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即將踏上朝聖路的異教徒而言，複活鎮的神父，曼努埃爾的到來，無疑是一天裏最晦氣的事。</p>
他身著樸素的大麥提修士袍，手裏懷抱經書，步子沉穩地踏入講經院，全然不顧異教徒們厭惡的目光，這時的他，還不知道異教徒們即將闖入教堂，將他的侄女扭送入獄。</p>
“神父，你是來辯經的？”蒙著薄紗，洛梅阿迎上前。</p>
曼努埃爾點點頭，他手指點出圓環禮，“願你們的神賜福您，請告訴我，尹莎主祭在嗎？”</p>
“也願您會受祝福，”洛梅阿轉動頌珠，古樸的檀香珠子沒過多的裝飾，然僅憑其香料的材質，便勝過無數黃金，“請待我轉告奶奶。”</p>
曼努埃爾朝洛梅阿道謝，他站到一旁，高大的牆柱邊，他凝視凋刻天使的石柱，那原本是屬於真教的，異教的經書裏，他們的吾王之王以主神的繼任者自居，位臨天國，故此石柱最頂處，銜接天花板的圓環基底下，權杖冠冕相交的浮凋，凋刻的痕跡極新，曼努埃爾嗤之以鼻。</p>
曼努埃爾環視這由教堂改建的講經院，本應鋪純黑布毯作過道的大廳，眼下被挖空出半米高的深坑，灌注清水，每位異教徒上前時，總要跪下雙膝，手指沾上這他們眼中的聖水，塗抹到額頭、臉頰，俯身朝聖像畫下跪，而後才起身，闔緊雙眼跨過乳白石磚鋪就的過道，他們視為聖橋，走過此路，他們觸碰高大聖像畫的橡木框。</p>
由此，他們便認為自己得到護佑。</p>
“主啊，原諒這些受蒙騙的人吧。”曼努埃爾在心頭默默道。</p>
披掛祭披，身著帶飾條長袍，尹莎主祭身上大抵與高級聖職人員無差，她拄著長杖。</p>
“異教的神父，你仍要同我辯經？”她問道。</p>
“不是同你，而是同你們的神。”曼努埃爾回道。</p>
尹莎主祭澹然一笑，她轉過身，往客室而去。</p>
一旁的異教聖職作出請的手勢。</p>
神父大步向前。</p>
...............</p>
時近黃昏。</p>
曼努埃爾再度辯輸了。</p>
上次辯經後，他徹夜翻閱異教經書，原從吾王之王存不存在切題，去論述克裏斯托弗的無罪，即降於講經院的雷霆，不過是諸神之失，而非神罰。</p>
他論述吾王之王並不存在，由此並無也不可能有神罰，真教的經書裏，三者同在的主神也未有預言過吾王之王將於後世降生，登臨她的天國。</p>
那時，見尹莎主祭陷入長久的思考，麵露猶疑之色。曼努埃爾一時自以為占盡上風。</p>
而後，尹莎主祭說，吾王之王亦是三者同在的神，她從來並非在後世降生，而是在先前就與主神同在，故此，主神從未有言過吾王之王將在後世誕生，因吾王之王一直與主神永在。</p>
若隻是此般言語，曼努埃爾仍有雄辯的資本。</p>
然而，尹莎主祭僅僅簡單一句：“經書重修後，你們真教的經書，又有多少被篡改過？又多少次否定曾經的古老聖都。”</p>
曼努埃爾臉色都變了，一時語塞。</p>
傳說史詩裏，聖都被古老家族的死魂們吞噬陷落，成為不可提及的亡魂之城。</p>
亞因家族的教宗齋戒十年，於教曆324年得到天使帶來的神諭，重修經典，記為“經書重修”。</p>
由此作為突破口，曼努埃爾的論點接二連三地被駁斥，甚至淪作尹莎主祭反擊的武器。</p>
辯論臨近結束，曼努埃爾淋淋的冷汗，手指到腳跟一陣冰涼。</p>
“願您受到祝福。”曼努埃爾努力維持最後的體麵，腳跟不穩地走出講經院。</p>
走過展露泥土本色的大街，曼努埃爾攥緊手裏的經書，不斷誦念經文，懇求神明寬恕他的失利。</p>
當他來到教堂之時，卻見綁著繃帶的修士，以及地上一灘未幹的血跡。</p>
“神父，安妮被帶走了。”修士哭訴道。</p>
話音剛落，曼努埃爾渾身都在哆嗦，好似耳蝸裏灌了鐵水般，他手裏按著經書，急促地呼吸著。</p>
他沒問“你說什麽？”或之類的話。曼努埃爾急躁地衝進教堂，跌跌撞撞地跑遍整個教堂每個角落，包括後院的墓地，都尋不到女孩的身影。</p>
他的侄女，安妮，被異教徒們押回了監獄，與自己的姐姐一起，即將送去聖地，送到火刑柱上。</p>
曼努埃爾口中聲聲念著主，連晚禱也不顧，失魂落魄地撞開告解間的房門，久久坐在凋花窗靈前，透過鏤空花邊的微光沉寂哀戚。</p>
這靜得可見漂浮灰塵的告解間。</p>
不知何時，曼努埃爾發覺有一道人影遮擋住了光芒。</p>
“這個時候不接人告解。”曼努埃爾冷冷道。</p>
“濃鬱的絕望情緒。”那人似是自言自語道。</p>
曼努埃爾抬起頭，他看不清窗靈外對方的身影，這種老式的告解間，對於雙方，都是互相隔絕的，為了信徒更好地懺悔自己的過錯。</p>
</p>
“聽著，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也不管你是誰，要告解就等明天，現在我不接人告解。”曼努埃爾忍不住地厲聲道。</p>
過往來者不拒的曼努埃爾，眼下全無聽人告解的心情。</p>
“不，神父，我不是來告解的。”那個人將雙手舉起，遮擋住了窗靈的鏤空，“我是一個藝人，會彈魯特琴的吟遊藝人。”</p>
“那麽好，藝人先生，請你回去，讓我一個人靜一會。”曼努埃爾沉下聲道。</p>
“好的，神父，在這之前，我要向你提個小小的要求。”那人笑意濃烈。</p>
曼努埃爾不知為何感到一陣不寒而栗。</p>
“我不管你的什麽要求，我現在隻要你走，離開這裏。”</p>
“別急，神父，別急，你已經夠絕望了，再來點恐懼如何。”說完這句，曼努埃爾看見窗靈外，那人緩緩站起身，遠離告解窗，推開房門。</p>
曼努埃爾鬆了口氣，他雙手抱著額頭，重重歎氣。</p>
想到安妮是如何被拖著扯著拉出教堂，曼努埃爾狠狠地一拳錘到桌上。</p>
他揉著額頭，煩悶的絕望充斥內心。</p>
啪。</p>
身後，一隻不知哪來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p>
曼努埃爾寒毛豎起，逆流而上的恐懼掐住咽喉。</p>
“神父，我先給你表演個戲法如何？”</p>
方才聽到的聲音，笑意濃烈地響在身後。</p>
聲聲陰冷的犬吠響徹教堂的後院。</p>
他身著樸素的大麥提修士袍，手裏懷抱經書，步子沉穩地踏入講經院，全然不顧異教徒們厭惡的目光，這時的他，還不知道異教徒們即將闖入教堂，將他的侄女扭送入獄。</p>
“神父，你是來辯經的？”蒙著薄紗，洛梅阿迎上前。</p>
曼努埃爾點點頭，他手指點出圓環禮，“願你們的神賜福您，請告訴我，尹莎主祭在嗎？”</p>
“也願您會受祝福，”洛梅阿轉動頌珠，古樸的檀香珠子沒過多的裝飾，然僅憑其香料的材質，便勝過無數黃金，“請待我轉告奶奶。”</p>
曼努埃爾朝洛梅阿道謝，他站到一旁，高大的牆柱邊，他凝視凋刻天使的石柱，那原本是屬於真教的，異教的經書裏，他們的吾王之王以主神的繼任者自居，位臨天國，故此石柱最頂處，銜接天花板的圓環基底下，權杖冠冕相交的浮凋，凋刻的痕跡極新，曼努埃爾嗤之以鼻。</p>
曼努埃爾環視這由教堂改建的講經院，本應鋪純黑布毯作過道的大廳，眼下被挖空出半米高的深坑，灌注清水，每位異教徒上前時，總要跪下雙膝，手指沾上這他們眼中的聖水，塗抹到額頭、臉頰，俯身朝聖像畫下跪，而後才起身，闔緊雙眼跨過乳白石磚鋪就的過道，他們視為聖橋，走過此路，他們觸碰高大聖像畫的橡木框。</p>
由此，他們便認為自己得到護佑。</p>
“主啊，原諒這些受蒙騙的人吧。”曼努埃爾在心頭默默道。</p>
披掛祭披，身著帶飾條長袍，尹莎主祭身上大抵與高級聖職人員無差，她拄著長杖。</p>
“異教的神父，你仍要同我辯經？”她問道。</p>
“不是同你，而是同你們的神。”曼努埃爾回道。</p>
尹莎主祭澹然一笑，她轉過身，往客室而去。</p>
一旁的異教聖職作出請的手勢。</p>
神父大步向前。</p>
...............</p>
時近黃昏。</p>
曼努埃爾再度辯輸了。</p>
上次辯經後，他徹夜翻閱異教經書，原從吾王之王存不存在切題，去論述克裏斯托弗的無罪，即降於講經院的雷霆，不過是諸神之失，而非神罰。</p>
他論述吾王之王並不存在，由此並無也不可能有神罰，真教的經書裏，三者同在的主神也未有預言過吾王之王將於後世降生，登臨她的天國。</p>
那時，見尹莎主祭陷入長久的思考，麵露猶疑之色。曼努埃爾一時自以為占盡上風。</p>
而後，尹莎主祭說，吾王之王亦是三者同在的神，她從來並非在後世降生，而是在先前就與主神同在，故此，主神從未有言過吾王之王將在後世誕生，因吾王之王一直與主神永在。</p>
若隻是此般言語，曼努埃爾仍有雄辯的資本。</p>
然而，尹莎主祭僅僅簡單一句：“經書重修後，你們真教的經書，又有多少被篡改過？又多少次否定曾經的古老聖都。”</p>
曼努埃爾臉色都變了，一時語塞。</p>
傳說史詩裏，聖都被古老家族的死魂們吞噬陷落，成為不可提及的亡魂之城。</p>
亞因家族的教宗齋戒十年，於教曆324年得到天使帶來的神諭，重修經典，記為“經書重修”。</p>
由此作為突破口，曼努埃爾的論點接二連三地被駁斥，甚至淪作尹莎主祭反擊的武器。</p>
辯論臨近結束，曼努埃爾淋淋的冷汗，手指到腳跟一陣冰涼。</p>
“願您受到祝福。”曼努埃爾努力維持最後的體麵，腳跟不穩地走出講經院。</p>
走過展露泥土本色的大街，曼努埃爾攥緊手裏的經書，不斷誦念經文，懇求神明寬恕他的失利。</p>
當他來到教堂之時，卻見綁著繃帶的修士，以及地上一灘未幹的血跡。</p>
“神父，安妮被帶走了。”修士哭訴道。</p>
話音剛落，曼努埃爾渾身都在哆嗦，好似耳蝸裏灌了鐵水般，他手裏按著經書，急促地呼吸著。</p>
他沒問“你說什麽？”或之類的話。曼努埃爾急躁地衝進教堂，跌跌撞撞地跑遍整個教堂每個角落，包括後院的墓地，都尋不到女孩的身影。</p>
他的侄女，安妮，被異教徒們押回了監獄，與自己的姐姐一起，即將送去聖地，送到火刑柱上。</p>
曼努埃爾口中聲聲念著主，連晚禱也不顧，失魂落魄地撞開告解間的房門，久久坐在凋花窗靈前，透過鏤空花邊的微光沉寂哀戚。</p>
這靜得可見漂浮灰塵的告解間。</p>
不知何時，曼努埃爾發覺有一道人影遮擋住了光芒。</p>
“這個時候不接人告解。”曼努埃爾冷冷道。</p>
“濃鬱的絕望情緒。”那人似是自言自語道。</p>
曼努埃爾抬起頭，他看不清窗靈外對方的身影，這種老式的告解間，對於雙方，都是互相隔絕的，為了信徒更好地懺悔自己的過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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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也不管你是誰，要告解就等明天，現在我不接人告解。”曼努埃爾忍不住地厲聲道。</p>
過往來者不拒的曼努埃爾，眼下全無聽人告解的心情。</p>
“不，神父，我不是來告解的。”那個人將雙手舉起，遮擋住了窗靈的鏤空，“我是一個藝人，會彈魯特琴的吟遊藝人。”</p>
“那麽好，藝人先生，請你回去，讓我一個人靜一會。”曼努埃爾沉下聲道。</p>
“好的，神父，在這之前，我要向你提個小小的要求。”那人笑意濃烈。</p>
曼努埃爾不知為何感到一陣不寒而栗。</p>
“我不管你的什麽要求，我現在隻要你走，離開這裏。”</p>
“別急，神父，別急，你已經夠絕望了，再來點恐懼如何。”說完這句，曼努埃爾看見窗靈外，那人緩緩站起身，遠離告解窗，推開房門。</p>
曼努埃爾鬆了口氣，他雙手抱著額頭，重重歎氣。</p>
想到安妮是如何被拖著扯著拉出教堂，曼努埃爾狠狠地一拳錘到桌上。</p>
他揉著額頭，煩悶的絕望充斥內心。</p>
啪。</p>
身後，一隻不知哪來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p>
曼努埃爾寒毛豎起，逆流而上的恐懼掐住咽喉。</p>
“神父，我先給你表演個戲法如何？”</p>
方才聽到的聲音，笑意濃烈地響在身後。</p>
聲聲陰冷的犬吠響徹教堂的後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