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受傷的容遲一路扶到他的住處,可能是因為容遲傷口發炎,沒一會兒居然發起燒來。</p>


    容遲隻覺得自己頭暈眼花,麵前的少女身影模糊,看著卻越發地遠。</p>


    蘇憐本來打算扶他過來便離開,可誰知一轉身他居然拽住了她的衣角,十指都泛著生澀的白。</p>


    “別走!”</p>


    他低聲喃喃道,因為水汽未幹,長長的睫毛此時溫順地依附在他眸上,額前碎發淩亂,像是落水的大狗狗。</p>


    蘇憐腳步一頓,本來想拿開他的手,卻不想他十分用力,怎麽都不放手。</p>


    “你放開。”</p>


    她的麵頰因為爭執而泛上幾分薄薄的粉色,卻發現他的臉居然比她的還要紅。</p>


    “容遲?容遲?”</p>


    她一頓,聲音中透著訝異與一絲她自己都沒有覺察的驚慌。</p>


    見容遲的手指緩緩從衣擺滑下,沒有絲毫動靜。</p>


    蘇憐短暫地獲取了自由,但卻遲遲沒有離開半步。</p>


    見他漸漸垂下的手,蘇憐一怔,連忙幾步上前去拍了他的臉頰:</p>


    “小遲?你怎麽了?”</p>


    但容遲卻沒有絲毫反應,頭部亦是無力地垂下,隻有襲襲涼風吹鼓起他顯得有些空蕩的衣衫。</p>


    蘇憐徹底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大聲道:</p>


    “來人啊,來人啊,有人暈倒了!”</p>


    可空蕩的山莊中隻回蕩著她驚慌的聲音。</p>


    “好了別喊了,他沒事的。”</p>


    隻聽得身後傳來那道熟悉的男聲,顧奕有些無奈地走近,掏了一顆通體金黃的丹藥扔進他的嘴巴。</p>


    “普通傷寒而已,他是因為舊傷發作,牽動了氣血流通,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p>


    “不過雖然隻是普通發熱,但若是如果照料不好,很容易有後遺症的。”</p>


    “比如,癡傻症,癔症等等。”</p>


    顧奕緩緩道,一邊說著一邊十分惋惜地看向臥床的容遲,一副你鐵定會燒傻的樣子。</p>


    蘇憐聞言,若是平常定能聽出他每句話尾潛藏的一點點調侃。</p>


    但關心則亂,蘇憐此時不由得也慌了心神。</p>


    如果他真的變成那樣子,她豈不是最大的惡人,又該如何麵對他?</p>


    思來想去。</p>


    常人一般娶妻生子,也無法忽視天下眾人對師徒間的看法。</p>


    所以其實這麽多年,扶雲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在騙自己的心。</p>


    或許有的時候騙著騙著,他自己都信了。</p>


    但少女的喜歡羞怯熾熱,即使她不知對方是否喜歡自己,都永遠懷揣著一種熱忱。</p>


    當他發現他的睡夢中居然出現了她的側顏,功法中居然出現絲絲心魔的痕跡,便慌了心神。</p>


    他不是一個普通人,更不能做一個普通人,他的身上背負著他師父的血海深仇,還有雲瀾宗的未來。</p>


    因此他又收了一個新的徒弟。</p>


    新的徒弟名為花織,圓圓的眼睛與她小時八分相像。</p>


    可性格卻比她乖巧上許多,這倒不太像。</p>


    他漸漸地刻意與她疏遠,精力不自覺地投入在花溪身上許多。</p>


    他不是沒有看到她那些失落和羨慕的眼神,但他永遠無法給出回應。</p>


    漸漸地,他發現她變了。</p>


    她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開朗活潑,與他分享生活中的許多趣事,而是總是沉默寡言地修煉。</p>


    似乎修煉速度也降了許多,與以前簡直不能比。</p>


    他那天本想問問她,指導她在修煉上的困境,卻被她忙不迭地躲開,見也不見。</p>


    她隻是在角落默默地看著他與花織,滿眼不知什麽意味。</p>


    他先前誤以為是嫉妒,現在才明白,那是羨慕,隻是羨慕。</p>


    後來那個事發生後,蘇憐沒有現在這麽好的運氣。</p>


    他以為她墮落魔道,她真的跳了崖,卻沒有現在這麽好運,而是真的死在了那個地方。</p>


    他後知後覺她是無辜的,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p>


    夢裏,他在發現真相之後下到崖底去尋過她。</p>


    可看到的確實連具全屍都沒有的她。</p>


    他幾乎能夠想像的出來,崖底的豺狼虎豹圍著她,撕咬著她的四肢,惡心的垂涎滴落在她頸窩,活生生將她咬成了一具殘破不一的人彘。</p>


    看到這裏時,扶雲猛地從床上驚醒。</p>


    這就是她原本的命運嗎?</p>


    他將她強行扯進他的世界,又在她威脅到他時毫不猶豫地將她推離,不顧她是不是粉身碎骨。</p>


    原來他才是那個“魔”。</p>


    她的心魔,他的心魔。</p>


    扶雲看向一片漆黑的遠方,心頭一片酸澀。</p>


    “小憐,你過的還好嗎,我會來救你的。”</p>


    ……</p>


    魔閻山莊。</p>


    蘇憐突然打了個噴嚏,將披著的浴巾又裹緊了幾分。</p>


    容遲的眸子中劃過一絲後悔。</p>


    他不該把她拉入水的,這都感冒了。</p>


    “憐兒,你吃那碗粥沒有,裏麵有七星草,可以很好地治療你的內傷。”</p>


    雖然蘇憐的那個傷因為他的那顆內丹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他還是下意識地緊張她。</p>


    </p>


    蘇憐手上動作一僵,隻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隻能隨口敷衍道:</p>


    “嗯,喝了。”</p>


    還沒得容遲問出好不好喝,蘇憐便飛快的轉移了話題:</p>


    “快走吧,你一個受傷的魔宗宗主,還敢泡露天溫泉,也不怕被大陸上其他人撞見,對你下手。”</p>


    蘇憐戳了戳他,見他開始穿衣服才滿意地點了點頭。</p>


    “不會的,這一片都是魔宗的山莊。”</p>


    “像這樣的天然溫泉池,魔閻山莊還有其餘11個,每個都有不同的功效,有機會帶你去泡泡。”</p>


    容遲淡淡道,目光瞥向一旁愣住的蘇憐,唇角勾了勾。</p>


    “這一片?你不會說的是我目光所及的所有吧?”</p>


    蘇憐大為震驚,殷紅的小口張成了一個O型。</p>


    她雖然知道魔宗不可能沒有錢,但也沒想到居然如此壕氣。</p>


    容遲輕笑著點了點頭,手抬起,下意識地想摸她看上去很好摸的頭發。</p>


    卻被她“啪”的一下打落了手。</p>


    “容遲我跟你說啊,現在你既不是我朋友也不是我弟弟。”</p>


    “跟你呆在一塊兒,為你包紮傷口,是因為……因為我的確欠你一個人情。”</p>


    蘇憐有些別扭道,一向習慣了冷麵的她,在麵對一個救了自己兩次還被自己中傷第三次的人麵前,多少也有點冰冷不起來了。</p>


    容遲卻笑的愈發開心,微微淩亂的碎發也掩不住他眸中如同星光閃爍的點點笑意。</p>


    他能和她這樣相處,他已經很愉悅了。</p>


    不過,還不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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