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平一樣,朱瞻垶其實也在打著富貴險中求的想法。</p>


    按照計劃一步一步的去實施雖然是最穩妥的辦法,但留給朱瞻垶的時間並不多,他還需要大量的人去開拓美洲,瓦剌就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p>


    如果按照計劃,那就得先給瓦剌好處,然後再向瓦剌的百姓宣揚大明的仁義,最後再通過運作讓瓦剌的百姓對馬哈木三人產生不滿,繼而引起瓦剌的基層矛盾。</p>


    到那個時候,大明就能以救世主的姿態降臨瓦剌,才能做到在拿下瓦剌的同時一舉解決日後可能帶來的降而複叛的問題。</p>


    但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朱瞻垶不想再等了,哪怕是富貴險中求。</p>


    朱瞻垶之所以會做下這個決定是因為大明和瓦剌的處境並不一樣,大明有無限的容錯率,但瓦剌不行,他們隻有一次。</p>


    對於大明來說,就算是這一次失敗了,那大不了就是從頭再來而已,雖然現在的朱瞻垶很缺少時間,但同樣的,以他十四歲的年紀來說,他最不缺的也同樣是時間。</p>


    他之所以缺少時間完全是因為他想要一步做到位,想讓大明在探明了美洲航路之後就可以直接投身到美洲的開發中去,不想在這裏麵再浪費時間。</p>


    不想浪費時間而已,並不是說就不能浪費。</p>


    對於朱瞻垶來說,就算這次失敗了,那大不了就是重新謀劃,而且大明和瓦剌的互市永遠都是卡緊瓦剌脖子的一條鏈子,重新謀劃起來也沒什麽太大的難度。</p>


    而且,等明年或者是後年王景弘和鄭和的船隊回來之後,大明大概率就會擁有土豆、紅薯和玉米這種高產糧食了,到時候大明積蓄實力的速度就會更快。</p>


    這一夜,在瓦剌的惴惴不安中,在朱瞻垶的大心髒中,在穀王的興奮中,也在蜀王的擔憂中過去了。</p>


    可能是因為受傷之後的氣血虧虛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因為昨天身體和心理上雙重疲憊的原因,朱瞻垶難得的起晚了,甚至朱銘還一度擔憂朱瞻垶是不是在夜裏傷口惡化了。</p>


    對於一個常年保持固定生物鍾的人來說,一次賴床就算是出人意料的事情了,而在受傷的前期下發生這種事情那就更容易讓人多想了。</p>


    “朱銘。”簡單梳洗了一番,朱瞻垶就把朱銘叫了過來。</p>


    “帶一萬人去撒裏怯兒,若是馬哈木等人過來的話就在那裏把他們給攔下來,不允許他們帶人以及武器裝備過來,頂多允許他們帶著貼身護衛。”</p>


    “如果他們對此表示不滿,那就告訴他們,現在不是瓦剌大明雙方平和互市的時間了。”</p>


    “至於其他的就不需要解釋了。”</p>


    “是!”朱銘沒有任何猶豫,領命退下。</p>


    “一大早火氣就這麽大,看來昨夜睡得很不好啊。”朱高煦站在一旁,一直等著朱瞻垶說完之後才開口。</p>


    “怎麽,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扯到傷口了?”</p>


    “還好。”朱瞻垶微微搖頭,否定了朱高煦的說法,但眉宇間的那一抹疲憊以及眼眶周圍的澹黑色卻顯然不是這麽說的。</p>


    肩膀受傷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尤其是利器傷,這個傷口直接導致了他昨夜隻能以正麵朝上的睡姿睡覺,側身則是一點兒都不行,不管是左側還是右側。</p>


    左側會直接壓到傷口,右側也會因為胳膊的原因牽扯到傷口,再加上朱瞻垶睡覺的時候總會習慣性翻身,這就讓他昨夜被疼醒了好幾次。</p>


    “你覺得瓦剌他們會作何反應?”見大侄子一臉的不愉快,朱高煦也沒有再提這件事,而是把話題轉到了正事兒上。</p>


    “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知道我是趁機生事也隻能捏著鼻子忍了。”朱瞻垶冷哼一聲,麵色不愉,顯然是將本雅失裏的事情一並算在了瓦剌的頭上。</p>


    “他們現在勢弱,還仰仗著和大明的互市來積蓄力量,再加上我這個皇太孫遇刺並不是小事兒,因此他們也知道如果他們敢梗脖子,那大明就敢趁機關了互市。”</p>


    “他們賭不起,所以必然是會捏著鼻子咽下這口氣,不僅要咽下這口氣,馬哈木還要盡可能的親手將他的妹夫抓起來並且送到我們手中。”</p>


    “馬哈木是個梟雄,他很清楚這份關係會給他帶來什麽,因此就算是不願意,他也不得不這麽做。”</p>


    “那接下來呢?”朱高煦有些想不通了,他在這方麵實在是不怎麽擅長。</p>


    如果說借此機會生事的話他是能猜到接下來大抵要怎麽走的,無非就是借著這個由頭對瓦剌進行各種排擠各種壓縮,最後要麽逼得馬哈木等人拚死一搏,要麽就讓瓦剌從內部亂起來。</p>


    就如同當初草原上瓦剌、韃靼和朵顏三衛三足鼎立的情況一樣,讓瓦剌成為當初的一個小縮影,讓他們自己互相消耗。</p>


    但若是瓦剌直接畏縮起來,甚至是捏著鼻子吞下了這口惡氣,那朱高煦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p>


    雖然他很喜歡打仗,也更傾向於用武力來解決瓦剌,但他也明白朝廷在做事的時候需要考慮到多方麵因素,文臣則是一個尤其重要的因素。</p>


    一般在這種事情上,文臣一定會著重強調所謂天朝上國的風範,並且用什麽其他藩屬國對大明的看法等問題來竭力達成阻止戰爭的結果。</p>


    不是說文臣不希望大明好,隻是從所謂的名聲這個角度來說,如果瓦剌真的畏縮起來的話,大明要打還真不合適。</p>


    前腳雙方和睦的互市,今年甚至還增設了羊毛這一互市的項目,後腳就翻臉不認人,還是在人家已經先低頭的情況下,這多少有些那啥了。</p>


    這讓其他的藩屬國怎麽看?以後人家在對待大明這個問題上又如何自處?</p>


    “二叔,這可不符合您的風格啊。”朱瞻垶突然的笑了起來,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笑。</p>


    “若是以往,您一定是最堅定的主戰派,怎麽今兒個反倒是猶豫了?”</p>


    “不是你想的那樣。”朱高煦搖了搖頭。</p>


    “以往那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而且老爺子也需要一個主戰派來給他提供合適的理由,若今日是在朝堂上,那我依舊會堅定的要求以武力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但現在不是。”</p>


    “你我都明白,在這種情況下想要以武力來解決這個問題需要麵對的是什麽,又何必多此一舉呢?”</p>


    “嗬嗬,這倒是。”朱瞻垶澹澹的笑了笑,臉上仍舊是沒有半分的擔憂。</p>


    “二叔,問您個問你,之前北征班師回朝的時候,也就是我上次在應天府遇刺的那一次,那些涉事的官員和商人朝廷都是怎麽處理的?”</p>


    “上次?”朱高煦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映了過來。</p>


    “晉商沒了,和晉商勾結的官員也都沒了,其他相關的官員都被安上了監管不力的罪名,嚴重的被流放,次一等的被罷官,最輕的也被降職了。”</p>


    “怎麽,你想用這個法子來對付馬哈木?雖然馬哈木等人但卻是接受了我大明敕封的順寧王,但實際上是什麽樣子你比我更清楚,這有用?”</p>


    “有用!怎麽沒用!”朱瞻垶冷笑一聲,目光轉向了西北方向,眼神之中盡是冰冷。</p>


    “在名義上他們是我們大明敕封的人,這沒錯吧?”</p>


    “既然是咱們大明敕封的,那位大明出力是應該的吧?”</p>


    “就這次我遇襲的這件事,就如同上次處理那些涉事官員一樣,給馬哈木等人安上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沒問題吧?”</p>


    “那既然如此,我們處罰辦事不力的官員自然也就沒有問題了,而處罰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像上次那樣罷官降職,別的也是可以的。”</p>


    “嘶……”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中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p>


    “你該不會是想要關閉互市吧?這不可能的,就算是老爺子支持你,那也過不了文臣那一關,這不是像考成法、替補法和攤丁入地法這種對大明有利的事情,這完全就是兩碼事。”</p>


    </p>


    “互市一關,瓦剌必定會心存不滿,到時候雙方關係惡化都是輕的,甚至會直接引發戰爭,以現在兩隻船隊遠洋且還在征討安南的情況下,就算是老爺子也做不下來這個決定的。”</p>


    “我的確是要關閉互市,但這關閉互市也是可以調整的。”朱瞻垶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好二叔,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微妙。</p>


    “比如說,咱們關了今年八月之前的互市,對瓦剌稍作懲戒,以儆效尤,如何?”</p>


    “八月?嘶……”朱高煦先是被這個時間給弄的懵了一下,但隨即就反映了過來,再次倒抽一口涼氣。</p>


    到八月這是個什麽概念呢?有一句詩說明。</p>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p>


    韃靼舊地和大寧等地倒還好,雖然冬天的到來遠遠比中原要早不少,但跟瓦剌是沒得比的,瓦剌最遲到九月份也就徹底入冬了。</p>


    關了到八月之前的互市,那就等於是關了這一年的互市,事情就再次回到了今年年初的時候那樣,瓦剌手中會再次積壓一年的羊毛,甚至因為今年大明答應將羊毛加入互市的原因所致,這次積壓在瓦剌手中的羊毛會更多。</p>


    因為羊毛加入互市了,所以之前還略有保守的牧民都放開了手養羊了。</p>


    這樣一來,文官那邊隻要說動幾個人就可以將這個決策通過,而對於向來都和文官交好的太子一脈來說這顯然不是問題。</p>


    那到時候,著急的會是誰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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