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劍刃撐住自己,江平之的身子有些搖晃,但依舊咬牙堅持著。</p>


    賀慕宴皺起眉頭:</p>


    “你在說什麽。”</p>


    雖然他的確是將她放進冷宮了,但也都要求內務府按照她原本貴妃的份例來,最多也隻是地方偏僻了一些。</p>


    怎麽就叫不管她的死活?</p>


    “那是孤與孤妃子的事,輪不到外人來指點。”</p>


    賀慕宴下意識地排斥江平之的話。</p>


    江平之見他此時還裝出一副不知情的無辜模樣,不禁怒火橫生:</p>


    “你根本配不上她!”</p>


    賀慕宴手中長鞭一緊,摔在地上的聲音無比刺耳。</p>


    見江平之義無反顧地衝過來,賀慕宴拽緊長鞭,就準備直接卷上他的脖子,將他徹底絞殺。</p>


    可就在此時,一聲打馬聲驟然在空中響起。</p>


    賀慕宴一怔,目光瞥到一旁騎著馬的宮女,隻覺得有些眼熟。</p>


    江平之也一下子頓在原地,他與蘇憐一同長大,自然也能一下子就認出這是蘇憐身邊的貼身侍女月菊。</p>


    見她像瘋了一般衝了進來,江平之的一顆心也瞬間懸了起來。</p>


    跟在月菊身後的還是一個太監,此時也是滿臉驚慌地往這邊趕來。</p>


    隨著二人急急忙忙地下馬,賀慕宴皺著眉抬起手讓侍衛將護欄放開。</p>


    那太監因為腳步大,先一步衝到賀慕宴麵前:</p>


    “陛下,貴妃娘娘她……”</p>


    可他嘴唇劇烈地顫抖,低著頭不敢看賀慕宴。</p>


    賀慕宴突然心上一緊,一種莫大的恐慌感席卷全身:</p>


    “說。”</p>


    見他支支吾吾,一直跟在他後麵的月菊猛地將他撥開,“撲通”一聲跪倒在賀慕宴腳邊,淚如雨下:</p>


    “陛下,我家娘娘快不行了。求陛下救救我家娘娘!”</p>


    賀慕宴一僵,呼吸都變得困難:</p>


    “你說什麽?”</p>


    月菊哭的雙眼通紅,嗓子都已經逐漸嘶啞:</p>


    “陛下,娘娘突發惡疾,馬上就要不行了。”</p>


    “娘娘說,想再見陛下一麵。”</p>


    後麵發生了什麽,賀慕宴已經全然不記得了。</p>


    他隻記得當他帶著所有禦醫衝到冷宮時,那個破舊床榻上的女子已經臉頰蒼白,沒有了呼吸。</p>


    當他在她身邊跪下時,才發現她不過在冷宮呆了短短十日,就已經瘦的皮包骨頭。</p>


    用手包住她已經逐漸僵硬冰涼的手指,賀慕宴卻擠不出來一滴眼淚。</p>


    隻是麵無表情地開口:</p>


    “她生的什麽病?”</p>


    見跪了滿地的禦醫皆是瑟瑟發抖,宛若噤聲,賀慕宴不禁眥目欲裂:</p>


    “說啊!”</p>


    江平之顫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p>


    “你不知道嗎。”</p>


    賀慕宴拂袖,冰冷的眸子宛如毒蛇一般死死盯住他:</p>


    “我知道什麽?”</p>


    江平之嘴唇動了動,走到蘇憐麵前單膝跪下,溫柔地將手覆上她的雙眼。</p>


    旋即轉頭嘲諷地看著他:</p>


    “你以為你憑什麽能夠活下來。所有人都逼她,南清初給你下的蠱,為什麽卻要她付出生命的代價來救你?”</p>


    “生命的......代價?”</p>


    賀慕宴張了張唇,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知所措和迷茫的神情。</p>


    “當年先皇殘忍地殺害了小憐的父母,讓她和南清初都成了孤兒,所以南清初才在你身上下了這種蠱,目的就是安排小憐入宮,在你身邊在合適的時間直接用母蠱對子蠱的絕對壓迫殺死你。”</p>


    江平之緩緩道,此時四周的人都已經在賀慕宴的眼神下退了出去,房間內隻有他們二人還有蘇憐。</p>


    聞言,賀慕宴聲音有些喑啞,空洞的眸子中掠過一絲痛楚。</p>


    原來一切的巧合都是精心設計,她真的想殺了他。</p>


    “但誰知道後來小憐居然真的喜歡上了你。”</p>


    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隻見南清初從簾後走出來。</p>


    他的衣裳有些淩亂,雙眼都紅紅的。</p>


    在蘇憐離開的最後時刻,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痛不欲生,卻沒有任何辦法。</p>


    當時他為她取出母蠱的那一刻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但卻沒想到會這麽快。</p>


    想到這裏,南清初有些怨毒地看著賀慕宴:</p>


    “本來我以為小憐是因為失憶了才不肯對你下手,可沒想到她已經恢複記憶了仍然想要回到你身邊,甚至願意取出自己體內的蠱蟲,隻為了讓你不在受到牽製。”</p>


    南清初自嘲地笑了笑。</p>


    蘇憐明明是他的妹妹,他卻發現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竟然一點也不了解她。</p>


    因為早在她七歲時,她就已經成了他複仇的工具,失去了自己的人生,亦從未真正在他身邊長大過。</p>


    “我活過來是因為憐兒取出了她體內的蠱蟲?”</p>


    賀慕宴心中突然一空,一種莫大的虛無感席卷了全身。</p>


    他一直以為她對他沒有真正的感情,隻是為了利用他。</p>


    正因如此,他才一直解不開心結,放任她宛如一株破敗的玫瑰在陰暗潮濕的漸漸枯萎,並且執拗地認為,隻要折斷她的羽翼,她就會永遠和自己在一起。</p>


    他甚至輕易相信了,是顧雨帶來的那個巫醫救了自己。</p>


    心口猛地抽痛,賀慕宴退後幾步,再看到仿佛隻是沉睡過去的蘇憐的時候,竟然有些害怕觸碰她。</p>


    因為他的愚蠢,他的自私。</p>


    “隨隨便便就讓她住那種環境的住處,克扣她的所有日常,縱容自己的寵妃欺她辱她。”</p>


    江平之抬頭,臉色因為氣憤而泛著不正常的紅:</p>


    “賀慕宴,你有什麽資格把她關在這裏?”</p>


    “你有什麽資格喜歡她?”</p>


    他的眼眶也紅了,死死地瞪著賀慕宴,完全沒有了平日風流倜儻的氣度。</p>


    賀慕宴唇瓣動了動想說點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p>


    他的手指攥緊成拳,緩緩地弓起身子,在蘇憐身前緩緩跪下。</p>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明豔,漂亮,清瘦的臉頰上還塗著淡淡的粉黛,一如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樣。</p>


    </p>


    那年她踩在馬背上,肆意瀟灑,就連眉眼之間都跳躍著少女的天真爛漫。</p>


    可究竟是什麽時候,她都瘦成這樣了?</p>


    仿佛一株被強行放逐到野外的溫室花朵,承受著她根本無法承受的風雨。</p>


    而給她這些風雨的人,就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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