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認為走小路,沿著官道的方向走就是。</p>


    兩人一時間爭論不休,都看向了裴鳶然。</p>


    她沉吟片刻,道:“走小路吧,官道上肯定也有不少難民,到時候關卡嚴防死守,我們沒有文書過不去,還可能被驅逐。”</p>


    李老婆子跟著走了上來,見李家大舅還在糾結走官道,一棍子打在他身上,“你有能耐拿到文書是不是!不是就聽你妹夫的,難不成大家走一起還能害了你!”</p>


    李家大舅撓了撓後腦勺,“我就是覺得官道好走一些,咱們的驢這幾天都累得不行了。”</p>


    裴鳶然回頭看向三頭驢,這幾天的確沒有前幾天精神好了,就連拉車的二叔和大堂哥都沒那麽精神了。</p>


    上山的路太累了。</p>


    下山也不容易,往下時板車容易往前衝,得要好幾個人扶著。</p>


    “奶奶,你看這是啥!”</p>


    李家大表妹捧著一兜子東西興奮地跑來。</p>


    李老婆子一看,“這不是菌子嗎?剛下了雨,正是生菌子的時候,還有嗎?”</p>


    李家大表妹抬著下巴,眼底滿是驕傲,“還有好多,我帶著妹妹們去撿!”</p>


    她這一說,跟在後麵的難民也自發在周圍找菌子。</p>


    這東西用來煮湯,湯鮮味美,是他們這些吃不起飯的人難得遇上的美味。</p>


    不一會,幾個表妹就提了幾兜子回來,都是山林裏一些沒毒能吃的菌子。</p>


    裴鳶然看著那些剛生出來的,嫩洋洋的菌子,腦海裏不自覺就冒出菌菇湯的味道,狠狠咽了口唾沫。</p>


    “要是能抓隻野雞來熬湯就好了。”</p>


    她舔了舔嘴唇,眼底帶著幾分期待,要實在沒有雞,就把野豬肉切成片,煮一鍋菌菇肉片湯也不錯。</p>


    三個表妹把菌子放在了車上,後麵那些難民也找到不少,稀罕地藏在自己的行李當中。</p>


    下山後走了二十幾裏路,他們發現路上的人好像真的變多了。</p>


    裴明隨便拉著一個人,問道:“請問前麵是不是有一個城鎮?”</p>


    那人扛著東西,瞥了他們一眼,道:“有啊,但就你們這樣,也進不去,城裏的父母官說了,今年收成不好,隻夠本鎮百姓生活,你們想進去求活路,難咯!”</p>


    這話一出,眾人麵色微變。</p>


    又進不去。</p>


    裴鳶然蹙眉,她就想進城弄點東西,怎麽就這麽麻煩!</p>


    不管了,要是有辦法能進去,她一定要進去一趟,找機會把空間裏的糧食正大光明地拿出來,免得為糧食發愁。</p>


    前麵,裴明問過當地人之後,就沉默了。</p>


    李家大舅見狀,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問道:“妹夫,咱還走嗎?”</p>


    “去!”裴明沉吟片刻道。</p>


    去的話,還有機會改善現在的情況,要是不去,一點機會都沒有。</p>


    “咱們到時候在想辦法。”說著,裴明就堅定不移地走在前頭。</p>


    聞言,大家也都點了頭。</p>


    走到天都黑透了,眾人終於看到了燈火。</p>


    “前麵有人住,奶奶,前麵有人!”七表弟坐在板車上,興奮地抱著李老婆子的胳膊。</p>


    李老婆子也笑了笑,可眼底盡是苦澀。</p>


    當地人說,很難進去,他們要想什麽法子才進得去呢。</p>


    到了鎮子口,才發現鎮子口都有官兵守著。</p>


    已經有不少難民聚集在此處,一個個雙眼無神,直勾勾地看著入口裏麵的街道。</p>


    裏麵,有肉包子的味道!</p>


    有人鐵了心強行進去的,官兵抽刀砍在那人的腰腹上,隻聽見嗤啦一聲,皮肉被刀割開,鮮血奔湧而出。</p>


    李老婆子一下捂住了六表弟和七表弟的眼睛,不讓他們看到血腥的一麵。</p>


    可守在鎮子口的難民們早就麻木了,盯著那個腰腹不斷流血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p>


    他們隻想進去,進去吃一頓飽飯!</p>


    裴明拉住一個往前走的難民問道:“這裏誰都不能進去嗎?”</p>


    那個難民盯著鎮子入口,聲音沙啞道:“也不是誰都不能進去,那些身上還有一點錢的,花幾兩銀子就能進去,可咱們飯都吃不起了,還有銀子?”</p>


    </p>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沉默。</p>


    曲州城他們就因為銀子沒進去,這裏又要銀子,這麽多難民根本沒活路了。</p>


    眼看著天都黑透了,眾人索性原地休息。</p>


    李家兩個表哥去打探了消息,回來臉色都不大好看。</p>


    “每個人進去都要交一兩銀子,想住在這,要去衙門登記在冊,重新交銀子。”</p>


    李老婆子一聽,本就皺巴巴的臉上,皺紋更深了。</p>


    “這是不給我們老百姓留活路啊!”</p>


    李老婆子摟著七表弟暗暗垂淚。</p>


    李家舅舅們見老娘這段時間都瘦了不少,心中愧疚不已,她難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等著老了享清福了,遇上了天災。</p>


    這樣下去,一家子遲早要被拖垮。</p>


    見眾人臉色難看,裴鳶然試探性問道:“咱們湊湊,能不能湊個幾兩銀子出來?”</p>


    李家三舅母一聽,嗤笑一聲,白眼也快翻到天上去了,“阿鳶,你不如直接問你外婆還有沒有幾兩銀子,或者讓你爹把你外婆的棺材本都拿出來,也能送幾個人進去,是不是?”</p>


    裴鳶然沒心思聽她陰陽怪氣,對裴明和李家大舅說道:“長期住在這裏肯定不行,這裏距離曲州不遠,曲州遭了蝗災,也有很多難民,到時候難民一擁而入,這裏也要遭殃,咱們不如想想辦法,進去買點必需品,繼續走小路往京城去。”</p>


    裴明和李家大舅相視一眼,覺得她這個提議也不是不行。</p>


    入了秋,一層秋雨一層涼,他們逃荒時沒準備那麽多,必然還要準備一些厚實的棉被、棉襖、棉鞋。</p>


    京城在北麵,越往京城走,天兒越冷,說不定冬天還要下雪。</p>


    保暖措施不到位,得冷死不少人。</p>


    李老婆子看出兒子女婿的意思,便道:“我包袱裏還能拿出五兩銀子,盡管拿去用。”</p>


    而李氏也把家裏的錢都拿了出來,遞給裴明,“這裏有三兩銀子。”</p>


    加起來也才八兩,一個人一兩銀子,他們想要都進去,根本不可能。</p>


    李老婆子掃了幾個舅母一眼,道:“我知道你們都有點,不讓你們都拿出來,好歹湊一點,也是為我們自己尋出路。”</p>


    話落,大舅母首先就拿出他們這個小家的積蓄,一兩銀子。</p>


    剩下三個舅母陸續湊了二兩,加起來也才十一兩。</p>


    “誰去?”李家大舅看向裴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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