻是對外科醫生而言,它會混入空氣中,在一次次手術過程期間成為一種侵入醫生身體的慢性毒藥。</p>


    這種慢性中毒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後果,對此,我希望能尋找到一種更適合消毒的替代品。</p>


    就在前幾日,我在化工廠發現了兩種化合物。消毒和毒性實驗還需要一些時間,等有了詳細報告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當然,如果李斯特醫生有了新發現,也希望能第一時間通知我,互相學習。</p>


    您永遠的學生:卡維·海因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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