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日俄的開戰,海麵上也不太平,龍口港的海船遲遲不能起航,大批的難民滯留在此,饑寒交迫,瘧疾橫行。


    來到這裏僅僅三天,袁鵬飛就親眼見證了十幾個墳頭的豎立,每天都有人倒下,再也站不起來了。


    更讓他震驚的,是周圍難民麻木的眼神,這種事情好像都司空見慣了,在他們眼裏還比不上一口吃的來的重要。看熱鬧也是需要力氣的。


    災難,這就是一場沒人阻止,也沒人組織救援的災難。清廷那老妖婆估計隻顧著給自己修園子,給洋大人磕頭割地賠款了。


    個人的力量在這浩浩蕩蕩的大勢當中,微不足道。此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革命誌士前赴後繼的踐行革命誓言,想要推翻腐朽的清政府。


    因為清政府早就爛到了根子裏,無法再庇護他的國民了,人們是看不到希望了。


    第4天,終於要起航了。


    在一個清廷武官的帶領下,一眾船老大擺上了豬頭,祭拜海龍王,祈求海不揚波,順風相送,平平安安。


    這是今年最後一批船了,能不能上傳就看人的造化了,上不去船的就隻能走旱路去關東。


    隨著鞭炮劈裏啪啦的響聲,所有人背著行李一窩蜂的往船上擠。那勢頭比春運恐怖多了,春運擠不上去最多是不回家,這要是擠不上去,那可就得玩命走旱路。


    在這條乞求活命的路上,亦有人被擠倒在地,再也沒有站起來,丟了性命。


    袁鵬飛傳文傳武,三個人身強力壯,多少還能占點便宜,安全的護著家眷擠了上去。


    當所有的船上都擠滿了人後,後麵的人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一聲“起錨”,船隻開始揚帆起航,準備駛往關東。


    一家人都上了船的是運氣,都沒有上了船的還可以相互扶持,最慘的是那種一個擠上船,一個還在岸上的,隔著海水的呼喚,可能就是永別。


    那兄妹倆就是,陳瑤飛混在他們一家人身後,又沒拿著行李相對輕鬆的上了船。陳樂童拿著一大包行李前進困難,馬上快擠到船上了,卻被清兵攔下了,因為船已經滿了。


    “哥,我在這兒,水還淺,你快上來呀!”


    陳瑤飛站在船邊上向海岸招手,大聲的呼喊著。


    “瑤妹!”陳樂童站在沙灘上,呼喊著卻沒有辦法,無奈隻能喊道,“瑤妹,關東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陳瑤飛都急的哭出來了,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船隻開動,兄長越離越遠。


    陳樂童突然看到站在陳瑤飛不遠處的袁鵬飛,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哀求道:“鵬飛大哥,幫我照顧瑤妹,我陳樂童隻要活著闖到關東,一定當牛做馬的報答你!”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的妹妹!”袁鵬飛朝他招了招手,呼喊著答應道。


    日行一善,是他人生的準則。


    何況孤苦伶仃的小妹妹,國家未來的花朵,沒人照顧凋零了怎麽辦?他絕對不允許見到這種情況。


    船隻開起來後,除了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頗有些旅途寂寞的意思。


    陳瑤飛情緒低落,眼睛紅紅的,可能還在擔憂她的哥哥。鮮兒和文他娘拉著小姑娘安慰著。


    袁鵬飛腦門上都快刻滿“?”了,說好了我照顧的。趁虛而入的大好機會,就這麽白白的流失了。


    朱傳文還在跟他的鮮兒獻殷勤,繼續承擔撒狗糧的責任。朱傳武就像一直沒吃過飽飯的碩鼠,拿著烙好的幹煎餅一刻不停的吃吃吃。


    朱傳傑喜好學習,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看書,湊了上去交談起來,認識了這個叫夏元璋的商人。


    大概漂了兩天,也可能是三天,船隻到達了旅順港外,遠遠的都能聽到大炮的轟鳴聲。


    這是小日本和俄國人正在打仗呢!


    記得政委和他講過,這場戰役中,日本所謂的軍神乃木希典發明了一種非常具有威懾力且很愚蠢的戰術,那就是著名的“豬突戰術”,也被稱為“肉彈戰術”。


    當時,旅順城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戰略位置,海拔203米的一個小山頭,203高地。


    日軍如果占領了這座高地,就可以眺望到旅順市區和軍港,俄國人所有軍艦的位置將全部暴露,日軍就可以實行精準炮擊,給俄國人以重創。


    俄國人當然也知道這個高地的重要性,雙方為了這個高地真是殺紅了眼,真的是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


    密密麻麻的屍體鋪了四五層,280毫米口徑的重炮把山頭都打成了馬蜂窩。


    乃木希典的格言:如果一拳打不爛一麵牆,那就一直去擊打。


    在付出了一萬人傷亡後,日軍取得了最終的勝利,把另一個沒安好心的俄國列強打趴下了。因為後來的最終勝利奠定了基礎。


    在整個旅順爭奪戰中,日俄兩軍的瘋狂廝殺,造成了難以計算的無辜平民人員的傷亡和財產損失。


    很不巧,他們被卷入這場戰爭了。


    也不知道是俄國人的炮,還是日本人的炮,但是炮彈卻很確切的砸在了這批運船上。


    袁鵬飛親眼見證,一顆大口徑的炮彈落在了一艘船上,十幾個難民被吹上了天,木殼船直接被砸穿了,大火噌一下就起來了,半隻船都被燒紅了。


    他們這艘船運氣還好點,一顆炮彈炸斷了桅杆,卻沒有炸在船體上,稍有傷亡但不至於全船沉末。


    全船人都壓低了身子,瑟瑟發抖,而他靠在船邊上不斷的咽著口水。這小木殼船不頂用,隻要一顆炮彈砸中了,說不定他這次任務就完事了。


    他真有心把主角光環開了,給自己增加點運勢。不過一想,這部劇的一多半主配角都和他在一條船上,這運勢肯定不差,應該是沒問題的。


    炮彈不斷飛來,船上壓抑的尖叫聲就沒停下過,船老大反應很快,連忙招呼著船工掉船頭,向著大海駛去。


    又忍受了片刻死神隨時都會來臨的驚恐,在船隻駛離一定範圍後,炮擊終於停下了,一船人暫時安全了。


    可後麵的危機也不小。


    船隻繼續在海上漂泊了幾天幾夜,沒有準備好足夠幹糧和水的,被生生餓死渴死在船上的不知有多少。


    滿船的人都躺倒在甲板上,一個個死氣沉沉的,連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力氣。


    女人的哀嚎聲突然響起,“爹,你不能走啊!爹,你醒醒啊!爹!”


    船老大聽著聲音,就知道這是又餓死人了,上去將女孩扶走,勸道:“孩子,別難過了啊,人死不能複生,來來起來。”


    隨後雙手合十朝著死去的中年人一禮:“老哥哥,對不住了,跟龍王爺做鄰居吧,一路走好。”


    兩個船工在那女人的哀嚎聲下,將死者的遺體扔下了大海。


    頭腦還清醒的人都心有怯怯,而那些餓得睡過去的人,連想事情的體力都沒有了。


    袁鵬飛準備的糧食和水都還夠用,他們這六七個人都沒挨餓,而他精神也還算尚可,還有心情和船老大攀談。


    “陳老大,今兒個多少人見了海龍王?”


    “今兒個到現在就十八個了,昨個一天才十一個。這海上飄蕩的時間越長,堅持不下來的人就越多,不容易啊!”陳老大感歎道。


    這幾天他親自送下海的,都有30多個了,要說心裏沒點感覺那是不可能的,但他這也沒辦法呀!


    死人總得給活人讓路吧,入土為安的規矩那肯定是顧不得了。而把自己的救命糧分給他們,那他也救不過來呀。


    袁鵬飛也是同樣的想法,他儲備的幹糧自己一個人用,省著點兒能堅持很長時間。給他們7個人用,也能堅持個一兩天。幫個一個半個的,也可以。


    但要是做大善人,那他還不夠格,別在海上飄蕩的最後把自己給餓死了。


    “幹娘,吃點煎餅吧!估摸著最多再有一兩天就能靠岸了。”


    袁鵬飛從隨身的小包袱裏,掏出一摞疊成巴掌大的小米煎餅遞了過去。


    “你吃吧,娘不餓。”


    他就知道答案是這樣的,天底下的母親是最能忍的了。索性就將厚厚一摞小米煎餅分開,每人分了些,把最後一份兒塞到幹娘手裏。


    “幹娘,上了岸還要找我幹爹呢!不保存點體力,可不行。”


    “鵬飛,鵬飛。”


    夏元璋有氣無力的呼喚道。


    袁鵬飛挑了挑眉毛,湊了過去,他聽文傑說這個人好像是個商人,在旅順做生意的,估計這回是倒大黴了。


    “夏先生,有什麽事兒嗎?”


    “小夥子,把你的煎餅給我吃一點,我快餓死了。”


    夏元璋麵色蒼白,嘴唇幹裂,的確是一副餓得要死的樣子。至少是一天沒吃飯了。


    “是幹糧吃完了,還是行李丟了?”袁鵬飛試探的問道。


    炮彈不僅僅讓他們沒法靠岸,在那會的混亂時刻,有些人被晃下船陪了海龍王,也有些人把行李貢獻給了海龍王,發生什麽事兒都有。


    夏元璋有氣無力的哀求道:“我的行李掉到海裏麵去了,好幾天沒吃東西也沒喝水了,我快不行了。”


    估摸著可能快靠岸了,也不差他一口吃的,袁鵬飛心裏默默念叨著:日行一善,今天就當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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