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腳下,地藏王半卷著衣袖沿著長長的台階一步步往上。</p>
就在那階梯側邊的涼亭裏,普賢孤身一人靜靜地站著,看上去格外地冷清。</p>
自將隨心鐵杆兵交給六耳獼猴之後,他便再沒踏入大雷音寺的大殿了,隻是在這上山的路上靜靜地呆著。沉默著,或者說,思索著。</p>
見地藏王走過,他雙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禮。地藏王也是雙手合十,回了禮。</p>
</p>
“地藏尊者可是外出方回?”</p>
“正是。”</p>
“去了哪?”</p>
地藏王淡淡歎了口氣道:“去了趟獅駝國。須菩提祖師出手了,想要在六耳獼猴身上,扳回一局。”</p>
“哦?”普賢也是淡淡笑了笑,悠悠歎道:“這西行,究竟是玄奘在證道,還是我們在證道啊……”</p>
聞言,地藏王不由得一愣。</p>
兩人默默對視著。</p>
普賢的目光之中,充滿了無奈。地藏王卻微微蹙起了眉頭。</p>
“普賢尊者可是認為此事有錯?”</p>
“佛門四大皆空,哪裏來的對錯?”</p>
聞言,地藏王冷聲道:“四大皆空,自然無所謂對與錯,但佛法萬世之惑欲解,卻必須辯出個真假來。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p>
這一說,普賢反倒是笑了。點了點頭,卻不再說什麽。</p>
兩人的氣氛似乎一下有些尷尬了。</p>
沉默了好一會,地藏王輕聲道:“六耳獼猴之局,貧僧籌謀多時。莫說須菩提了,便是加上老君,恐怕一時半會,也難有作為。普賢尊者不隨貧僧上殿去?”</p>
“不去了,不去了。殿上嘈雜。”普賢擺了擺手道:“貧僧就在這裏等便是了。求法國一事,雖說玄奘並未真正得其要領,但貧僧以為,玄奘已經找到了證道之節點所在。隻是不得其門而入罷了。若玄奘真能證道,必由此路上山。若玄奘夢斷西行路,諸佛,也必從此路下山。貧僧在此等便是了。”</p>
“既然如此。貧僧就此拜別。”說罷,地藏王雙手合十,匆匆與普賢擦肩而過。</p>
涼亭中,又是隻剩下普賢一個人靜靜等待了。麵無表情。</p>
……</p>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沉默著。整個潛心殿似乎都跟著沉默了。</p>
隨著時間的推移。六耳獼猴臉上的笑意都漸漸凝固了,變成了一種忐忑不安的神情:“難道連師傅也……沒辦法解?”</p>
須菩提淡淡瞧了六耳獼猴一眼,輕聲道:“有。”</p>
“還請師傅賜教!”六耳獼猴當即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朗聲道:“師傅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六……悟空願意今生今世,為師傅做牛做馬!”</p>
須菩提微微低眉,靜靜的注視著匍匐在地的六耳獼猴。</p>
許久,他卻隻是輕歎了一聲:“起來吧。”</p>
“師傅答應了?”六耳獼猴連忙仰起頭來。</p>
“你既然叫得我一聲師傅,為師,便不會讓你泥足深陷。不過……”</p>
六耳獼猴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須菩提。</p>
輕輕拍著自己的膝蓋,頓了好一會,須菩提才接著說道:“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有些事,你現在不知道,遠比知道要好。”</p>
“不能告訴我?”六耳獼猴微微一愣。</p>
須菩提點了點頭,捋著長須道:“你見過清心了?”</p>
“見過,弟子……弟子剛送她回來呢。”</p>
“清心的前世是誰,你知道嗎?”</p>
“前世好像,叫風鈴?”</p>
“風鈴的前世呢?”</p>
“是雀兒。”</p>
“你知道。雀兒跟你有什麽關係嗎?”</p>
六耳獼猴支支吾吾地答道:“弟子……弟子承諾過要娶她,她是為弟子而死,所以……弟子之前一直想複活她。”</p>
須菩提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都知道啊。”</p>
“弟子也是一知半解而已。”六耳獼猴撓了撓頭道:“記憶。全沒了。所以,也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隻是知道有這麽一檔子事兒。師傅您忽然提這個,是幹嘛呢?要弟子兌現諾言?”</p>
聞言,須菩提不由得笑了出來,無奈歎道:“兌不兌現諾言,是你自己的事。為師管這些作甚?為師想問你的是,你可知道八百年前,你脫離斜月三星洞的原因?”</p>
六耳獼猴緩緩地搖了搖頭,越聽越糊塗。</p>
“無非一個字,疑!”須菩提振了振衣袖,起身在大殿中緩緩地踱起了步,緩緩道:“失憶之前的你,與失憶之後的你,是截然不同的兩人。失憶之前的你,多疑、孤僻,執念甚深。已經到了輕易無法化解的地步。這是你十年西行植入心中的種子,誰也無法改變。當你對為師起疑之時,為師說什麽,也都沒有用了。”</p>
“當初的你認為為師不顧雀兒的死活,隻為了圖謀自己的大業,所以,選擇了脫離斜月三星洞。然而,到頭來,‘雀兒’不是又回來了嗎?由此可見,那疑心,本是多餘。”</p>
六耳獼猴呆呆地眨巴著眼睛,聽得一愣一愣的。</p>
轉過臉,須菩提注視著六耳獼猴道:“為師隻想問你,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重蹈覆轍?”</p>
此時,六耳獼猴已是整個聽懵了。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支支吾吾地說道:“師傅,弟子,聽不太懂。”</p>
“不懂?”須菩提微微挑了挑眉。</p>
“不懂。”六耳獼猴搖了搖頭道:“弟子不明白,弟子當初為何要疑師傅。若是連師傅都疑,那還有誰可信呢?”</p>
“那你能做到堅信不疑嗎?”</p>
“能!”六耳獼猴斬釘截鐵地答道。那神色之中,不存在一絲一毫的遲疑。</p>
須菩提的眉頭當即緩緩地舒展了開來。</p>
很顯然,這是和猴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無論是性格,還是經曆。說到底,那十年的求仙路,才是一切的根源啊……</p>
想著,須菩提不由得笑了出來,指著六耳獼猴道:“這可是你說的!既然這樣,你便先回去吧。”</p>
“回去?”六耳獼猴頓時愣了一下:“師傅還沒告訴弟子怎麽破解呢。”</p>
“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你隻需要知道,為師不會害你。”</p>
“啊?”</p>
須菩提半眯著眼睛瞧著六耳獼猴,悠悠道:“怎麽?剛剛才說一定不疑了,這才一眨眼的功夫,馬上就開始疑為師了?”</p>
“不不不!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六耳獼猴連忙伏地叩首道:“弟子謹遵師傅安排!”</p>
話是這麽說,但六耳獼猴的心中卻還是忐忑。</p>
……</p>
那樓台上,一直對著棋盤一動不動坐著的老君不由得悠悠一歎,道:“老狐狸配上糊塗蟲,嘿,還真是天生一對的好搭檔啊。”</p>
……</p>
眼見著須菩提已經起身,跪在地上的六耳獼猴突然開口說道:“師傅,弟子答應了清心師妹,想去救沉香,不知師傅可否允許。”</p>
正欲緩緩離去的須菩提,突然怔住了。</p>
低著頭,六耳獼猴又補充道:“若師傅允許,還請師傅教弟子,如何救回沉香。”</p>
……</p>
正握著棋子的老君頓時笑了出來,一麵整理著棋簍,一麵悠悠歎道:“原來是老狐狸和小狐狸啊。這是在試探呢。同為門人,如果不救沉香,又如何會救他呢?嘿嘿,菩提老兒啊菩提老兒,莫怪徒弟多疑,要怪啊,隻能怪你這師傅,太詭異了。哈哈哈哈。”</p>
……</p>
就這麽僵持了許久,猶豫了許久,須菩提才躬身將六耳獼猴扶了起來,道:“這件事你去不合適,要找地藏王要人,還是為師去比較好。”</p>
六耳獼猴重重地點了點頭,道:“那弟子,就在獅駝國恭候師傅您的好消息了。”(未完待續。)</p>
就在那階梯側邊的涼亭裏,普賢孤身一人靜靜地站著,看上去格外地冷清。</p>
自將隨心鐵杆兵交給六耳獼猴之後,他便再沒踏入大雷音寺的大殿了,隻是在這上山的路上靜靜地呆著。沉默著,或者說,思索著。</p>
見地藏王走過,他雙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禮。地藏王也是雙手合十,回了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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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尊者可是外出方回?”</p>
“正是。”</p>
“去了哪?”</p>
地藏王淡淡歎了口氣道:“去了趟獅駝國。須菩提祖師出手了,想要在六耳獼猴身上,扳回一局。”</p>
“哦?”普賢也是淡淡笑了笑,悠悠歎道:“這西行,究竟是玄奘在證道,還是我們在證道啊……”</p>
聞言,地藏王不由得一愣。</p>
兩人默默對視著。</p>
普賢的目光之中,充滿了無奈。地藏王卻微微蹙起了眉頭。</p>
“普賢尊者可是認為此事有錯?”</p>
“佛門四大皆空,哪裏來的對錯?”</p>
聞言,地藏王冷聲道:“四大皆空,自然無所謂對與錯,但佛法萬世之惑欲解,卻必須辯出個真假來。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p>
這一說,普賢反倒是笑了。點了點頭,卻不再說什麽。</p>
兩人的氣氛似乎一下有些尷尬了。</p>
沉默了好一會,地藏王輕聲道:“六耳獼猴之局,貧僧籌謀多時。莫說須菩提了,便是加上老君,恐怕一時半會,也難有作為。普賢尊者不隨貧僧上殿去?”</p>
“不去了,不去了。殿上嘈雜。”普賢擺了擺手道:“貧僧就在這裏等便是了。求法國一事,雖說玄奘並未真正得其要領,但貧僧以為,玄奘已經找到了證道之節點所在。隻是不得其門而入罷了。若玄奘真能證道,必由此路上山。若玄奘夢斷西行路,諸佛,也必從此路下山。貧僧在此等便是了。”</p>
“既然如此。貧僧就此拜別。”說罷,地藏王雙手合十,匆匆與普賢擦肩而過。</p>
涼亭中,又是隻剩下普賢一個人靜靜等待了。麵無表情。</p>
……</p>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沉默著。整個潛心殿似乎都跟著沉默了。</p>
隨著時間的推移。六耳獼猴臉上的笑意都漸漸凝固了,變成了一種忐忑不安的神情:“難道連師傅也……沒辦法解?”</p>
須菩提淡淡瞧了六耳獼猴一眼,輕聲道:“有。”</p>
“還請師傅賜教!”六耳獼猴當即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朗聲道:“師傅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六……悟空願意今生今世,為師傅做牛做馬!”</p>
須菩提微微低眉,靜靜的注視著匍匐在地的六耳獼猴。</p>
許久,他卻隻是輕歎了一聲:“起來吧。”</p>
“師傅答應了?”六耳獼猴連忙仰起頭來。</p>
“你既然叫得我一聲師傅,為師,便不會讓你泥足深陷。不過……”</p>
六耳獼猴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須菩提。</p>
輕輕拍著自己的膝蓋,頓了好一會,須菩提才接著說道:“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有些事,你現在不知道,遠比知道要好。”</p>
“不能告訴我?”六耳獼猴微微一愣。</p>
須菩提點了點頭,捋著長須道:“你見過清心了?”</p>
“見過,弟子……弟子剛送她回來呢。”</p>
“清心的前世是誰,你知道嗎?”</p>
“前世好像,叫風鈴?”</p>
“風鈴的前世呢?”</p>
“是雀兒。”</p>
“你知道。雀兒跟你有什麽關係嗎?”</p>
六耳獼猴支支吾吾地答道:“弟子……弟子承諾過要娶她,她是為弟子而死,所以……弟子之前一直想複活她。”</p>
須菩提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都知道啊。”</p>
“弟子也是一知半解而已。”六耳獼猴撓了撓頭道:“記憶。全沒了。所以,也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隻是知道有這麽一檔子事兒。師傅您忽然提這個,是幹嘛呢?要弟子兌現諾言?”</p>
聞言,須菩提不由得笑了出來,無奈歎道:“兌不兌現諾言,是你自己的事。為師管這些作甚?為師想問你的是,你可知道八百年前,你脫離斜月三星洞的原因?”</p>
六耳獼猴緩緩地搖了搖頭,越聽越糊塗。</p>
“無非一個字,疑!”須菩提振了振衣袖,起身在大殿中緩緩地踱起了步,緩緩道:“失憶之前的你,與失憶之後的你,是截然不同的兩人。失憶之前的你,多疑、孤僻,執念甚深。已經到了輕易無法化解的地步。這是你十年西行植入心中的種子,誰也無法改變。當你對為師起疑之時,為師說什麽,也都沒有用了。”</p>
“當初的你認為為師不顧雀兒的死活,隻為了圖謀自己的大業,所以,選擇了脫離斜月三星洞。然而,到頭來,‘雀兒’不是又回來了嗎?由此可見,那疑心,本是多餘。”</p>
六耳獼猴呆呆地眨巴著眼睛,聽得一愣一愣的。</p>
轉過臉,須菩提注視著六耳獼猴道:“為師隻想問你,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重蹈覆轍?”</p>
此時,六耳獼猴已是整個聽懵了。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支支吾吾地說道:“師傅,弟子,聽不太懂。”</p>
“不懂?”須菩提微微挑了挑眉。</p>
“不懂。”六耳獼猴搖了搖頭道:“弟子不明白,弟子當初為何要疑師傅。若是連師傅都疑,那還有誰可信呢?”</p>
“那你能做到堅信不疑嗎?”</p>
“能!”六耳獼猴斬釘截鐵地答道。那神色之中,不存在一絲一毫的遲疑。</p>
須菩提的眉頭當即緩緩地舒展了開來。</p>
很顯然,這是和猴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無論是性格,還是經曆。說到底,那十年的求仙路,才是一切的根源啊……</p>
想著,須菩提不由得笑了出來,指著六耳獼猴道:“這可是你說的!既然這樣,你便先回去吧。”</p>
“回去?”六耳獼猴頓時愣了一下:“師傅還沒告訴弟子怎麽破解呢。”</p>
“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你隻需要知道,為師不會害你。”</p>
“啊?”</p>
須菩提半眯著眼睛瞧著六耳獼猴,悠悠道:“怎麽?剛剛才說一定不疑了,這才一眨眼的功夫,馬上就開始疑為師了?”</p>
“不不不!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六耳獼猴連忙伏地叩首道:“弟子謹遵師傅安排!”</p>
話是這麽說,但六耳獼猴的心中卻還是忐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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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樓台上,一直對著棋盤一動不動坐著的老君不由得悠悠一歎,道:“老狐狸配上糊塗蟲,嘿,還真是天生一對的好搭檔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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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須菩提已經起身,跪在地上的六耳獼猴突然開口說道:“師傅,弟子答應了清心師妹,想去救沉香,不知師傅可否允許。”</p>
正欲緩緩離去的須菩提,突然怔住了。</p>
低著頭,六耳獼猴又補充道:“若師傅允許,還請師傅教弟子,如何救回沉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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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握著棋子的老君頓時笑了出來,一麵整理著棋簍,一麵悠悠歎道:“原來是老狐狸和小狐狸啊。這是在試探呢。同為門人,如果不救沉香,又如何會救他呢?嘿嘿,菩提老兒啊菩提老兒,莫怪徒弟多疑,要怪啊,隻能怪你這師傅,太詭異了。哈哈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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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僵持了許久,猶豫了許久,須菩提才躬身將六耳獼猴扶了起來,道:“這件事你去不合適,要找地藏王要人,還是為師去比較好。”</p>
六耳獼猴重重地點了點頭,道:“那弟子,就在獅駝國恭候師傅您的好消息了。”(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