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那朱紅色巨門又開出了一條縫!</p>
石猴猛地睜大了眼睛,目光中滿是期待。</p>
又是那圓臉女童,她從門縫裏探出頭來看了石猴兩眼,半響,才跨出了門檻,整了整衣冠走到石猴麵前,蹲下來。</p>
“還不走?”</p>
“師尊何時見我?”石猴問。</p>
“師尊不會見你的,你還是走吧。”</p>
“師尊為何不見我?”</p>
女童咬了咬嘴唇,半響,開口道:“師尊為何不收,我不知。隻是師尊從不曾驅趕求道之人,這次卻不收你,怕是你跪得再久,也進不去。”</p>
女童看石猴的目光中,有些許不忍。</p>
“若求得道法,我自會走。若求不到,寧願死在這門口。”</p>
“那你就等著死在這門口吧!孺子不可教!”女童無奈歎了口氣,轉身便回了去。</p>
半響,那女童又折回,手中托著清水蔬果。</p>
“是師尊讓送的?”石猴急忙端起壇子,將裏麵的水一飲而盡。</p>
“是我不想你死在這,汙了門簷,自作主張送的。說不準回去還要挨師尊的責罵呢!”</p>
顧不得那麽多了,石猴狼吞虎咽了起來。</p>
女童坐到石猴身旁,看著石猴手腳並用的樣子無奈地笑,問道:“你這又是何苦呢?”</p>
石猴不吭聲,隻是繼續將食物往嘴裏塞。</p>
“吃完了,便回去?”</p>
聞聲,石猴當即停下,將沒吃完的東西收攏,放回托盤上。</p>
“得得得,我不趕你了!”女童連忙搖頭擺手。</p>
石猴這才又是狼吞虎咽了起來。</p>
“哎……上次的傷還痛嗎?”女童瞄著石猴已經結疤的手問。</p>
石猴搖搖頭。</p>
“不痛了就好……其實我是第一次趕人,下手不好把控。不過,你也真倔得可以了。”</p>
石猴將最後一顆蘋果連帶蘋果訫一起塞進了嘴裏,隨便咀嚼兩口,咽了下去。</p>
“啊……”發出一聲滿足的感歎,抹了把嘴,他望向女童:“貴姓?”</p>
那女童有著一雙奇異的天藍色瞳孔,好像湖水一般清澈見底,令人驚歎。</p>
“叫我風鈴吧。你叫什麽?”</p>
“石猴。”</p>
“石猴?為什麽叫石猴?”</p>
“我是石頭裏蹦出來的。”</p>
“石頭裏蹦出來的?哇!”風鈴張大了嘴巴:“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p>
“嗯。花果山的石猴。書裏麵說是吸收天地靈氣孕育的我。”</p>
“書裏麵說?莫不是書裏麵還記載了你是怎麽來的?哪本書?”風鈴笑了出來。</p>
“西遊記。”石猴說。</p>
“西遊記?好奇怪的名字。”</p>
“其實不奇怪。講的是大概一千年之後,一個和尚帶著一隻猴子和一頭豬、一隻河妖、一條龍去西天找如來佛祖拿經書,一路打怪升級的故事。我就是裏麵那隻猴子。”</p>
“一千年以後的事情?這不隻書名奇怪了,連故事也奇怪……你還有別的名字嗎?”</p>
“現在沒有,如果裏麵那老頭肯開門了,就有了。他會給我取個新名字,叫孫悟空。他會說:‘你像個猢猻,便姓孫,有道是打破冥頑需悟空,便叫孫悟空吧。’”</p>
道觀深處,正盤腿打坐的須菩提祖師耳朵動了動,剛入口的茶噴得滿地。</p>
“呃?這倒很像師尊的口吻,也是書裏說的?”風鈴感歎道。</p>
“當然。”石猴重重地點了點頭:“本來就是那死老頭說的嘛。”</p>
“你這猴子說話真有意思。”風鈴捂著嘴笑了起來。</p>
望著一地的茶跡,須菩提沉默了半響,才緩緩歎道:“這猴子倒是心胸寬敞,可惜啊……”</p>
日複一日,轉眼已是一個春秋。</p>
須菩提隻字不提收石猴為徒的事,隻是每日打坐,講經,修行。</p>
風鈴每日給石猴送去清水食物,一日不斷,對此,須菩提也是半句不問。</p>
而石猴,也是依舊跪在門口,無論風吹雨打,大雪滂沱,一步也不曾挪過。好在那身子骨無比健朗,若是換了旁人,恐怕也沒幾個撐得住。</p>
一日,須菩提於閣樓打坐,風鈴來到座前,叩首道:“師尊,弟子有話。”</p>
“有話便講。”</p>
“師尊常教導我們:修道之人,受益於天地,則當反哺於天地。若見了虛心求道之人,既當傾囊相授。如今那猴頭已經山門外跪了整整一個春秋,誠心可見,為何師尊不收?”</p>
須菩提沉默了許久,輕捋長須,惋惜道:“石猴本為天地孕化,超脫六道五常天地十類之外,非天數可盡算。加之十年磨練,如今已是性情堅韌,要麽不修,修,則必大成。”</p>
風鈴聽得雲裏霧裏,又道:“徒兒不解。師尊既知其修,必大成,又為何不收?”</p>
須菩提無奈苦笑,仰天長歎:“此猴心高,若有了神通,隻怕這天地間便再不得安寧。”</p>
風鈴深深叩拜,不再多話。</p>
又是日複一日。</p>
進出道觀的弟子川流不息,有新上山拜師的,有學成離去的,更多的是庸庸碌碌數十年無所成,最終隻得悻悻而歸的。</p>
石猴依舊好似一尊雕塑一樣跪著。</p>
“這猴子倔得像塊石頭,師尊說了不收,他還死賴著不走。”</p>
“聽說他就是從石頭裏麵蹦出來的,哈哈哈哈。”</p>
“天地孕育又如何?師尊不收,肯定是因為沒有仙骨!”</p>
“一隻野猴子,也想成仙,真是異想天開!”</p>
“師尊也真是的,收下來任個劈材的差事也好,廚房正缺人呢。”</p>
聞言,眾弟子紛紛大笑,看石猴的目光中漸漸多了一份嘲諷的味道。</p>
他們竊竊私語,石猴卻不為所動,隻將自己封閉起來,時時刻刻望著紅門。</p>
風鈴每日送了食物之後,又免不了和石猴叨上幾句。</p>
“為什麽你那麽決意修仙呢?”風鈴托著腮幫子問。</p>
“你不想修仙?”</p>
“想,可是師父說,修仙的真諦,是明大道。人的快樂取決於心的寬度,就是當了天上的神仙,也不會多出一分……有時候我想,既然修仙不能更快樂,那為什麽還要修仙呢?”風鈴凝視地上的小草,有些迷茫,許久,才轉過臉來問道:“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麽想修仙呢?”</p>
石猴放下手中的水果,沉默了半響,問:“你被老虎追過嗎?”</p>
風鈴搖頭。</p>
“我的心都快從胸口蹦出來了。我知道它真的想吃了我,就像吃掉一隻野雞或者一隻兔子,我在他眼中,隻是一團肉,一頓午餐,或者晚餐。”</p>
風鈴沉默了。</p>
“後來,我殺了它。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做別人的盤中餐。如果有人敢覬覦我,不管他是神,是人,還是佛,我都會殺了他!隻要我有這個能力!”</p>
石猴攥緊了拳頭,抬頭注視天邊的流雲,緩緩道:“後來我出海了,很累,很苦。我唯一的朋友死在了路上,人類要吃我,妖怪要趕我,仙人不收我……就因為我隻是一隻猴子。”</p>
“我咬著牙一路過來,沒路,我便劈開一條路。無論如何,都不能停下。一定不要再做別人的盤中餐。不要當一隻普通的猴子。”</p>
“不要當,一隻猴子!我要……”石猴的聲音愕然而止,凝視著水果,入了神。</p>
沉默,許久的沉默。</p>
這種感覺讓風鈴有些透不過氣來,她還太小,不懂得“殺”的概念,不懂得執著的掙紮,更不懂石猴這一路究竟經曆了什麽。</p>
</p>
明媚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在石猴的身上。</p>
神色中洋溢的執著,有種不堪重負的艱辛。</p>
石猴低頭啃起了水果,嘴裏嘟囔著:“我要活下去,活得更好。所以我要多吃點,這樣才能堅持得更久……堅持到,那個門打開。隻要那門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你真了不起。”風鈴忽然有種心酸的感覺。</p>
門外的這個石猴,他的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強大。</p>
十年的苦難沒能打消他的念頭,反而讓他更加堅強。</p>
執著地活著,活得更好!</p>
石猴猛地睜大了眼睛,目光中滿是期待。</p>
又是那圓臉女童,她從門縫裏探出頭來看了石猴兩眼,半響,才跨出了門檻,整了整衣冠走到石猴麵前,蹲下來。</p>
“還不走?”</p>
“師尊何時見我?”石猴問。</p>
“師尊不會見你的,你還是走吧。”</p>
“師尊為何不見我?”</p>
女童咬了咬嘴唇,半響,開口道:“師尊為何不收,我不知。隻是師尊從不曾驅趕求道之人,這次卻不收你,怕是你跪得再久,也進不去。”</p>
女童看石猴的目光中,有些許不忍。</p>
“若求得道法,我自會走。若求不到,寧願死在這門口。”</p>
“那你就等著死在這門口吧!孺子不可教!”女童無奈歎了口氣,轉身便回了去。</p>
半響,那女童又折回,手中托著清水蔬果。</p>
“是師尊讓送的?”石猴急忙端起壇子,將裏麵的水一飲而盡。</p>
“是我不想你死在這,汙了門簷,自作主張送的。說不準回去還要挨師尊的責罵呢!”</p>
顧不得那麽多了,石猴狼吞虎咽了起來。</p>
女童坐到石猴身旁,看著石猴手腳並用的樣子無奈地笑,問道:“你這又是何苦呢?”</p>
石猴不吭聲,隻是繼續將食物往嘴裏塞。</p>
“吃完了,便回去?”</p>
聞聲,石猴當即停下,將沒吃完的東西收攏,放回托盤上。</p>
“得得得,我不趕你了!”女童連忙搖頭擺手。</p>
石猴這才又是狼吞虎咽了起來。</p>
“哎……上次的傷還痛嗎?”女童瞄著石猴已經結疤的手問。</p>
石猴搖搖頭。</p>
“不痛了就好……其實我是第一次趕人,下手不好把控。不過,你也真倔得可以了。”</p>
石猴將最後一顆蘋果連帶蘋果訫一起塞進了嘴裏,隨便咀嚼兩口,咽了下去。</p>
“啊……”發出一聲滿足的感歎,抹了把嘴,他望向女童:“貴姓?”</p>
那女童有著一雙奇異的天藍色瞳孔,好像湖水一般清澈見底,令人驚歎。</p>
“叫我風鈴吧。你叫什麽?”</p>
“石猴。”</p>
“石猴?為什麽叫石猴?”</p>
“我是石頭裏蹦出來的。”</p>
“石頭裏蹦出來的?哇!”風鈴張大了嘴巴:“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p>
“嗯。花果山的石猴。書裏麵說是吸收天地靈氣孕育的我。”</p>
“書裏麵說?莫不是書裏麵還記載了你是怎麽來的?哪本書?”風鈴笑了出來。</p>
“西遊記。”石猴說。</p>
“西遊記?好奇怪的名字。”</p>
“其實不奇怪。講的是大概一千年之後,一個和尚帶著一隻猴子和一頭豬、一隻河妖、一條龍去西天找如來佛祖拿經書,一路打怪升級的故事。我就是裏麵那隻猴子。”</p>
“一千年以後的事情?這不隻書名奇怪了,連故事也奇怪……你還有別的名字嗎?”</p>
“現在沒有,如果裏麵那老頭肯開門了,就有了。他會給我取個新名字,叫孫悟空。他會說:‘你像個猢猻,便姓孫,有道是打破冥頑需悟空,便叫孫悟空吧。’”</p>
道觀深處,正盤腿打坐的須菩提祖師耳朵動了動,剛入口的茶噴得滿地。</p>
“呃?這倒很像師尊的口吻,也是書裏說的?”風鈴感歎道。</p>
“當然。”石猴重重地點了點頭:“本來就是那死老頭說的嘛。”</p>
“你這猴子說話真有意思。”風鈴捂著嘴笑了起來。</p>
望著一地的茶跡,須菩提沉默了半響,才緩緩歎道:“這猴子倒是心胸寬敞,可惜啊……”</p>
日複一日,轉眼已是一個春秋。</p>
須菩提隻字不提收石猴為徒的事,隻是每日打坐,講經,修行。</p>
風鈴每日給石猴送去清水食物,一日不斷,對此,須菩提也是半句不問。</p>
而石猴,也是依舊跪在門口,無論風吹雨打,大雪滂沱,一步也不曾挪過。好在那身子骨無比健朗,若是換了旁人,恐怕也沒幾個撐得住。</p>
一日,須菩提於閣樓打坐,風鈴來到座前,叩首道:“師尊,弟子有話。”</p>
“有話便講。”</p>
“師尊常教導我們:修道之人,受益於天地,則當反哺於天地。若見了虛心求道之人,既當傾囊相授。如今那猴頭已經山門外跪了整整一個春秋,誠心可見,為何師尊不收?”</p>
須菩提沉默了許久,輕捋長須,惋惜道:“石猴本為天地孕化,超脫六道五常天地十類之外,非天數可盡算。加之十年磨練,如今已是性情堅韌,要麽不修,修,則必大成。”</p>
風鈴聽得雲裏霧裏,又道:“徒兒不解。師尊既知其修,必大成,又為何不收?”</p>
須菩提無奈苦笑,仰天長歎:“此猴心高,若有了神通,隻怕這天地間便再不得安寧。”</p>
風鈴深深叩拜,不再多話。</p>
又是日複一日。</p>
進出道觀的弟子川流不息,有新上山拜師的,有學成離去的,更多的是庸庸碌碌數十年無所成,最終隻得悻悻而歸的。</p>
石猴依舊好似一尊雕塑一樣跪著。</p>
“這猴子倔得像塊石頭,師尊說了不收,他還死賴著不走。”</p>
“聽說他就是從石頭裏麵蹦出來的,哈哈哈哈。”</p>
“天地孕育又如何?師尊不收,肯定是因為沒有仙骨!”</p>
“一隻野猴子,也想成仙,真是異想天開!”</p>
“師尊也真是的,收下來任個劈材的差事也好,廚房正缺人呢。”</p>
聞言,眾弟子紛紛大笑,看石猴的目光中漸漸多了一份嘲諷的味道。</p>
他們竊竊私語,石猴卻不為所動,隻將自己封閉起來,時時刻刻望著紅門。</p>
風鈴每日送了食物之後,又免不了和石猴叨上幾句。</p>
“為什麽你那麽決意修仙呢?”風鈴托著腮幫子問。</p>
“你不想修仙?”</p>
“想,可是師父說,修仙的真諦,是明大道。人的快樂取決於心的寬度,就是當了天上的神仙,也不會多出一分……有時候我想,既然修仙不能更快樂,那為什麽還要修仙呢?”風鈴凝視地上的小草,有些迷茫,許久,才轉過臉來問道:“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麽想修仙呢?”</p>
石猴放下手中的水果,沉默了半響,問:“你被老虎追過嗎?”</p>
風鈴搖頭。</p>
“我的心都快從胸口蹦出來了。我知道它真的想吃了我,就像吃掉一隻野雞或者一隻兔子,我在他眼中,隻是一團肉,一頓午餐,或者晚餐。”</p>
風鈴沉默了。</p>
“後來,我殺了它。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做別人的盤中餐。如果有人敢覬覦我,不管他是神,是人,還是佛,我都會殺了他!隻要我有這個能力!”</p>
石猴攥緊了拳頭,抬頭注視天邊的流雲,緩緩道:“後來我出海了,很累,很苦。我唯一的朋友死在了路上,人類要吃我,妖怪要趕我,仙人不收我……就因為我隻是一隻猴子。”</p>
“我咬著牙一路過來,沒路,我便劈開一條路。無論如何,都不能停下。一定不要再做別人的盤中餐。不要當一隻普通的猴子。”</p>
“不要當,一隻猴子!我要……”石猴的聲音愕然而止,凝視著水果,入了神。</p>
沉默,許久的沉默。</p>
這種感覺讓風鈴有些透不過氣來,她還太小,不懂得“殺”的概念,不懂得執著的掙紮,更不懂石猴這一路究竟經曆了什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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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在石猴的身上。</p>
神色中洋溢的執著,有種不堪重負的艱辛。</p>
石猴低頭啃起了水果,嘴裏嘟囔著:“我要活下去,活得更好。所以我要多吃點,這樣才能堅持得更久……堅持到,那個門打開。隻要那門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你真了不起。”風鈴忽然有種心酸的感覺。</p>
門外的這個石猴,他的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強大。</p>
十年的苦難沒能打消他的念頭,反而讓他更加堅強。</p>
執著地活著,活得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