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欽天監廊廚準備的飯食格外豐盛,有魚有肉,做的十分用心。</p>


    可惜,前線大軍戰敗的消息傳來,在眾人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以至於這些飯食吃起來如同嚼蠟,沒幾個人能安心享用。</p>


    飯桌上,劉晉幾人麵露憂色,不停歎氣,連帶著薛瑞也很心情沉重,隻草草吃了幾口,就回了秋官房。</p>


    整個下午,秋官房中的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每當外麵有什麽動靜,眾人都豎著耳朵傾聽,生怕漏過了什麽消息。</p>


    “不好了,大軍又敗了!”</p>


    未時初刻,庭院中突然傳出一聲驚呼。</p>


    這聲音就像是平地驚雷,讓欽天監直接炸了鍋。</p>


    聽到這個消息,秋官房內天文生們竟齊刷刷回頭,不可置信的盯著薛瑞。</p>


    “看我幹什麽,又不是我幹的!”</p>


    薛瑞被看的發毛,連忙站起身來,招呼道:“都別愣著了,快去看看什麽情況啊。”</p>


    話音剛落,就見裏間竄出一道人影,像一陣風似的奔出了值房。</p>


    天文生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剛才跑出去的是秋官正高冕,也連忙跟了出去。</p>


    庭院中,黑壓壓聚集著幾十號人,還有不少人正從各值房跑出來。</p>


    正中間,幾房堂官圍著何書辦,在詢問邸報中所寫內容。</p>


    薛瑞幾人剛走近,就聽何書辦大聲念道:</p>


    “八月十三日,車駕將發,宣府諜報,虜賊襲我軍後,遂駐蹕,遣恭順侯吳克忠為後拒,克忠力戰,敗沒。</p>


    將晚,報至,又遣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領官軍四萬赴之,勇、綬至鷂兒嶺,冒險而進,遇虜伏發,亦陷焉!”</p>


    嘩——</p>


    百十號人都不澹定了。</p>


    七月十六,西寧侯宋瑛和武進伯朱冕領兵萬餘,於陽和口對陣瓦剌騎兵,敗沒。</p>


    八月十三,早間,恭順侯吳克忠,其弟吳克勤領兵兩萬,為大軍殿後,再次歿於瓦剌人之手。</p>


    八月十三,晚間,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領兵四萬,主動出擊,卻在鷂兒嶺中了埋伏,兩位主帥戰死,大軍盡喪。</p>


    大明軍隊三戰三敗,而且損失越來越大,這已經不能用壞消息來形容了,完全當得起噩耗這個詞。</p>


    出征大軍二十餘萬,僅十三日這兩次大敗就折損了近三成,還戰死了一國公、一侯一伯,以及數位高級將領,這恐怕是靖難之役以來,朝廷敗的最慘的一次。</p>


    眾人這時才意識到,瓦剌人之強悍,遠勝大明軍隊!</p>


    幾位堂官聽了消息,互相對視一眼,丟下驚慌失措的天文生們,徑直去了正堂議事。</p>


    院中的天文生們,聽到消息後久久不能平靜,有的甚至失聲痛哭起來。</p>


    史祥幾人倒是還好,今早薛瑞那番語焉不詳的話,讓他們產生了諸多猜測,其中就考慮過接下來大軍能不能攔住瓦剌騎兵,讓皇帝車駕順利返京的問題。</p>


    如今,邸報再次傳來戰敗的消息,不但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也讓他們更堅信胡中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所以得知內情的薛瑞才能預料到上午有戰報送來。</p>


    見薛瑞默默往回走,史祥跟付聰對視一眼,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薛瑞,直接將他拖進了秋官房。</p>


    “你們想作甚?!”</p>


    見這架勢,薛瑞還以為他們想動手,不由大怒。</p>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有些意外。</p>


    對麵,付聰麻利的給他添滿茶,史祥拿起書,不停給他扇風,其他幾人也是或坐或站,都圍在他身邊。</p>


    付聰湊過來,討好的問道:“薛大少爺,邸報上再次戰敗的事,胡公是不是早已算到,這才稱病回府的?”</p>


    原來是想打聽戰報的事。</p>


    薛瑞鬆了口氣,連連搖頭:“沒有,保障正又不是神仙,還能未卜先知不成?更何況,他老人家剛聽到戰敗的消息就氣暈過去了,哪有機會告訴我這些。”</p>


    眾人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p>


    付聰朝外看了一眼,見沒人過來,才幽怨道:“胡公乃是五官保章正,專司占侯天象,測吉凶,他能推算出大軍戰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就別瞞我們了。</p>


    還有,你爹先前在英國公府外大喊,說什麽天象預示,此番出征必有不測,國公若是執意前往,恐怕要落得個馬革裹屍的下場,按現在的態勢,他的話怕是要一語成讖啊,若不是胡公推算出來的,你爹如何敢這麽說?”</p>


    薛瑞呆住了,他沒想眾人說的有理由條,還環環相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辯解才好。</p>


    石南壓低聲音,急道:“薛老弟,你給哥哥們透個底吧,前線戰事究竟會敗壞到什麽地步,我等心裏也好有個數,放心,我們可以發誓,絕不外傳半個字!”</p>


    “是啊,我等發誓,絕不外傳,有違此誓,天打雷劈!”</p>


    薛瑞苦笑連連:“各位前輩,保章正真沒跟我說什麽,你們不信也沒辦法,再說了,朝廷每日都會發前線邸報,大家再等等就是了,必有消息傳來!”</p>


    史祥一驚,脫口道:“你的意思是,還會有壞消息傳來?”</p>


    “我不是這個意思!”</p>


    薛瑞差點被氣的一個倒仰。</p>


    這他娘的還是不是大明百姓,就不能往好的方麵想嗎?</p>


    眾人卻是不信,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p>


    “完了,成國公既已殉國,接下來,陛下必會命英國公領兵出戰,而薛校書可是說過的,英國公會馬革裹屍而還,這說明大軍還會再敗一場,我大明危矣!”</p>


    聽了眾人的分析,付聰直接癱坐在椅子上,哭喪著臉,像是死了親娘一樣。</p>


    </p>


    “前輩們,你們別亂猜了,這是要害死我和我爹啊!”</p>


    薛瑞差點給他們跪下,明明自己什麽都沒說,他們卻腦補出這麽多東西,這話要是傳出去那還得了?</p>


    史祥安慰道:“放心吧,我們打死也不會說出去半個字,要是保章正那邊有什麽消息,老弟一定要跟哥哥們通通氣,大家都是一個鍋裏吃飯的,自當互幫互助才是。”</p>


    “行行行,你們別瞎猜了,有什麽消息我一定如實相告。”</p>


    薛瑞趕緊答應下來,生怕他們再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p>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不等史祥幾人搭話,薛瑞直接開溜,轉眼間就出了欽天監大門。</p>


    因胡中稱病回府,薛瑞沒有馬車坐,隻得步行前往胡府。</p>


    今日是中秋節,本以為街上會十分熱鬧。</p>


    不成想,街頭巷尾,到處都在談論朝廷戰敗的事情,顯然邸報上有關戰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p>


    這次出征的大軍,主要是京師三大營,而這三大營的將士,多是京畿人士。</p>


    百姓們聽說戰敗的消息,都十分擔心軍中親人的安危,甚至不少百姓當街祈求,希望大明軍隊能打退虜賊,讓父兄早日歸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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