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萬壽大仙,地仙之祖。便是天庭玉帝都要敬他三分的人物。</p>
聽到天蓬的話,鎮元子隻是淡淡笑了笑,仰起頭注視著昏黃天空中若隱若現的流雲。</p>
“莫不是,真要當這遮天黃沙中的一點清明?”</p>
天蓬維持著拱手的姿勢,低著頭一動不動。</p>
一陣陣風刮過,掠起黃沙,揚起鎮元子的胡須。</p>
鎮元子微微張口,道:“你可知道,貧道的五莊觀每月供應給妖王武器和丹藥,可獲利多少?”</p>
“一百萬金精上下。”</p>
“恩。倒是知道得挺清楚啊,既然知道,你還讓貧道停止供應?”鎮元子側過臉來看著天蓬,慢悠悠地歎道:“要貧道停止供應,天蓬元帥準備如何彌補貧道觀裏的損失呢?”</p>
緩緩放下手來,天蓬麵無表情,淡淡道:“無以彌補。”</p>
“嗬嗬。無以彌補?”鎮元子伸手捋了捋長須,目光低垂,道:“那老夫憑什麽要停止呢?”</p>
天蓬默不吭聲。</p>
微微頓了頓,鎮元子悠悠然道:“從你天河水軍在這西牛賀州興建天港,頻繁插手事務之時,貧道便已猜到遲早會插手此事。隻是,你不去幹你那分內的事,打打妖王,也不去上報靈霄寶殿管好天上的眾神,第一站就來找貧道,怕是有點不對吧?貧道今日之所以應邀前來,純粹是敬重你這個人,並不代表,你能從貧道這裏討到這麽大一個人情。”</p>
“若是如此這般下去,百年之後,此消彼長,天庭將失去今日的鼎盛,根基動搖。屆時三界兵禍再起,恐是要重演當日封神之前的亂局,生靈塗炭。道兄怕也是不缺那麽一點金精,又何苦助紂為虐?”天蓬仰望天空歎道。</p>
鎮元子嘖嘖笑了起來,緩緩地搖了搖頭:“說到底,你天蓬眼中隻有一個‘忠’字。生靈塗炭?何謂生靈?莫非那被你斬殺的妖怪,便不是生靈了?”</p>
天蓬沉默不語。</p>
“在貧道眼中,人、妖、仙、神、鬼、魔都是一般無二。天庭的眾神手上有貧道要的,願意賣,貧道便買。貧道手中有妖王要的,他們出得起金精,老夫便賣。童叟無欺,也無需遮掩。至於你說的那三界兵禍,與貧道何幹?”</p>
深深吸了口氣,天蓬淡淡道:“若道兄不肯賣這個麵子,那天蓬也隻好魚死網破了。”</p>
鎮元子沉默不語。</p>
天蓬接著說道:“若是天蓬直接將此事公諸於眾,靈霄寶殿上必定孤立無援,到頭來天蓬雖身死魂滅,但卻也給玉帝提了個醒,封死了這條路。道兄法力無邊,雖不至因此沾染禍事,這好買賣,怕也隻能到此為止了。同樣是不做,不如此時賣天蓬一個麵子,這人情,天蓬日後必還。”</p>
說罷,天蓬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歎道:“這茶,有人生果的味道。”</p>
鎮元子淡淡地笑了:“便是拚得身死魂滅,也要攪老夫的局嗎?”</p>
將茶盞放回桌上,天蓬笑得輕描淡寫:“天蓬,便當是死諫了。自古忠誠良將,死諫者非一二可數。我這天上的神仙,又怎可輸與他們?”</p>
“文死諫,武死戰。”鎮元子也端起茶盞低頭抿了一口:“大將非死於沙場,死於廟堂,豈不可歎?”</p>
“形勢逼人,天蓬無路可走,還請道兄見諒。”</p>
側過臉,鎮元子盯著手邊的茶盞看了許久,深深吸了口氣仰起頭來,捋了捋長須,長歎道:“既然如此,貧道就暫且停止妖王武器丹藥的供應吧。隻是,你可得加緊了,若是那妖王出了連貧道都動心的價,可就不好說了。”</p>
天蓬起身拱手道:“謝道兄。這人情,天蓬他日必還上。”</p>
鎮元子哼地笑了出來:“人情就免談了,貧道隻是不想擔起一個逼死天蓬元帥的罵名罷了。獨木難支,天庭腐朽又豈是你能改變的?嗬嗬嗬嗬。今天本是來看看天庭利劍天蓬元帥究竟是否如傳聞一般三頭六臂,沒想到,這一見便沒了每月百萬的金精進賬。當真是貴啊。往後再約,不來啦。”</p>
震了震衣袖,鎮元子緩緩站了起來,與天蓬擦肩而過之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自古薄命的可不隻紅顏,還有忠良。你,好自為之吧。”</p>
說罷,交錯而過,緩緩地步向遠方,消失在漫天風沙之中。</p>
天蓬呆呆地站在原地,未曾回頭。</p>
一陣狂風掠過,揚起身上破舊披風,飄搖。</p>
眯著眼睛抬頭仰望,他看到被風沙遮蔽的天空,混混沌沌,沒有一絲光明。</p>
深深吸了口氣,戴上鬥笠,低下頭邁向遠方。</p>
這一路能走多遠,他也不知道。可他沒有回頭的路,隻能一直走,走到再也走不動為止。</p>
……</p>
一個月後,觀雲天港按時完工,依托天港後勤,天河水軍調動二十萬精銳孤軍發起對西牛賀州妖族聚居地的進攻。早有準備的六大魔王統領百萬妖眾布開陣型正麵迎擊。</p>
天上地下數不清的眼睛都在等著天蓬元帥鬧笑話。</p>
然而,正當此時,妖軍卻被告知最急需的丹藥武器供應已經斷絕,頓時陷於慌亂之中。</p>
</p>
斷絕了最重要的後勤供應,在對峙了一個月後,六大魔王連夜出逃,妖軍潰敗,天河水軍不戰而勝一舉肅清西牛賀州。妖族死傷慘重,哀嚎遍野。</p>
然而,迎接偉大勝利的並不是盛大的慶典,天庭之中對天蓬的非議越發嚴重了。</p>
半年後,太白金星第一次率眾仙在靈霄寶殿上提起了天蓬月樹花蕾的問題,彈劾天蓬,玉帝急召天蓬覲見。</p>
消息傳到了廣寒宮,霓裳呆呆地坐在院落裏淚珠一滴滴下墜,濕透了的手絹被擰了又擰。</p>
“為什麽,要那麽傻……”</p>
她忍不住抽泣。</p>
萬裏之外,百將送別,天蓬一襲白衣立在艦首。</p>
龐大的方陣一個個走過他的麵前,錚錚鎧甲巍巍如山,森森兵刃銀光閃爍。</p>
在他的身後,浪花利劍大旗迎風招展。</p>
千年的心血,封神榜上無名的他,終將這支部隊經營成了天地間數一數二的勁旅,天庭的基石。</p>
往後,便是沒有他,該也是能繼續履行自己的使命了吧。</p>
隊列之中,悲涼的氣氛漸漸彌漫開來。</p>
所有人都知道,元帥這一去,便是不死,也再不是他們的天蓬元帥了。</p>
他含著笑,佇立艦首欣慰地看完最後一個軍陣,長長一歎,轉身走在甲板上,檢閱著他帶起的精銳將帥。</p>
“天衡,你太直了,比我還直。下麵的人會受不了的,往後這脾性可得改改……”</p>
……</p>
“天任,自信是好,可別過了。要知道,驕兵必敗,每次派你出征,我都多少有些擔憂……”</p>
……</p>
“天禽啊,你和屬下打成一片我不反對,但人情若是牽扯過多,往後統軍必是禍害……”</p>
……</p>
“天內,你資質上佳,可惜就是太懶了,我還從未見過你主動請纓的……”</p>
……</p>
“天輔……”天蓬微微張了張口,卻沒能往下說。</p>
對麵的老將,已是老淚縱橫。</p>
天輔低頭抹了把淚,身後天將組成的軍列中隱隱傳出抽泣聲。</p>
漸漸地,那抽泣聲蔓延到了士兵的軍陣中。</p>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是天庭戰將,更是流血不流淚。</p>
所有人都攥緊了拳頭,拚了命忍著。</p>
“哭吧,沒事。”天蓬淡淡地笑著。</p>
在這一刻,哭泣並不意味著軟弱,而是為了更加堅強地恪守自己的職責。</p>
一時間,慟哭之聲驚天動地,這支馳騁三界的銀甲勁旅在刹那間崩潰。</p>
一生為天庭征戰四方,捉妖,到頭來沒能死在妖怪手裏,卻要死在天庭嗎?</p>
隊列中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p>
“元帥,別去了,我們反了吧!”</p>
“是啊,元帥!我們聽你的,我們不認玉帝!”</p>
“我們是天河水軍!天蓬元帥的天河水軍!”</p>
天蓬的嘴角微微抽動,抿著唇,低下頭,又抬起,反複幾次,才眨巴著紅透了的眼,微微哽咽道:“這話,隻此一次,若再讓我聽見,定斬不饒。”</p>
可還能有下一次嗎?</p>
一個個彪型大漢,錚錚鐵甲,就這麽在他的麵前絕望地慟哭。</p>
拍著天輔的肩,天蓬一麵幫他整著衣冠鎧甲,一麵淡淡道:“我會向玉帝舉薦你成為新的元帥,但未必會被采納。如果上麵派了新的元帥……也一定要服從新元帥的命令,不可妄為。”</p>
這是最後一道命令了吧……</p>
已經泣不成聲的天輔用盡所有的力量,一拳重重打在自己的胸甲上,單膝跪下,吼道:“末將遵命!萬死不辭!”</p>
低垂的臉,眼淚一滴滴從鼻尖滴落,老將的身軀不住顫抖。</p>
仰起頭,天蓬高喊道:“你們也一樣!”</p>
“謹遵元帥之命!萬死不辭!”</p>
“永別啦,我的天河水軍。”</p>
一排排的軍列下跪,如同沙灘上退去的潮水,伴隨著排山倒海的呼喊聲。</p>
大風從身旁掠過,揚起大氅,撫弄鬢發,英姿颯爽。</p>
望著遍地的銀甲,他欣慰地笑了,高聲喊道:“這才是我天蓬帶出來的天河水軍!”</p>
戰艦擂起了戰鼓,送別。</p>
天邊夕陽如血,酷似他接過任狀的那一日,千年了,終究是沒有辜負。</p>
可,他,真的累了。</p>
聽到天蓬的話,鎮元子隻是淡淡笑了笑,仰起頭注視著昏黃天空中若隱若現的流雲。</p>
“莫不是,真要當這遮天黃沙中的一點清明?”</p>
天蓬維持著拱手的姿勢,低著頭一動不動。</p>
一陣陣風刮過,掠起黃沙,揚起鎮元子的胡須。</p>
鎮元子微微張口,道:“你可知道,貧道的五莊觀每月供應給妖王武器和丹藥,可獲利多少?”</p>
“一百萬金精上下。”</p>
“恩。倒是知道得挺清楚啊,既然知道,你還讓貧道停止供應?”鎮元子側過臉來看著天蓬,慢悠悠地歎道:“要貧道停止供應,天蓬元帥準備如何彌補貧道觀裏的損失呢?”</p>
緩緩放下手來,天蓬麵無表情,淡淡道:“無以彌補。”</p>
“嗬嗬。無以彌補?”鎮元子伸手捋了捋長須,目光低垂,道:“那老夫憑什麽要停止呢?”</p>
天蓬默不吭聲。</p>
微微頓了頓,鎮元子悠悠然道:“從你天河水軍在這西牛賀州興建天港,頻繁插手事務之時,貧道便已猜到遲早會插手此事。隻是,你不去幹你那分內的事,打打妖王,也不去上報靈霄寶殿管好天上的眾神,第一站就來找貧道,怕是有點不對吧?貧道今日之所以應邀前來,純粹是敬重你這個人,並不代表,你能從貧道這裏討到這麽大一個人情。”</p>
“若是如此這般下去,百年之後,此消彼長,天庭將失去今日的鼎盛,根基動搖。屆時三界兵禍再起,恐是要重演當日封神之前的亂局,生靈塗炭。道兄怕也是不缺那麽一點金精,又何苦助紂為虐?”天蓬仰望天空歎道。</p>
鎮元子嘖嘖笑了起來,緩緩地搖了搖頭:“說到底,你天蓬眼中隻有一個‘忠’字。生靈塗炭?何謂生靈?莫非那被你斬殺的妖怪,便不是生靈了?”</p>
天蓬沉默不語。</p>
“在貧道眼中,人、妖、仙、神、鬼、魔都是一般無二。天庭的眾神手上有貧道要的,願意賣,貧道便買。貧道手中有妖王要的,他們出得起金精,老夫便賣。童叟無欺,也無需遮掩。至於你說的那三界兵禍,與貧道何幹?”</p>
深深吸了口氣,天蓬淡淡道:“若道兄不肯賣這個麵子,那天蓬也隻好魚死網破了。”</p>
鎮元子沉默不語。</p>
天蓬接著說道:“若是天蓬直接將此事公諸於眾,靈霄寶殿上必定孤立無援,到頭來天蓬雖身死魂滅,但卻也給玉帝提了個醒,封死了這條路。道兄法力無邊,雖不至因此沾染禍事,這好買賣,怕也隻能到此為止了。同樣是不做,不如此時賣天蓬一個麵子,這人情,天蓬日後必還。”</p>
說罷,天蓬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歎道:“這茶,有人生果的味道。”</p>
鎮元子淡淡地笑了:“便是拚得身死魂滅,也要攪老夫的局嗎?”</p>
將茶盞放回桌上,天蓬笑得輕描淡寫:“天蓬,便當是死諫了。自古忠誠良將,死諫者非一二可數。我這天上的神仙,又怎可輸與他們?”</p>
“文死諫,武死戰。”鎮元子也端起茶盞低頭抿了一口:“大將非死於沙場,死於廟堂,豈不可歎?”</p>
“形勢逼人,天蓬無路可走,還請道兄見諒。”</p>
側過臉,鎮元子盯著手邊的茶盞看了許久,深深吸了口氣仰起頭來,捋了捋長須,長歎道:“既然如此,貧道就暫且停止妖王武器丹藥的供應吧。隻是,你可得加緊了,若是那妖王出了連貧道都動心的價,可就不好說了。”</p>
天蓬起身拱手道:“謝道兄。這人情,天蓬他日必還上。”</p>
鎮元子哼地笑了出來:“人情就免談了,貧道隻是不想擔起一個逼死天蓬元帥的罵名罷了。獨木難支,天庭腐朽又豈是你能改變的?嗬嗬嗬嗬。今天本是來看看天庭利劍天蓬元帥究竟是否如傳聞一般三頭六臂,沒想到,這一見便沒了每月百萬的金精進賬。當真是貴啊。往後再約,不來啦。”</p>
震了震衣袖,鎮元子緩緩站了起來,與天蓬擦肩而過之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自古薄命的可不隻紅顏,還有忠良。你,好自為之吧。”</p>
說罷,交錯而過,緩緩地步向遠方,消失在漫天風沙之中。</p>
天蓬呆呆地站在原地,未曾回頭。</p>
一陣狂風掠過,揚起身上破舊披風,飄搖。</p>
眯著眼睛抬頭仰望,他看到被風沙遮蔽的天空,混混沌沌,沒有一絲光明。</p>
深深吸了口氣,戴上鬥笠,低下頭邁向遠方。</p>
這一路能走多遠,他也不知道。可他沒有回頭的路,隻能一直走,走到再也走不動為止。</p>
……</p>
一個月後,觀雲天港按時完工,依托天港後勤,天河水軍調動二十萬精銳孤軍發起對西牛賀州妖族聚居地的進攻。早有準備的六大魔王統領百萬妖眾布開陣型正麵迎擊。</p>
天上地下數不清的眼睛都在等著天蓬元帥鬧笑話。</p>
然而,正當此時,妖軍卻被告知最急需的丹藥武器供應已經斷絕,頓時陷於慌亂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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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絕了最重要的後勤供應,在對峙了一個月後,六大魔王連夜出逃,妖軍潰敗,天河水軍不戰而勝一舉肅清西牛賀州。妖族死傷慘重,哀嚎遍野。</p>
然而,迎接偉大勝利的並不是盛大的慶典,天庭之中對天蓬的非議越發嚴重了。</p>
半年後,太白金星第一次率眾仙在靈霄寶殿上提起了天蓬月樹花蕾的問題,彈劾天蓬,玉帝急召天蓬覲見。</p>
消息傳到了廣寒宮,霓裳呆呆地坐在院落裏淚珠一滴滴下墜,濕透了的手絹被擰了又擰。</p>
“為什麽,要那麽傻……”</p>
她忍不住抽泣。</p>
萬裏之外,百將送別,天蓬一襲白衣立在艦首。</p>
龐大的方陣一個個走過他的麵前,錚錚鎧甲巍巍如山,森森兵刃銀光閃爍。</p>
在他的身後,浪花利劍大旗迎風招展。</p>
千年的心血,封神榜上無名的他,終將這支部隊經營成了天地間數一數二的勁旅,天庭的基石。</p>
往後,便是沒有他,該也是能繼續履行自己的使命了吧。</p>
隊列之中,悲涼的氣氛漸漸彌漫開來。</p>
所有人都知道,元帥這一去,便是不死,也再不是他們的天蓬元帥了。</p>
他含著笑,佇立艦首欣慰地看完最後一個軍陣,長長一歎,轉身走在甲板上,檢閱著他帶起的精銳將帥。</p>
“天衡,你太直了,比我還直。下麵的人會受不了的,往後這脾性可得改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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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任,自信是好,可別過了。要知道,驕兵必敗,每次派你出征,我都多少有些擔憂……”</p>
……</p>
“天禽啊,你和屬下打成一片我不反對,但人情若是牽扯過多,往後統軍必是禍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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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內,你資質上佳,可惜就是太懶了,我還從未見過你主動請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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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輔……”天蓬微微張了張口,卻沒能往下說。</p>
對麵的老將,已是老淚縱橫。</p>
天輔低頭抹了把淚,身後天將組成的軍列中隱隱傳出抽泣聲。</p>
漸漸地,那抽泣聲蔓延到了士兵的軍陣中。</p>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是天庭戰將,更是流血不流淚。</p>
所有人都攥緊了拳頭,拚了命忍著。</p>
“哭吧,沒事。”天蓬淡淡地笑著。</p>
在這一刻,哭泣並不意味著軟弱,而是為了更加堅強地恪守自己的職責。</p>
一時間,慟哭之聲驚天動地,這支馳騁三界的銀甲勁旅在刹那間崩潰。</p>
一生為天庭征戰四方,捉妖,到頭來沒能死在妖怪手裏,卻要死在天庭嗎?</p>
隊列中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p>
“元帥,別去了,我們反了吧!”</p>
“是啊,元帥!我們聽你的,我們不認玉帝!”</p>
“我們是天河水軍!天蓬元帥的天河水軍!”</p>
天蓬的嘴角微微抽動,抿著唇,低下頭,又抬起,反複幾次,才眨巴著紅透了的眼,微微哽咽道:“這話,隻此一次,若再讓我聽見,定斬不饒。”</p>
可還能有下一次嗎?</p>
一個個彪型大漢,錚錚鐵甲,就這麽在他的麵前絕望地慟哭。</p>
拍著天輔的肩,天蓬一麵幫他整著衣冠鎧甲,一麵淡淡道:“我會向玉帝舉薦你成為新的元帥,但未必會被采納。如果上麵派了新的元帥……也一定要服從新元帥的命令,不可妄為。”</p>
這是最後一道命令了吧……</p>
已經泣不成聲的天輔用盡所有的力量,一拳重重打在自己的胸甲上,單膝跪下,吼道:“末將遵命!萬死不辭!”</p>
低垂的臉,眼淚一滴滴從鼻尖滴落,老將的身軀不住顫抖。</p>
仰起頭,天蓬高喊道:“你們也一樣!”</p>
“謹遵元帥之命!萬死不辭!”</p>
“永別啦,我的天河水軍。”</p>
一排排的軍列下跪,如同沙灘上退去的潮水,伴隨著排山倒海的呼喊聲。</p>
大風從身旁掠過,揚起大氅,撫弄鬢發,英姿颯爽。</p>
望著遍地的銀甲,他欣慰地笑了,高聲喊道:“這才是我天蓬帶出來的天河水軍!”</p>
戰艦擂起了戰鼓,送別。</p>
天邊夕陽如血,酷似他接過任狀的那一日,千年了,終究是沒有辜負。</p>
可,他,真的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