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漠的聲線刺激了我的耳膜,不知道是尊嚴還是證明,我站起,用了那招藏起了五年的招式,那是我從他身上學來的風刃,他不知道,掌控風我足足用了三年,一擊即中,斬下了燭龍的頭。


    “回去吧。”


    他走在我前麵,提起燭龍的頭,我跟在他身後,也許是失血過多,終是沒撐住的暈倒,醒來時已經回到我們在西大陸臨時住下的小小別院,左肩上的傷口因為草藥的關係已經結成了深色的血痂,我掙紮著從榻上坐起卻牽扯到了傷口,微微吸氣。


    “別亂動。”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知為何,今日他卻穿了一身白衣,著實是劍眉星目,朗月清風也不為過。手裏還是熟悉的杏花酒,許是喝多了,他的臉色微微泛紅竟生出一絲讓人親近的溫度。他翻身躍下靜靜地站在我的旁邊,嘴裏輕歎了那句。


    “應該很痛吧。“


    “見死不救也是我陌影門的優良傳統,你說是不是,杏峰主?”


    我從沒有與他發過脾氣,隻是想起他看著我,淡漠又無謂的臉變覺得怒火中燒,忍不住出言諷刺。


    “我何嚐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突然紅了眼睛。


    我不明白那句何嚐想後麵到底是對我的諷刺,還是對我的關懷,隻是突然連空氣都苦澀了。像個一圈一圈纏繞的繭,很長一段時間恍惚了我的世界。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傷口,像是嗬護易碎的珍寶,卻讓我越發摸不清頭腦,他隻是一遍又一遍摩挲那條紅痕,然後,緩緩湊近。我不知道他身後的帷幔是何時落下的,我隻記得那是一場夢,夢裏他對我說,不要死,不想讓我死。在醒來時,我的傷口已經完全痊愈,他還是如往常一般淡漠。


    “我們該回去了。”


    那天起,燭龍的頭被西大陸有名的拍賣城以三千萬金幣成交,從此我終於成了他們想讓我成為的陌影門護法流殤,成了被天下人敬仰的屠龍師,他並沒有責怪我風刃的那件事,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見他穿白衣,不妖不邪。我名聲大振,不少幫派宗族希望與我合作,卻盡皆因我陌影門護法的身份望而卻步。


    我們回到陌影門鷺辰峰時,山門早已更換了新的守衛,看著他們對我俯身問好的時候,我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自己早已不是那看守山門數十年的小小侍衛了。


    那一夜,他站在杏花林中,手裏提著酒壺。


    “你可以離開鷺辰峰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那時我手裏還拿著因為夜霧重杏林清冷而特意為他找到的狐裘,微微一怔。轉而又緩步上前為他披上狐裘,我在等,等他一句挽留。但我那時不知,他也在等,在等一句“不走。”


    我後退轉身,假裝沒有半分眷戀,他背對我,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夜霧漸濃,風很冷,他身上的酒氣很曖昧。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杏峰主,照顧好自己。”


    當我終於放下一切,決定向門主複命,去背負我的血海深仇。忽的被猛力拉扯,撞進一個微涼的懷抱,他從背後環住我,淡淡的酒氣和微熱的鼻息在我頸側蔓延,而後落下一個涼薄又溫潤的觸感,像是種烙印,炙熱又苦澀。


    “流殤,一切小心。”


    他鬆開我,背影消失在杏林裏,杏花逆時而開,瑩白如玉。


    “閑下來時,來嚐嚐杏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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