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斯盯著石碑看了片刻,便抬起腳步,邁著微瘸的左腿,向著克萊曼斯學院走去。


    膽怯者當不了命運的捕手。——克萊曼斯.安多利亞。


    這是那位曾經以天才般的推演戰術思維,近一百年少有的能夠在智慧層次,戰敗亞特蘭蒂斯人的人類聯邦高級軍官所書寫的院訓。


    與聯邦有著秘密商業合作的蘇瑞家族核心成員,自然對這位偉大的指揮官成就耳目能詳。


    他在又一次查看那個名為許凡的少年的資料時,看到了‘克萊曼斯’這幾個字眼。於是,他便來了。


    果不其然,這座名聲不顯的克萊曼斯學院,正是那位優秀指揮官所創辦。


    從小活在兄長蘇瑞.瑞思伯恩奇天才光環之下的蘇瑞.克魯斯,其實從小就有著一個偉大的夢想。


    成為一位萬人敬仰的星艦指揮官。


    每個沒被世道陰暗麵所汙染的孩子,都應該有一個夢想。


    可是,當前乃和平年代,他們蘇瑞家族從他父親開始,就一直在密謀著得到人類聯邦政府某位議員的認可,準備將家族產業的核心,全部傾斜至軍械生產一方。


    在利益的驅動下,蘇瑞家族幾乎將所有資源都用上,甚至連他這個當時還是孩子的嫡係子孫也被規劃在其中。


    聯合、打壓、拉攏、豎立威信,這就是他們蘇瑞家族這些年輾轉蔚藍星係數個恒星係,近百個星球,所做之事。


    身為嫡係子弟,隨著家族重要成員,一步不停歇的克魯斯參軍的願望,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擱置下來。


    對於機甲戰艦的狂熱,渴望戰鬥的表現欲望,被追求極致利息的家族意願所強行篡改。家族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幾張麵孔,受過幾次心理創傷的他,學會了隱藏。


    他開始借著家族的勢力,變的暴躁、囂張跋扈、不學無術。


    一個底蘊深厚,走上歪路的世家子弟所能擁有的壞,他演繹的很徹底。


    最重要的是,在所有人麵前,他很‘怕’他那位最後要繼承家族重權的兄長瑞思,並且自然流露表現出對瑞思毫無威脅且充滿敬意。


    這次地星7521凱特林區的旅程,其實是他們蘇瑞家族的最後一站。


    這個地處星環邊緣,處理機械垃圾的星球,其實並沒有表象上那麽簡單。


    如果細數星河曆之前的黑暗動蕩時代的曆史,有兩位人類聯邦總統,四位人類聯邦行政區議員出自這顆人數稀少的移民星球。


    他們蘇瑞家族中,那些手握重權的年長者顯然知道些什麽,很早就開始謀劃,在地星7521上做有生意,因此才有了這場地星之旅。


    他,蘇瑞.克魯斯,隻是他兄長蘇瑞.瑞思.伯恩奇繼承者推出來的一顆棋子。


    這點他很有自知之明,盡管一切表現的很善意。


    克魯斯繼續漫無目的向學院走去。


    找那個自稱許凡的少年複仇,是必須的,畢竟他從來沒有被一個外人欺負的如此慘,走在綠樹成茵的學院園林內,他都覺得兩頰火辣辣的疼。倒是膝蓋上的隱痛,並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聯邦政府頒布的條令,殺人償命這一說,他從來都不在乎。


    那怕他的所有理想,或者是從小埋在心底的執念,還並沒有實現。


    他不畏懼死亡。


    想到這兒,克魯斯停下腳步,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克魯斯想起了他那位可敬的兄長,一個小時臨走之前對他說的話。


    他就他一個弟弟?


    你應該想說的是為什麽會多一個弟弟吧。


    血脈相連,其實在最大化的利益麵前,不堪一擊。


    克魯斯搖了搖頭,看向遠處三三兩兩,身穿克萊曼斯學院天藍色院服的年輕學員相互說笑,有那麽一瞬,他很羨慕他們或者她們。


    自由是所有人類的天性。


    他也不例外。


    他今天是來見那個打醒他的少年的。


    那是個很有趣的少年,克魯斯從那個手段狠辣淩利的少年眼中,看到了他渴望已久的東西。


    對未來沒有茫然,自然流淌而出的無所畏懼,為了心中重視的東西,可以一往無前。


    這些他都沒有,隻要糜爛著生存在蘇瑞家族,蘇瑞.瑞思.伯恩奇兄長的光芒下,就一直沒有。


    克魯斯很羨慕甚至嫉妒這個孤兒出身的家夥,嫉妒他沒有家族羈絆。


    他今天來見見他,順帶著抹殺掉這份暫時不應該在他心底出現的嫉妒。


    人類聯邦這應該就快結束了的和平時代,這樣一個少年,應該早點去死。


    旭日的光輝灑在慢悠悠散步在學院陌生青年,那修長的背影上,卻無論如何都驅散不掉那濃鬱到凝固的陰暗氣息。


    有一種宿敵,就像星辰漫布了黑夜。


    ……


    莫爾城的民航機場在城外的郊區,占地麵積廣闊,從通用型民航運載的超頻飛機,到跨星係進行曲線跳躍的民航運載飛船,在這片場地上,渭涇分明。


    引擎轟鳴中,一架橫跨半個星球隻需要半個小時的超大型超頻飛機緩緩降落,機門敞開,兩個一高一矮,戴著雅來特墨鏡,肌肉紮實,身著簡單印花短衫的中年男子步履輕鬆下了飛機。


    兩人人手一個小型手提箱,出了甬道,走出機場,站在頗為熱鬧的機場入口,不約而同抬頭看向頭頂那蔚藍的天空。


    “詹姆斯,聽教官說,你成了元壘對戰這款過家家遊戲的官方教練?”個頭矮上一些,留著滿臉絡腮胡的中年漢子,收回視線,急不可耐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支雪茄,叼在嘴裏點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霧,表情享受,隨意道。


    被稱之為詹姆斯,麵白無須的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身側的同伴,不悅道:“黑狼,你這個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推雲吐霧的黑狼這才想起來,身側這位曾經的同伴不喜歡煙霧,於是他不好意思的將雪茄掐滅,滿臉歉意道:“抱歉,抱歉,親愛的詹姆斯,請原諒我。”


    詹姆斯搖了搖頭,他離開黑魚這麽些年,身側這位粗心大意的家夥,也不知道是怎麽從最講貢獻值的聯盟中生存的。


    “你這些年的夥伴是誰?狂鯊還是鷹眼?”詹姆斯見黑狼掐滅雪茄之後,眉頭舒展開來,好奇問道。


    “都不是,是鍵盤,你沒見過的一個新晉小家夥。”絡腮胡黑狼遺憾的將剩下的半截雪茄,重新塞回口袋中,搖頭歎息,“那兩個家夥一齊失手了,進了撒旦監獄,恐怕有生之年出不來了。”


    “失手了?”詹姆斯微微一愣,錯愕了。


    那兩個資曆很老,算得上他半個入門師父的老家夥,竟然會失手?


    “狂鯊準備接完最後一單就退休,所以就幹了票大的,目標是一位大型集團的總裁,對方有聯邦背景,他栽的憋屈。至於鷹眼……”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子黑狼煙癮犯了,說話間直咧嘴。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遠處轉移視線,聳著鼻子接著道:“他是自己上勾的。”


    “誰下的餌?”詹姆斯神情嚴肅道。


    失手還好說,如果是被餌釣上勾的,那麽他們這一行所有成員,就必須謹慎小心了。


    能夠針對他們黑魚聯盟的人,無一不是權勢滔天的大人物,一個不小心,那損失的可不僅僅是接任務的成員那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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