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微微西陲的時候,這群小妖在營地裏點起了篝火,砌起了爐灶,他們用從那座荒廢的獵人小屋裏帶來的鍋熬湯。</p>


    致命的炊煙緩緩升起,如同擎天一柱。</p>


    每一個,都分到一口熱騰騰的野菜湯,這是平時無論如何都不敢想的。他們一邊流著淚,一邊歡快地唱著沒有人聽得懂的歌。</p>


    不久,一顆信號彈騰空而起,照亮了天際。</p>


    十裏外,老白猿默默地看著懸浮在天空中閃爍的光芒,低下頭,轉身帶著隊伍進入草原。</p>


    ……</p>


    小妖們的犧牲,最終給這支隊伍帶來了整整半個月的安寧。</p>


    在這半個月裏,他們沒有遭遇巡天將。</p>


    根據短嘴回報的信息,那群巡天將似乎將兩組巡天將失蹤的罪責都記到了小妖們的頭上。這樣一來,完成了任務,那些從其他地方調派過來的巡天將也被調了回去。</p>


    整個地區巡視的頻率一下下降了不少。</p>


    虛報戰果領取功勳,這種事並不是隻有凡間的軍隊懂,天軍一樣懂。</p>


    隻是這樣一來,倒是幫了真正的凶手一把。整個隊伍的安全似乎一下得到了保障。隻是從那天之後,老白猿的臉上就鮮少見到笑臉,時常孤孤單單地發呆。</p>


    也許不僅僅是老白猿,這一次的事情改變了許多人。</p>


    老牛似乎沒有原來那麽飛揚跋扈了,有時候也會和一些小妖泡在一起,聊得正歡的時候也會笑,隻是看到猴子依舊閃得遠遠地。</p>


    短嘴每天要麽在空中飛,要麽掛在樹上,鮮少落地,似乎恐懼症還沒過。那天,當看到信號彈冉冉升起的時候,他對猴子說:“我發現,原來我還不如他們。”</p>


    大角曾信誓旦旦地說那些小妖肯定有別的預謀,沒有妖精會心甘情願為其他妖精而死。也許是抽到了簽沒辦法,但一定會臨陣退縮。</p>


    然而,事實最終證明他是錯的。</p>


    小妖雖弱,卻也有自己的尊嚴。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贏得了尊重。</p>


    在那之後,大角和小妖之間的關係似乎也融洽了起來。猴子曾經見大角躺在地上睡覺,兩隻追逐的貓妖直接從他肚皮上踩了過去。</p>


    當然,他皮糙肉厚的,該是半點感覺都沒有。</p>


    小狐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每一天,都會問猴子一遍:“黑子會活下來嗎?”</p>


    猴子總是微笑著答道:“一定會的。”</p>


    可每次聽到這個答案,她還是會暗暗落淚。</p>


    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有體力不支的小妖悄悄脫隊,老白猿曾蹲守了一整夜逮住一隻想要脫隊的小妖,問他為什麽要走。</p>


    他說:“如果因為我而拖累大家的速度,那前麵的人不就白死了嗎?”</p>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很淡然。那神情淡然到讓人心酸。</p>


    老白猿猶豫了很久,最終卻也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嘟囔了一句:“好孩子。”</p>


    那小妖跪在老白猿麵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轉身消失在密林之中。</p>


    也許,再也不會見到他了。</p>


    妖的世界,便是這麽殘酷,殘酷到習以為常。</p>


    一種悲涼的氣氛在整個隊伍中彌漫,前進的速度比之原來卻快了不少。</p>


    第十七日的時候,他們又遭遇了一組巡天將,整個作戰計劃出了點小錯誤,而且這組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組都要強。</p>


    老牛的胳膊被刺穿,其中一個巡天將成功地突破了重圍飛上天空,短嘴整個撲上去將他摁回地麵。</p>


    最終的結果是有驚無險,但短嘴的中了四刀,命是保住了,短時間之內別說飛,連路都不能走,隻好每日被大角扛在肩上。</p>


    好在兩天之後,他們便踏入了惡龍潭的範圍。</p>


    ……</p>


    黑龍潭,原名紫雲碧波潭,是一處方圓百裏碧波粼粼,深千丈的寒潭。</p>


    這裏以山水秀麗著稱,在南方,是不可多得的避暑之地。</p>


    據說千年以前這裏曾有過一位龍王,可後來不知怎麽地,龍王失了蹤,龍宮也作鳥獸散。</p>


    凡間的人類開拓土地發現了這裏,便在這個難得的地方建立起了一座小城鎮。</p>


    小鎮四周的村莊都以打漁為生。</p>


    直到兩百年前,這裏住進了一條蛟,便改了名龍潭。估摸著該是這條蛟對龍有某種程度的景仰的關係。</p>


    又因為這條蛟的外號叫惡蛟,所以自然而然就變成了惡龍潭。起先,這個名字隻在妖精間稱呼,天庭和凡人依舊還是使用原名——紫雲碧波潭。</p>


    蛟與龍雖然同屬一脈,但說到底並不是天庭承認的凡間諸侯。</p>


    因此,惡蛟雖然占據了這裏原本的龍宮,甚至給紫雲碧波潭都改了名,卻還是不敢隨意表露身份。便是那些個村鎮裏的凡人,也從未見過惡蛟。</p>


    但與凡人居住得如此之近,遲早是要出事的,這一點惡蛟心裏清楚。</p>


    於是,惡蛟開始作怪,讓這裏的村民捕不到魚,讓小妖化成山賊滋擾。</p>


    如此一來二去,幾十年下來,這裏漸漸人煙稀少荒蕪了去,終於成為了讓他逞心如意的理想家園。</p>


    然而,好景不長。</p>


    據說約莫一百年前,一支天軍追緝潛逃的天庭重犯來到這裏,無意中發現了這條惡蛟的存在,於是對惡蛟展開圍剿。</p>


    </p>


    哪知道這條惡蛟一怒之下竟將來襲的五百天兵全部吞下了肚子。</p>


    消息傳回天庭,玉帝震怒,當即派遣重兵圍攻惡龍潭,可來襲的一萬精兵照樣拿惡蛟沒辦法。</p>


    此後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一百年的光陰裏,曆經無數次戰鬥,天庭竟也沒拿下惡龍潭。</p>


    那惡蛟在妖精間頓時名聲大噪,無數的妖精不遠萬裏來投靠他,以至於如今已是南瞻部洲南部妖精部族的一麵旗幟,尊為蛟魔王。</p>


    此乃惡龍潭兩奇當中的一奇,而那另一奇,則是惡龍城。</p>


    妖精間傳聞,那惡龍潭邊上有座惡龍城,乃是五十年前,由於前來投靠的妖精中有大量的陸行妖精沒辦法一起前往龍宮,在惡蛟的主導下以原來荒廢的人類城鎮為基礎建立的妖精城鎮,如今已經形同要塞一般。</p>


    多達三萬的妖精聚集在平原上,占據風景秀麗的寶地建立起城鎮。這對於流離失所整日生活在天庭陰影之下的妖精來說,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p>


    究竟惡龍城是否真的存在,由於妖精之間閉塞的信息,有的說有,有的說沒有,具體有沒有,至今外界都沒有論斷。</p>


    “難道就沒去過惡龍潭的妖出來說清楚,究竟有還是沒有嗎?”每當談論起此事總會有妖精問道。</p>


    而那將它吹得神乎其神的蛟魔王仰慕者則會答道:“去過惡龍潭的妖,還願意再出來嗎?”</p>


    於是呼,惡龍城,便徹底地成為了一個傳說。</p>


    在抵達惡龍潭之前,無論是老白猿還是猴子,都不相信有這樣的地方。畢竟你當天庭的百萬天兵是吃素的嗎?建立妖怪城鎮,簡直就是打玉帝的臉!</p>


    直到他們站到惡龍城的城門口,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缺乏想象力。</p>


    望著熙熙攘攘的妖群,高聳的城牆,來回不斷走動裝備精良的妖兵。這支猶如難民一般的隊伍徹底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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