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強忍怒委屈求全


    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漸漸睡去。


    第二天一起來,我的嗓子竟然發炎了,還不住地咳嗽。趕緊翻出來幾片清火的藥,想我平時一向身體健壯,估計問題不大。不過老師這個職業是喉嚨殺手,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得什麽職業病在身上,所以還是大意不得。


    到了學校,一進辦公室,就看見安老師安穩地坐在那裏,慢條斯理地喝著水,還和身邊的老師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她那清閑的樣子讓我心裏有些鬱悶,真是個好老師啊!學生出事她不聞不問,現在還有真麽好的興致,心理素質真是好……


    平時的時候我都會主動和安老師等一幹人打招呼,現在卻懶懶的不想理。正好嗓子發炎了說話有些費力,幹脆就一邊捏著喉嚨一邊低著頭走了進去。


    “哎,小周老師。”嗬,看見了吧,人有時候就是賤,你不找她她就上門來找你了。


    “嗯?咳咳……”這回可不是偽裝的,是真咳嗽。至於安老師是把這當成偽裝還是真實,我就不得而知了。


    “感冒了?你得多注意啊!”安老師笑著說,看她此時的樣子還是覺得她很和藹,但是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她昨天的舉動。


    “嗯,沒事,上火了。”我笑著說。


    “昨天常嵐是你送去醫院的吧?”果然,前麵都是客套,現在切入正題了。


    “嗯,是的。”我一轉笑臉,開始嚴肅。


    “你有沒有和家長交代事故的原因?”安老師斜著眼睛看著我。


    “沒有,具體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我看著安老師,實在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幹什麽。


    “哦,那就好。”安老師一改嚴肅,笑了,“常嵐的事你就不要再多嘴了,調查到你你就說是體育老師讓你幫忙送去醫院的。常嵐是沒有聽體育老師的話擅自行動造成意外的。”


    弦外之音,和學校沒關係?好一段推脫之詞。


    我不言語,隻是點了點頭,冷笑了一下,拿著杯子出去了。本來是想接點水先把藥吃了,現在看著安老師說話時的那副樣子,我真想我一杯開水潑到她臉上去。


    站在走廊裏想了想,辦公室氣悶,幹脆去小丁那裏待上一會兒吧。


    剛走到樓梯的拐角處,就看見指導老師正在和小丁談著什麽。一見到我,指導老師馬上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我過去一下。


    “老師。”我站在指導老師跟前,看著她沉著臉,轉頭再看小丁,她也和老師一樣麵色凝重,哎……看樣子等待我的不是什麽好事情。


    “感冒了?”指導老師看了看我。


    “沒事,上火了,怎麽了老師?”我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問道。


    “我正和小丁說你呢,你就來了,昨天怎麽回事?”指導老師看著我,還是一臉的嚴肅。


    “我班的學生受傷了啊,我送她去醫院。”我的語氣有些輕描淡寫,就像陳述一件本不大又是自己分內之責的事情一樣。


    “你們班的學生?在你的課上嗎?”指導老師的語氣加重了些,我覺察出老師口氣中對我此次行為以及態度的不滿。


    “不是。”我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四平八穩,不讓老師覺察出我的不滿。


    “不是你的課,你跟著湊什麽熱鬧?”


    這話一出口,本來低著頭接受“審查”的我和小丁都抬起了頭。相視,我們感受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和委屈。湊熱鬧?我們成了湊熱鬧的了?這算是什麽熱鬧?


    指導老師似乎也覺察出了自己的話有些欠妥,她沉默著看了看我們。我和小丁都不言語,事到如今,沒什麽話好說了。反正說什麽錯什麽,這叫溝通障礙,明擺著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都不一樣嘛。


    “我不是說你們做的不對,隻是遇到這種事情,你們是不是應該過來問問我的意見?你們不是這個學校的正式教工,有些事情你們本來就不應該插手。”


    謔!我歎為觀止了,這可真叫一個冠冕堂皇了。我也知道我不是個正式的老師,就一實習生嘛,進學校的第一天我就把自己降低成孫子了。閑事,誰也不想管,我就是想知道,出事的時候除了我們這倆孫子,那些所謂的老教師正式教工們,她們都在哪呢?


    我沒有頂嘴,也沒有抗議。小時候,別說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就是身邊的朋友受了委屈我也是不依不饒;而現在,爭辯成了最無聊的事兒,沒有意義,沒有道理,沒有責任,沒有正義,有的,隻是徹頭徹尾的失望。我忽然質疑起自己在師範大學所學的一切,我很想摸摸我的教師資格證,再摸摸我自己的良心,問問它還在不在。


    “事發的時候體育老師在哪?”指導老師看著我問。


    我沒有回答,我是什麽話都不想說了。隨便吧,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現在再談這些我會覺得惡心。


    “王老師沒去,她在安頓操場上其他的學生,以免混亂再發生意外。”小丁低著頭說。


    “對呀,你看!該去的都不去,你們倆跟著攙和什麽?如果人家家長要追究,你說你們倆算幹嘛的?”指導老師又恢複話題剛開始時的腔調。


    小丁沉默了,不一會兒,我聽到了小丁的啜泣。這也許是種無聲的抗議,或者說是懦弱的發泄。我沒有轉頭看她,我覺得自己比她更無能。我沉默,隻是用最卑微的方式在抵抗,悄悄地咬緊了牙,握緊了拳頭,就讓我把想說的話咬住,把自己的不滿捏碎吧。


    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想著謹的話,我不斷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由著性子來。


    “周銘,掛號費和處理費是不是你掏的?”指導老師又把槍口對準了我。


    “是。”我不願意多說一個字,我怕一開口就什麽話都蹦了出來,想收都收不回去。


    “這個費用,學校很難給你報銷,你說說你……”


    “老師!”我打斷了實習老師的話,“您別說了,這事情怪我,跟小丁沒半點關係,學生是我們班的,是我非要送去醫院的,小丁沒參與。要是說之前沒報告,那也是我錯了。您別說了,費用……嗬嗬,我掏了就掏了。既然學校不會為了學生的安全買單,那就算我和學生一起倒黴了唄!反正……”我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小丁悄悄地拉了我一把,示意我不要再說了。


    “反正什麽?”指導老師並不放過我。


    “反正我是老師,我活該倒黴啊,我是教育的傀儡,是學校的劊子手,我活該遭報應。”說完這番話,我樂了。


    小丁頓時抬起了頭,一霎那,我們都沉默了。我笑著看著指導老師的臉由紅變白,我的心裏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失望,從頭到腳的失望。在我的心裏教師是最崇高的職業,三尺講台,承載了我太多的愛和希望。沒有老師就沒有今天的我,沒有這份職業的牽連就沒有我和謹的相愛,這份職業把我和謹牢牢的拴在了一起,讓我充滿了感恩。而現在,我好像從鳥語花香的絕情穀直接墜入了斷腸崖,道德淪喪,師德淪喪,人心淪喪,我萬劫不複……


    “周銘,你!”指導老師指著我,說不出話來。


    “咳咳……”我咳嗽了,嗓子疼了,腦袋也懵了,血氣上湧——我死死地捏著拳頭,維持著我殘存的理智和耐心,讓這些殘存下來的東西,驅使著我低頭認輸。


    “算了,這事兒不提了,以後不管誰問起,你們都說是體育老師讓你們這麽做的,你們是按照學校的安排去做的。這事跟你們倆沒有幹係,誰也不許再多嘴。況且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算不上重大教育事故,學校也擔不了多大的責任。你們倆,從今天起給我安安分分的,尤其是周銘你,這實習的日子不到十天就結束了,你們讓我少操點心。實習完了,順順當當地回學校,拿學分,畢業,這才是你們應該關心的事兒。”指導老師還在不斷地數落著我們。


    “行了,你倆走吧。周銘你注意休息,吃點兒藥!”指導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恢複了關切的樣子。我倒真佩服她,一會兒凶神惡煞的,一會兒又溫文爾雅。這會兒,又變成了關懷備至。其實我知道,她多少也出於好意。我是她的學生嘛,她或多或少也是在為我操心,但是這份“好心”,實在是讓我難以接受。


    我站在原地不動,小丁和我一樣,我們都不出聲。我們就站在那裏,看著指導老師慢慢走遠。


    “大才!”小丁看了看我。


    我不出聲,覺得全身無力,好像跑了幾千米一樣,握緊的手鬆開了,甩了甩,有點酸……


    “大才?沒事吧!”小丁推了推我。我正想事情想得出神,一下推了我一個趔趄,小丁嚇了一跳,趕忙伸手拉。


    我退了一步,站穩了。我笑了笑,搖了搖頭。是啊,人,有時候隻有退一步,才能站得更穩。


    “安老師跟你說……?”小丁的話還沒說完,我擺了擺手,打算了。


    “別跟我提那□□的。”


    “啊?周銘你說的啥?”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我還是個老師。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即使自尊已經被剝的殆盡,這張臉還是得要。


    我是老師?嗬嗬,好吧……老師就老師吧。悲哀,真是替自己感到悲哀。


    “我想起一句話。”抬頭看了看小丁,“知道是什麽嗎?”


    小丁一臉莫名其妙。搖了搖頭。


    “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


    小丁愣了,半晌,無奈地看著我。


    “你說的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我笑了,把手裏的杯子遞給小丁,“幫我接杯水吧,接完就先放在你桌上,一會兒我去拿。現在……我得去打個電話。”


    我掏出手機,轉身便要走……


    “周銘?”小丁叫我


    “嗯?”回頭看著她。


    “你剛才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我笑了,抿了抿嘴,“你猜呢?”


    說完,我笑著走了。


    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也許小丁不會懂,我心裏想了什麽也許小丁不會明白;但是我知道,有人會懂,有人會明白。


    現在我才知道,她真的是個特別特別好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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