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耳的嗩呐和鑼鼓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科傳旭揉揉惺忪的睡眼左右環顧才發現,大炕上早已空無一人,夜裏那道充滿誘惑的的確良布簾也不見了。


    “三兒,你那破玩意兒還真挺準啊!咱村的楊大胖死了!”


    科傳旭看著二哥風風火火的跑進來,一頭霧水:“怎麽,難道,嗩呐和鑼鼓聲,是為楊大胖發喪的嗎?”


    “可不是嘛。這小子昨天夜裏就死了,家人諱莫如深。村上鄉鄰們問及此事,他爸媽就說心髒病,暴斃而亡。今天早上,他的父母就請來了鼓樂班子,還有鬼頭山上的道士為他超度,場麵可熱鬧了!跟二哥一起去看看吧?說不定一會兒還能蹭一頓飯……”


    科傳旭翻了個白眼:“你們就知道吃吃吃!隨禮10塊錢,去一大家子也不知道磕磣?我才不去吃死人飯,人家挺悲痛的,你們好意思咧開腮幫子就造?”


    他一把拉住二哥:“昨夜招魂鈴突然響起,楊大胖的死絕不是病死!招魂鈴有法力不會撒謊,楊大胖20出頭正當年,一定是橫死……請鼓樂班子的大都是家中年齡大老人故去的喜喪才會這麽做,大胖少亡,他爹媽怎麽想的?竟請來鼓樂班子?”


    “不奇怪啊!聽說他父母給剛死的大胖張羅配陰婚呢!這才找來鼓樂班子,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搞這種封建迷信!”


    科傳旭聽到這句話,一骨碌身,“走,我跟你去看看。”


    村委會東北角,高大靈棚搭建的氣派非凡。黑色的布簾掛著一副挽聯:浩氣暢遊先雲外,仙魂駐足五行中……迎頭一個鬥大的“奠”字。靈棚沒有設“跪席”,楊家在村裏輩分小,楊大胖就更小了。尤其大胖還未結婚,沒有後代,因此跪席全免。靈棚東西兩側有兩夥道士,為首的道士身穿黃色八卦仙衣,袍袖上印滿太極八卦圖和陰陽魚,手拿拂塵,一手拿著朱砂筆畫好的符咒念念有詞。


    靈棚正中央位置擺放著一副朱紅色棺材格外刺眼,血紅顏色讓人很不舒服。楊大胖的照片就擺放在棺頭黑色的“奠”字正中,供桌上擺放著靈位,香燭、長明燈、供果。


    木魚聲、罄、鈸發出有節律的響聲,道士們的誦經聲此起彼伏,靈棚裏烏煙瘴氣。一旁坐著大胖的父母,大胖媽眼睛哭腫,父親臉色蠟黃目光呆滯,機械的和村裏鄉鄰禮節性致謝。


    科傳旭見到朱紅的棺材皺起眉頭,站在靈棚前不走了。


    “咋了三兒?”


    “二哥咱回吧!別湊這熱鬧,免得引火燒身。”


    “為嘛?人家都能來蹭飯,我為什麽不能……”


    “聽我的沒錯!”科傳旭口氣不容置疑。


    “你得告訴我為什麽!三兒,哥知道你有兩下子,俺就想弄明白楊大胖家的喪事究竟咋回事。”


    “哎!我真的不想觸這黴頭。如果知道了就得管,到時候就怕沾手上費力不討好。”


    “這話說的哥不愛聽!大胖你們小時候總在一起玩耍,你就不想弄明白他怎麽死的?”


    科傳旭一指那口鮮紅的棺材:“大胖的死因絕對不是暴斃!他父母在極力隱瞞什麽!問題就出在棺材上。一般來說,棺材顏色分幾種,有金色的、黑色、白色、紫檀色,血紅色,這種大紅的棺材通常都是裝著橫死之人!也就是並非正常死亡的人,隻有這種鮮豔的顏色才能鎮住死者不安的魂魄,免得他們出來貽害人間……”


    二哥科傳財半信半疑:“你怎麽判斷出來的?”


    “還記得昨夜我的招魂鈴突然響了幾聲麽?楊大胖就是那個時間死的,如果村子裏人正常死亡,壽終正寢,招魂鈴不會有反應。隻有觸動陰間的魂靈招魂鈴就會響。”


    “嗬嗬,真行啊!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和哪個神仙學的降魔驅鬼之術?我才不理那胡子!就是吃!我需要補充體能的,你知道我正處在為咱家傳宗接代的檔口,肚子沒油水啥都做不了……”


    “停!哥,如果你嘴饞就去吃,我不攔你。但是別把嘴饞說那麽高尚好麽?發泄欲望還……”科傳旭瞪了二哥一眼。


    “怎麽?你昨晚裝睡了麽?小孩子少看這種事!”科傳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向靈棚走去。


    科傳旭剛想返回身,肩頭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艾瑪!踩我手套了!”


    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打扮入時,紮著粉圍巾,頭戴粉色兔毛帽子,手上隻剩下一隻粉色兔毛手套,另一隻被科傳旭踩在腳下。他光顧著和二哥說話,不留神踩在姑娘正在尋找的一隻手套上。


    “土老帽!竟敢踩我手套!你賠得起嗎?”姑娘氣的杏眼圓睜,狠狠盯著科傳旭。


    科傳旭頭發蓬亂,剛剛被二哥從被窩拉出來看熱鬧的。他身穿一件破舊的軍棉襖,下身一條皺巴棉褲,腳上一雙呢子麵校靴。土裏土氣,吞著袖子。


    科傳旭回頭一瞬間,姑娘竟然眼神出現一絲猶疑……真是瑕不掩瑜!這就是一個十足的小鮮肉啊!雖然衣衫不整,卻也難掩科傳旭高大魁梧的身材,蓬亂的頭發蓋不住年輕俊朗的容貌!


    “小姐,請你放尊重些……我沒看到你掉的手套,多少錢我賠。”


    “不要叫我小姐,那是女性的蔑稱。請叫我許小仙。倒黴透了!剛買的獺兔毛手套就被人弄髒了。”姑娘撿起手套用力拍打著塵土。


    “你在這鬼鬼祟祟幹嘛呢?想來又想走的,不像好人。”


    科傳旭一笑,感覺這個女孩挺有親和力卻非要裝出一副冷美人的樣子。


    “楊大胖是我的兒時玩伴,所以……”科傳旭說道。


    “哦哦,我是楊大胖的表妹,認識一下!”女孩很大方伸出白皙的手,胖嘟嘟的嬰兒肥。


    “哼哼……楊大胖按輩分還的管我叫三叔,咱倆該怎麽稱呼?”


    “哎呀?你敢占我便宜?”女孩有些慍怒。


    “算了算了,各論各叫吧!反正大胖也不在了。”科傳旭大度一揮手。


    他上下打量女孩:“你這一身粉色裝扮不大對勁吧?參加葬禮怎麽能這麽鮮豔?對死者不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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