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對薛瑞來說，是不尋常的一天。</p>
成為正式天文生，也就意味著在檔房的學習階段宣告結束，天文生們將會按專長分配不同去處。</p>
分別在即，檔房的人比平日來的早些，都在抓緊聯絡感情。</p>
薛瑞到的時候，眾人正在討論各自的去向。</p>
見他進來，劉晉問道：“薛兄，我打算去曆科，你想去哪裏？”</p>
曆科也就是欽天監專門編曆的部門，通俗來講，就是春、夏、秋、冬、中五房，這是欽天監最重要的分科，人數最多時候有八十餘人，占了全監人數近半。</p>
劉晉父親是夏官正，他想子承父業，去最有前途的曆科，也在情理之中。</p>
薛瑞不清楚分配規則，好奇道：“去哪裏不是大人們說了算嗎？還能自己選擇？”</p>
“這你就不懂了，能去哪裏，主要看你擅長什麽，其次大人們也會征求你自己的意見，劉晉算學一道特別精通，去編曆正合適，想必大人們都會搶著要。”</p>
陳立解釋道。</p>
這次考試，試題出的很有針對性，薛瑞算術題答的不好，監官們恐怕不會讓他去曆科。</p>
考慮片刻，薛瑞對眾人道：“我想去觀象台，有沒有人同去？”</p>
“觀象台？”</p>
眾人都有些詫異。</p>
觀象台屬於欽天監天文科，但所屬官生並不在監中辦公，所以願意去的人不多。</p>
劉晉低聲道：“觀象台可不是個好去處，不但要熬夜，到了冬天，那台子上風刮的跟刀子一樣，會冷死人呢！”</p>
薛瑞有此選擇，倒不是隨口一說。</p>
作為考古天文學的研究者，薛瑞對古代天文儀器充滿了興趣，為此，前世他還去各個博物館調查研究過。</p>
可惜的是，近代天文儀器多在戰亂中損毀遺失，存世不多，而且都隻可遠觀不可接觸。</p>
想通過存世的這些天文儀器研究古代天文學的發展，對他來說可謂困難重重。</p>
如今穿越到大明，薛瑞有機會接觸到簡儀、渾儀、圭表等天文儀器，他自然非常心動。</p>
“我也就是比較好奇罷了。”</p>
麵對眾人的勸說，薛瑞也沒堅持己見，反正隻要在欽天監當差，他遲早有機會去觀象台，倒也不急於一時。</p>
聽劉晉等人有說有笑，範岩等沒考過的世業生都十分羨慕。</p>
不過想到同樣沒考過的郭恒，他們心裏就舒坦了不少。</p>
郭恒性格孤僻，平日裏基本不和他人往來，隻是一個勁的埋頭苦學，下的功夫讓劉晉等尖子生都自愧不如。</p>
可不知怎的，這家夥一考試就拉胯，這次他隻得了個丙等的成績，又得跟範岩他們一起留級，實在讓人大跌眼鏡。</p>
正說笑著，中官正許惇帶著幾個監官陸續進了檔房。</p>
“見過諸位大人。”</p>
眾人忙拱手見禮。</p>
“免禮。”</p>
許惇環視一圈，道：“現在給通過考核的天文生分配去處，爾等都回座位上去，等著大人們挑選。”</p>
這次來的除了五官正，還有五官挈壺正倪忠、五官靈台郎卜刺。</p>
入監以來，挈壺正倪忠薛瑞倒是見過不少次，但靈台郎卜刺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多看了幾眼。</p>
聽胡中說，卜刺是西域色目人，永樂年間征召入監，如今已四十五年。</p>
卜刺長相跟漢人有明顯區別，更像是外國人，他皮膚很白，鼻梁高挺，尤其是那雙藍色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p>
不過，卜刺北京官話說的特別流利，不看相貌，絕對聽不出他是色目人。</p>
監官們選人，自然有先後順序。</p>
因這次通過歲考人數較少，所以五官正每人隻能挑一個，劉晉和陳立等學霸，自然最先被挑走。</p>
許惇劃掉被調走的人，將名冊遞給了卜刺後，就帶劉晉等人去安頓。</p>
剩下的天文生各方麵都比較平均，換句話說，也就是他們沒什麽特別亮眼的地方，挑不挑都一樣。</p>
這種差一點的天文生，自然就歸了刻漏科和觀象台。</p>
“莫非真要去觀象台了？”</p>
自己是什麽水平，薛瑞自然清楚，若能去觀象台，對他來說反倒的好事，是以完全沒什麽抗拒心理。</p>
而後，卜刺跟倪忠耳語幾句，都各自點選了兩人，也帶人離開了檔房。</p>
“怎麽都走了？”</p>
直到這時，薛瑞才有些發慌。</p>
雖說自己考過沾了部分運氣，可也不至於連主掌授時報時的漏刻科也進不了吧？</p>
見檔房通過歲考的人紛紛離去，隻剩下薛瑞一人後，檔房世業生們竊竊私語起來。</p>
盧文趴在桌上，對旁邊的範岩道：“怎麽回事，薛瑞不是也通過歲考了嗎？怎麽都不選他？”</p>
“難道是因為他入監時間太短？”</p>
範岩猜測。</p>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爹的緣故，大人們都不敢要他呢。”</p>
另一人小聲滴咕道。</p>
這個可能性比較大，範岩等人也替薛瑞惋惜，好不容易成了天文生，卻被自己老爹連累，實在是太倒黴了。</p>
</p>
這邊小聲議論，薛瑞自然也聽到，但他卻覺得不是這個原因，現在朝中風向已經很明顯，王振一黨遲早要倒台。</p>
在現在的大環境下，朝廷隻要開始清算，薛元皓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早晚要出獄。</p>
現在監中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老爹要補缺輕而易舉，許惇既然已經讓他通過歲考，就更沒有為難他的理由了。</p>
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內情！</p>
正打算找師公問問，離開的許惇卻去而複返。</p>
薛瑞趁這機會，忙問：“不知大人要安排學生去何處？”</p>
許惇笑著拍拍他肩膀，道：“剛才忘了說這事了，你哪也不用去，就留在檔房！”</p>
留在檔房？！</p>
檔房內所有人都愣住了，天文生歲考後都要去各房深造，現在單獨讓薛瑞留下，莫非他這次考試真有問題，大人想要讓他留級？</p>
聽了這個安排，薛瑞心下一沉，他好不容易通過了考試，馬上就要吃上皇糧，可在這個節骨眼上，竟出了這種變故，回去後該怎麽跟母親交代？</p>
薛瑞覺得還是要爭取一下，就算去刻漏房也比留在檔房強上許多。</p>
否則，他一個天文生天天跟一群世業生待在一起學習，豈不是要成為全監笑柄？</p>
“大人，學生已是天文生，留在檔房也是占地方，不如讓我去其他科學習吧？”</p>
薛瑞試探著問道。</p>
許惇愣了下，問道：“本官讓你留下，是有差事交給你辦，你走了，檔房這一攤子事讓誰去做？”</p>
“大人的意思是……”</p>
薛瑞心中暗想，莫非許惇想讓自己留在檔房打雜？</p>
成為正式天文生，也就意味著在檔房的學習階段宣告結束，天文生們將會按專長分配不同去處。</p>
分別在即，檔房的人比平日來的早些，都在抓緊聯絡感情。</p>
薛瑞到的時候，眾人正在討論各自的去向。</p>
見他進來，劉晉問道：“薛兄，我打算去曆科，你想去哪裏？”</p>
曆科也就是欽天監專門編曆的部門，通俗來講，就是春、夏、秋、冬、中五房，這是欽天監最重要的分科，人數最多時候有八十餘人，占了全監人數近半。</p>
劉晉父親是夏官正，他想子承父業，去最有前途的曆科，也在情理之中。</p>
薛瑞不清楚分配規則，好奇道：“去哪裏不是大人們說了算嗎？還能自己選擇？”</p>
“這你就不懂了，能去哪裏，主要看你擅長什麽，其次大人們也會征求你自己的意見，劉晉算學一道特別精通，去編曆正合適，想必大人們都會搶著要。”</p>
陳立解釋道。</p>
這次考試，試題出的很有針對性，薛瑞算術題答的不好，監官們恐怕不會讓他去曆科。</p>
考慮片刻，薛瑞對眾人道：“我想去觀象台，有沒有人同去？”</p>
“觀象台？”</p>
眾人都有些詫異。</p>
觀象台屬於欽天監天文科，但所屬官生並不在監中辦公，所以願意去的人不多。</p>
劉晉低聲道：“觀象台可不是個好去處，不但要熬夜，到了冬天，那台子上風刮的跟刀子一樣，會冷死人呢！”</p>
薛瑞有此選擇，倒不是隨口一說。</p>
作為考古天文學的研究者，薛瑞對古代天文儀器充滿了興趣，為此，前世他還去各個博物館調查研究過。</p>
可惜的是，近代天文儀器多在戰亂中損毀遺失，存世不多，而且都隻可遠觀不可接觸。</p>
想通過存世的這些天文儀器研究古代天文學的發展，對他來說可謂困難重重。</p>
如今穿越到大明，薛瑞有機會接觸到簡儀、渾儀、圭表等天文儀器，他自然非常心動。</p>
“我也就是比較好奇罷了。”</p>
麵對眾人的勸說，薛瑞也沒堅持己見，反正隻要在欽天監當差，他遲早有機會去觀象台，倒也不急於一時。</p>
聽劉晉等人有說有笑，範岩等沒考過的世業生都十分羨慕。</p>
不過想到同樣沒考過的郭恒，他們心裏就舒坦了不少。</p>
郭恒性格孤僻，平日裏基本不和他人往來，隻是一個勁的埋頭苦學，下的功夫讓劉晉等尖子生都自愧不如。</p>
可不知怎的，這家夥一考試就拉胯，這次他隻得了個丙等的成績，又得跟範岩他們一起留級，實在讓人大跌眼鏡。</p>
正說笑著，中官正許惇帶著幾個監官陸續進了檔房。</p>
“見過諸位大人。”</p>
眾人忙拱手見禮。</p>
“免禮。”</p>
許惇環視一圈，道：“現在給通過考核的天文生分配去處，爾等都回座位上去，等著大人們挑選。”</p>
這次來的除了五官正，還有五官挈壺正倪忠、五官靈台郎卜刺。</p>
入監以來，挈壺正倪忠薛瑞倒是見過不少次，但靈台郎卜刺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多看了幾眼。</p>
聽胡中說，卜刺是西域色目人，永樂年間征召入監，如今已四十五年。</p>
卜刺長相跟漢人有明顯區別，更像是外國人，他皮膚很白，鼻梁高挺，尤其是那雙藍色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p>
不過，卜刺北京官話說的特別流利，不看相貌，絕對聽不出他是色目人。</p>
監官們選人，自然有先後順序。</p>
因這次通過歲考人數較少，所以五官正每人隻能挑一個，劉晉和陳立等學霸，自然最先被挑走。</p>
許惇劃掉被調走的人，將名冊遞給了卜刺後，就帶劉晉等人去安頓。</p>
剩下的天文生各方麵都比較平均，換句話說，也就是他們沒什麽特別亮眼的地方，挑不挑都一樣。</p>
這種差一點的天文生，自然就歸了刻漏科和觀象台。</p>
“莫非真要去觀象台了？”</p>
自己是什麽水平，薛瑞自然清楚，若能去觀象台，對他來說反倒的好事，是以完全沒什麽抗拒心理。</p>
而後，卜刺跟倪忠耳語幾句，都各自點選了兩人，也帶人離開了檔房。</p>
“怎麽都走了？”</p>
直到這時，薛瑞才有些發慌。</p>
雖說自己考過沾了部分運氣，可也不至於連主掌授時報時的漏刻科也進不了吧？</p>
見檔房通過歲考的人紛紛離去，隻剩下薛瑞一人後，檔房世業生們竊竊私語起來。</p>
盧文趴在桌上，對旁邊的範岩道：“怎麽回事，薛瑞不是也通過歲考了嗎？怎麽都不選他？”</p>
“難道是因為他入監時間太短？”</p>
範岩猜測。</p>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爹的緣故，大人們都不敢要他呢。”</p>
另一人小聲滴咕道。</p>
這個可能性比較大，範岩等人也替薛瑞惋惜，好不容易成了天文生，卻被自己老爹連累，實在是太倒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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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小聲議論，薛瑞自然也聽到，但他卻覺得不是這個原因，現在朝中風向已經很明顯，王振一黨遲早要倒台。</p>
在現在的大環境下，朝廷隻要開始清算，薛元皓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早晚要出獄。</p>
現在監中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老爹要補缺輕而易舉，許惇既然已經讓他通過歲考，就更沒有為難他的理由了。</p>
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內情！</p>
正打算找師公問問，離開的許惇卻去而複返。</p>
薛瑞趁這機會，忙問：“不知大人要安排學生去何處？”</p>
許惇笑著拍拍他肩膀，道：“剛才忘了說這事了，你哪也不用去，就留在檔房！”</p>
留在檔房？！</p>
檔房內所有人都愣住了，天文生歲考後都要去各房深造，現在單獨讓薛瑞留下，莫非他這次考試真有問題，大人想要讓他留級？</p>
聽了這個安排，薛瑞心下一沉，他好不容易通過了考試，馬上就要吃上皇糧，可在這個節骨眼上，竟出了這種變故，回去後該怎麽跟母親交代？</p>
薛瑞覺得還是要爭取一下，就算去刻漏房也比留在檔房強上許多。</p>
否則，他一個天文生天天跟一群世業生待在一起學習，豈不是要成為全監笑柄？</p>
“大人，學生已是天文生，留在檔房也是占地方，不如讓我去其他科學習吧？”</p>
薛瑞試探著問道。</p>
許惇愣了下，問道：“本官讓你留下，是有差事交給你辦，你走了，檔房這一攤子事讓誰去做？”</p>
“大人的意思是……”</p>
薛瑞心中暗想，莫非許惇想讓自己留在檔房打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