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原來是那樣一個感覺很不靠譜的人,聽到這兒時,我忍不住笑了。


    很可惜,我的記憶裏沒有他,也沒有我的母親。疤爺看出我的想法,他說小天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每年清明喝下去的那碗黑湯,到底是什麽?他又自問自答道,那是一種蠱,名叫忘憂,至於為什麽讓你忘記,等我講完這個故事再告訴你,你知道蠱是什麽嗎?是遠古之時所傳的神秘巫術,能治病救人,也能害人,我偷學的便是一種以毒製毒的蠱醫之術,我當時以為解掉那具遺體上麵的蠱毒就可以了,但是現在想想,蠱這門兒學問真的太深,我偷學的那些不過是九牛一毛,如果沒有你父親在,我早在那一晚便死了。


    月中天,楚南天敲響了疤爺那間客房的門。


    “疤哥,一起賞月不?”


    疤爺不由得一愣,“你半夜叫我起來,就是為了讓我陪你賞月?”


    楚南天望著他,不置可否一笑。


    疤爺掏出錢包,把裏頭的錢都摳出來遞給楚南天,他說年輕人,趁著天黑趕緊走吧,不然在鄭家又吃又喝的,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替你發愁,想你年輕力壯的,有手有腳什麽活做不好?坑蒙拐騙的事還是要少做,省得哪天運氣不好,叫人打斷了腿。


    楚南天望著頂上的月亮,似乎是心情大好,喃喃道:“這錢當是疤哥提前給的份子錢吧,偶大婚那天,你一定要過來喝杯喜酒。”


    “你要結婚了?”疤爺有點同情他,敢情是結婚缺錢,才不得不走上當騙子這條路,這個年輕人不壞,還有得救。


    楚南天說:“是啊!趁還活著,想多賺點錢,將來留給媳婦和孩子用,抓鬼的話,來錢快一些。”


    疤爺當時覺得,這小子才幾歲啊,盡說些多愁善感的話做什麽?卻不知道楚家的男人,多半沒有一個能活過三十歲,而被楚家娶進門的媳婦,個個不得善終,什麽原因,後麵再細說。


    楚南天說:“疤哥既然沒有心情賞月,那我也先回去睡了,你今晚睡好,要去抓鬼的時候喊我一聲,別一個人跑去了,這回的生意,要是泡湯分不到錢的話,回去媳婦讓我跪搓衣板怎麽辦?”


    疤爺心道,跪搓衣板事小,丟命事才大,你小子讓我去睡覺,指不定自個就去闖禍了,怎麽說都一桌吃過飯,看你心眼也不壞,所以我不能讓你去冒險,看來放蠱的事要提前做了。


    疤爺回到屋內,便開始著手準備自己養好的蠱蟲和蠱毒粉沫,他一直擔心老爺子的遺體被煉屍成功後,會跑到宅子外麵傷害人畜,這樣的擔心不無道理,他想先將蠱蟲和粉沫撒在村東宅子的裏裏外外,先控製走屍的範圍,然後再尋解蠱之法,最後一步,當然是盡快找到下蠱毒煉屍的人。


    片刻之後,疤爺來到了村東的大宅子門口,房子很大,是舊時候的四合院,鄭家果然富得可怕,宅子估計常年都在翻新維護,所以保護得十分完整,門口的兩扇大門也裝修得氣派堂皇。


    鄭財表麵不說,但他原是不看好我父親的,所以事前已把大宅的鑰匙交到了疤爺手上,疤爺拿出鑰匙開了門,剛一邁進去,便有一陣陰風迎麵襲來,風中還夾帶著難聞的腐臭,他一路撒著蠱粉,一路開始低聲念咒,那是啟動蠱蟲的咒語,念咒之時務必專注,無比虔誠,萬萬不得分心,也因為這份專心致誌,等他發現身後的腳步聲時,嚇到差些丟了半條魂——有一個人悄然無聲的跟了他一路,當疤爺發現他後,他才若無其事的嘿嘿一笑。


    月光照在楚南天的臉上,他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更白了,一身白袍子,加上額頭、臉頰上分別用血抹了好些道痕跡,若不是認得他的話,他這樣的裝扮出場,和鬼也差不到哪裏去。


    疤爺氣道:“楚南天,你個不知死活的小子,跑來幹嘛?”


    楚南天聳聳肩,他說,我是來找鄭家老爺子聯絡感情的,你看這今晚的月色,美是不美?再看我這一身行頭,等會他出來,第一眼肯定會瞧上我的,疤哥你要是不信,咱打個賭。


    疤爺氣極了,隨口回他:“賭就賭。”


    楚南天說,疤哥你自個說願意賭的啊,等會輸了可別怪我坑你,哎呀!咱賭什麽好呢?得好好想想。


    疤爺說,你去宅子外麵慢慢想,別礙著我放蠱粉,等我一會兒出去了,再告訴我賭的是啥。


    楚南天對蠱粉很有興趣,“真沒想到,疤哥你也是蠱術傳人啊?這蠱粉怎麽做的?好玩不?教我行不?我給你說啊,我三奶奶也會煉製蠱粉,每回咱們楚家清明祭祖,都要用到好多,我鄉下老屋的院子底下建了個地窖,裏頭堆得滿是,可惜我三爺和三奶奶死後,這門兒手藝失傳了,怕是有天祭老祖宗的蠱粉一旦用完,他們會不會從地底下爬出來問我要酒喝?”


    疤爺說,滾,你小子想學?門都沒有!心底又忍不住罵楚南天,你以為學蠱容易嗎?老子為了偷學蠱術,好幾回險些丟命不說,就說背上那塊疤,帶到棺材裏都抹不去,那是一輩子的傷痛。


    楚南天嘿嘿直笑,他說要不咱倆換換?我把咱袓上傳下來的陰陽爪十式教你,你教我製蠱,我這陰陽爪霸道得很,那是一出手驚天地,泣鬼神。


    疤爺道:“吹,你繼續吹。”


    正想還找點話來損損楚南天,卻見他豎起食指放在唇邊,提醒疤爺禁聲。


    楚南天拉著疤爺往院子的角落一蹲,鬼鬼祟祟的小聲道:“你小心點,快要來了!”


    疤爺一時不知道什麽快要來了,但周圍的空氣驟冷,這讓他有些膽寒,院子裏的各處,已然結起了白色的冰霜,這麽快速的降溫隻有一個說法可以解釋,那時他在行走江湖中曾聽一個道士講過,據說有一種鬼,叫靈煞,什麽是靈煞?簡單點來講,鬼隻是幻影,人死後三魂七魄脫離了肉體,但生前的執念不散才形成了鬼,那是鬼影,而靈煞是比鬼影更高級別的凶物,他在影子的基礎上修成了實體,怎麽修的?用鬼吃鬼的方法,大鬼吃小鬼,力量越積越多,怨氣越來越大,戰鬥力相當於普通鬼的十倍,顯然有人居心叵測,收集了鬼魂在此處煉屍不說,還煉鬼養鬼。


    疤爺問他:“怎麽辦?”


    楚南天頷首微笑,不緊不慢的從袍子裏摸了個冷饅頭啃,他說:“我餓了,吃個饅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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