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瑞帶著一肚子疑問，領世業生們回到欽天監。</p>
剛進門，就聽見天文生們在說什麽休沐的事。</p>
薛瑞一打聽，才知道監官們不久前商議了，決定明日休沐一天，讓監中官生們回家休息。</p>
按照慣例，明朝衙門通常是每五日休沐一天，一個月大概有六天假。</p>
除了這六天，遇到正旦、冬至、元宵等傳統節日，朝廷也會給官員三到十日的假期，和家人共度佳節。</p>
規定是規定，但實際上，很多衙門因一些特殊原因，會占用平時的休沐時間。</p>
比如欽天監，自穿越以來，薛瑞就從來沒見監中官生休過假，平日裏官生家中有事，都隻能請假回去處理。</p>
究其原因，就是因大軍北征時，欽天監被彭得清抽調走大量人手。</p>
這些人的工作，自然要由留下的人分擔完成，所以大夥兒才連著一個月都沒有休沐。</p>
吃堂食的時候，天文生們談到此事。</p>
在許惇手下當差的劉晉透露了一個消息，說是朝中大臣今日已集體上書，請太後立郕王為新君，現在滿朝文武都在等太後的回複。</p>
薛瑞吃著飯，好奇道：“那在這種緊要時候，咱們欽天監怎麽突然要休沐一天？”</p>
劉晉壓低聲音，對桌上幾人道：“我碰巧聽到中官正他們商量，大概是因為大臣們態度十分堅決，太後極答應的可能性極高，到時候，咱們欽天監要配合禮部籌備登基大典，就會非常忙碌，所以休沐一天讓大夥養養精神，免得到時候沒力氣做事。”</p>
這跟薛瑞想的差不多，隻要太後同意登基，大臣們就會去勸郕王朱祁玉，來回推辭這麽幾下，朱祁玉做皇帝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p>
禮部籌備大典，欽天監要負責推演吉時，皇帝還要祭祀太廟，告慰祖先，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列的祭天活動，這都要欽天監官生參與。</p>
等操辦完大典，估計大家都得累個半死，提前讓官生們歇歇，也算是合理的做法。</p>
下值回府後，薛瑞按慣例去書房等胡縈兒來上課。</p>
左等右等，卻不見胡縈兒前來，拉過一個丫鬟問了下，竟聽說胡縈兒先前去找柳氏了，現在一直沒過來。</p>
“她找我娘幹啥？”</p>
薛瑞麵色頓變，也不等丫鬟回話，就飛也似的朝母親住處狂奔過去，他是怕去的晚了，兩個女人打起來。</p>
喘著粗氣跑到西廂，房間門口，蘇蘇跟瑾兒正坐在遊廊上，手拉著手小聲說話。</p>
“少爺，你這麽著急忙慌的幹啥呀？”</p>
蘇蘇見他跑的飛快，微微有些驚訝。</p>
“你家小姐呢？”</p>
薛瑞也沒答話，直勾勾的盯著瑾兒。</p>
瑾兒朝屋內瞅了眼，納悶道：“小姐正跟柳夫人學繡花呢。”</p>
“啥玩意，繡花，就她們倆？”</p>
薛瑞差點咬到舌頭。</p>
胡縈兒女紅究竟差到什麽水平，這薛瑞不是很清楚，可母親柳氏的手藝他可是門兒清。</p>
這一個多月來，母親跟蘇蘇兩人天天折騰，才給他做了一雙醜不拉幾的布鞋，若論繡花的水平，母親怕是連門都沒入。</p>
趴在門口朝房間裏望了一眼。</p>
客廳中，父親薛元皓正捧著本書，津津有味的翻閱著，臥房內偶爾傳出幾句女子說話的聲音。</p>
薛瑞忙進屋，問道：“爹，我娘她們沒吵起來吧？”</p>
“吵起來？”</p>
薛元皓聞言，朝臥房看了眼，好奇道：“為何要吵起來？”</p>
“這個……沒有就好，我去看看哈。”</p>
薛瑞倒是鬆了口氣，胡縈兒剛被柳氏背後嫌棄，現在她主動上門，還專挑兩人都不擅長的女紅請教，這挑釁意味很濃烈啊。</p>
搞不好，胡縈兒是存心想打母親的臉，要是他不趕緊去勸阻，萬一鬧僵了，那可不好收場。</p>
臥房內，兩個女人都坐在休憩的小榻上，氣氛倒也不像薛瑞想的那麽劍拔弩張，反而表現的十分和氣。</p>
讓薛瑞納悶的是，二人身邊都放著一隻針線籃，胡縈兒拿著一隻團扇，正一針一線的在上麵刺繡、</p>
而母親柳氏，則一副端莊賢淑模樣，坐在旁邊不時指點幾句，看著還挺專業。</p>
畫麵這麽和諧，讓薛瑞十分好奇，便進屋湊到兩人跟前。</p>
“瑞兒，下值了？”</p>
見兒子進來，柳氏頓時大喜，忙從榻上起身。</p>
胡縈兒也不著痕跡的舒了口氣，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福了一福，柔聲道：“小妹見過世兄。”</p>
“？？？”</p>
看著胡縈兒溫婉可人，有禮有節的模樣，薛瑞隻覺得渾身一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p>
“這胡縈兒莫不是抽了什麽風吧？”</p>
薛瑞拿眼使勁瞅胡縈兒，企圖讓胡縈兒恢複正常，可惜胡縈兒卻不看他。</p>
柳氏看兒子呆呆的盯著胡縈兒，不由提醒道：“你世妹跟你見禮呢，你怎麽跟傻了一樣。”</p>
</p>
“哦哦，世妹好。”</p>
薛瑞隻好收回眼神，鬱悶的跟胡縈兒打了個招呼。</p>
“既然世兄回來了，我就先去書房準備授課的書本，柳姨，今天不早了，我明天再來跟您請教刺繡的事兒吧。”胡縈兒收起針線筐，又向柳氏說道。</p>
“好好好，有空就來姨這坐坐，咱娘倆說說話也是好的，也不必拘泥做些什麽。”</p>
柳氏假裝客氣道。</p>
“那我在書房等世兄。”</p>
胡縈兒對兩人輕輕一福，去外麵又跟薛元皓見了禮，這才款款離去。</p>
呼——</p>
等人走後，柳氏長出了一口氣，看著被胡縈兒收起的針線筐，她滿臉的不得勁兒。</p>
薛瑞瞅了眼團扇上一直胖鳥，頗有些好奇道：“娘，你倆怎麽都對刺繡感興趣了，這刺繡不下點功夫可是很難繡好的，你看看這鴨子，繡的跟大鵝似的，這是您教胡縈兒繡的？”</p>
“什麽鴨子，這是鴛鴦！”</p>
柳氏白了兒子一眼，沒好氣道：“為娘雖然繡的不是很好，可到底也見別人繡過不少次，縈兒女紅不精，指點她倒是夠了，你看看，在娘的指點下，她能繡成這模樣，已經算是……唉，到底是沒娘的孩子，這女紅是沒救了。”</p>
她還想自誇幾句，可看到那隻半成品鴛鴦，怎麽看都有點像兒子說的大鵝，她最終還是改了口，不好意思再自吹自擂了。</p>
聽她這麽說，薛瑞鬆了口氣，試探道：“那她明天還來，您還有什麽要教她的嗎？”</p>
“有，有吧？”</p>
柳氏略顯遲疑，剛才那半個多時辰功夫，把她畢生對刺繡的理解都使了出來，好歹沒在胡縈兒麵前露怯，要是胡縈兒明天還來，她還真不知道要教些什麽。</p>
“算了，娘你就別教她了，浪費這精神做什麽，您好好照顧我爹才是正經，胡縈兒那邊我去跟她說，讓她不要來打擾您了。”</p>
知道母親是在強撐，薛瑞便主動給了她一個台階。</p>
“也好，你爹身子剛好了些，我得看緊點，對了，你外公他們一家子今天剛搬進了城，聽說你爹平安出獄，你舅舅他們還來府上探望過，明日你下值後，咱們也去看看你外公舅舅他們，也算禮尚往來。”</p>
“那正好，我明日休沐一天，就陪您去看看舅舅他們，那幾個表兄表弟，我也好久沒見了。”</p>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柳家進城的還真是時候，他本來打算趁明天有空，去趙府拜訪一下，現在柳家人都到了京城，他正好可以和母親順路去看看。</p>
跟薛元皓商量了一下，他自然沒有啥意見，先前趙府送冰，薛家算是欠了極大的恩情，後麵他出獄，趙府又差管家送了不少禮品。</p>
如今他病都好了，若再不登門道謝，難免讓人覺得薛家不懂禮數。</p>
說好這兩件事，薛瑞就帶著蘇蘇去了書房。</p>
到書房後，胡縈兒正在書桉前磨墨，薛瑞叮囑蘇蘇在門口守著，這才關上門。</p>
見胡縈兒專心致誌，絲毫沒有理睬他的意思，薛瑞便繞道書桉後，從後麵環住了胡縈兒的腰。</p>
“你，你鬆開！我喊人了！”</p>
胡縈兒頓時裝不下去了，用力的掙紮著。</p>
“遵命，胡大小姐。”</p>
薛瑞很聽話，直接舉手投降。</p>
胡縈兒豎著柳眉，羞惱不已：“先前怎麽答應我的，今天又來占我便宜，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p>
“那你昨晚還答應不跟我娘鬧呢，怎麽今天又主動去挑釁她。”</p>
薛瑞沒好氣道。</p>
胡縈兒假裝茫然道：“你在說什麽呢，我找柳姨隻是想請教一下刺繡而已，經過她的指點，我的手藝有了很大提高呢……噗嗤。”</p>
說著說著，胡縈兒忍不住笑出聲來。</p>
薛瑞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為難母親，才專拿難度最高的刺繡去請教。</p>
好在，妯裏經常在柳氏麵前炫耀刺繡手法，她見得多了，自然懂的也多，才勉強在胡縈兒麵前保下幾分顏麵。</p>
也就柳氏不知道這茬，要不然，依著雙方的火辣脾氣，倆女人非吵起來不可。</p>
“行了，我跟你說啊，明日不許再去找我娘了，萬一你弄巧成拙，你說說該怎麽辦？”薛瑞緩和了一下語氣，認真提醒道。</p>
“好啦，我有分寸的，本也不想再去了，你就放心吧，我很會找借口的。”</p>
見薛瑞板著臉，胡縈兒也不好再使小性子，畢竟那邊是他娘，吵起來十有八九是自己吃虧。</p>
“這才對嘛。”</p>
薛瑞表情這才舒展開。</p>
講課前，得知欽天監要休沐一天，胡縈兒十分高興。</p>
最近胡中身體好了些，再加上目前正是新老交替的重要時間，他要把監中事務安排好，才方便過渡給弟子薛元皓。</p>
所以，最近胡中去欽天監很勤，幾乎沒有一天缺席。</p>
胡縈兒一直擔心胡中累著，早就盼著休沐了，明天休沐一天，總算可以讓他老人家鬆口氣。</p>
……</p>
次日一大早，薛瑞借了胡中的馬車，跟母親一同去探望外公。</p>
這次柳家十幾口人全到了京城，作為一直居住京城的薛家，自然要有所表示才行。</p>
是以，柳氏從先前收的禮品中，挑選了一些出來，給父親並三個哥哥都備了份厚禮。</p>
以前薛家二房這邊生活拮據，柳氏幾次回娘家，備的禮品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幾個嫂嫂們嘴上不說，背地裏難免會嫌棄。</p>
這次薛家時來運轉，薛元皓不但即將補缺，而且還是正八品官，自家兒子也爭氣，還做了監中掌事，日後當官也是時間問題。</p>
更讓柳氏得意的是，薛家來往的都是英國公府、趙府這等有權有勢的人家，這可是很值得說道的事情，柳氏自然迫不及待要去娘家人麵前顯擺。</p>
柳家租的倉庫在城東思誠坊，薛瑞外公柳文曜跟幾個兒子商議後，就在附近租了套宅院，方便照顧生意。</p>
京城格局東富西貴，柳家附近的幾個市坊，商賈雲集，店鋪鱗次櫛比，街頭人流不息，一片繁華景象。</p>
薛瑞抓彭英父子時，從這裏經過過，當時沒來得及仔細瞧，現在馬車行在東直門大街上走走停停，頗有種後世交通擁堵的感覺。</p>
打聽了幾次，薛瑞終於找到了柳家租的宅子。</p>
這是個小三進的宅子，看樣子修建時間不久，青磚綠瓦的建築，再加上環繞白牆的一叢叢翠竹，看起來倒也符合柳家的身份。</p>
薛瑞敲開大門，從中走出一個老仆。</p>
這老仆打量薛瑞幾眼，一時沒有認出來，直到看到他身後的柳氏，這才驚呼道：“小姐，您回來了！”</p>
何叔全名何發茂，是柳家多年的老仆，年輕時候，他做過柳文曜的長隨，後來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便做了柳家的門房。</p>
柳氏未出閣時，就經常纏著何叔捉蜻蜓、抓蝴蝶，如今這一聲小姐，讓柳氏頗有些感慨。</p>
“我回來看看爹爹……倒是何叔，幾年不見，您看著清瘦了許多，身子骨還好？”柳氏上前問道。</p>
“嗬嗬，不過是老了，牙口不好，隻能吃些流食，自然就瘦了，不過身子骨還行，讓小姐掛念了。”何發茂忙回道。</p>
柳氏也看向薛瑞，介紹道：“何叔，這是瑞兒，小時候您見過他的。”</p>
“這是表少爺？”</p>
何發茂上下打量幾眼，激動道：“表少爺都長這麽高了，前些天聽老爺說，表少爺找了大官兒，幫咱家要回了馬車，府裏人都說多虧了表少爺，要不然咱柳家就要垮了，這可是大恩大德，老頭子我得給您磕一個才行。”</p>
說著，何發茂就要跪下去。</p>
薛瑞忙攔著，堅決道：“嗬嗬，何老伯，柳家是我跟娘的娘家，娘家有難，我還能見死不救不成，您這大禮可要折我壽了。”</p>
何發茂跪了幾次都被扶了起來，也隻好給薛瑞鞠了一躬，這才站起身。</p>
“那小姐，表少爺快進來吧，我這就去稟報老爺！”</p>
何叔身子骨確實不錯，把薛瑞娘倆請進來，就一溜煙去後宅稟報了。</p>
剛進門，就聽見天文生們在說什麽休沐的事。</p>
薛瑞一打聽，才知道監官們不久前商議了，決定明日休沐一天，讓監中官生們回家休息。</p>
按照慣例，明朝衙門通常是每五日休沐一天，一個月大概有六天假。</p>
除了這六天，遇到正旦、冬至、元宵等傳統節日，朝廷也會給官員三到十日的假期，和家人共度佳節。</p>
規定是規定，但實際上，很多衙門因一些特殊原因，會占用平時的休沐時間。</p>
比如欽天監，自穿越以來，薛瑞就從來沒見監中官生休過假，平日裏官生家中有事，都隻能請假回去處理。</p>
究其原因，就是因大軍北征時，欽天監被彭得清抽調走大量人手。</p>
這些人的工作，自然要由留下的人分擔完成，所以大夥兒才連著一個月都沒有休沐。</p>
吃堂食的時候，天文生們談到此事。</p>
在許惇手下當差的劉晉透露了一個消息，說是朝中大臣今日已集體上書，請太後立郕王為新君，現在滿朝文武都在等太後的回複。</p>
薛瑞吃著飯，好奇道：“那在這種緊要時候，咱們欽天監怎麽突然要休沐一天？”</p>
劉晉壓低聲音，對桌上幾人道：“我碰巧聽到中官正他們商量，大概是因為大臣們態度十分堅決，太後極答應的可能性極高，到時候，咱們欽天監要配合禮部籌備登基大典，就會非常忙碌，所以休沐一天讓大夥養養精神，免得到時候沒力氣做事。”</p>
這跟薛瑞想的差不多，隻要太後同意登基，大臣們就會去勸郕王朱祁玉，來回推辭這麽幾下，朱祁玉做皇帝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p>
禮部籌備大典，欽天監要負責推演吉時，皇帝還要祭祀太廟，告慰祖先，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列的祭天活動，這都要欽天監官生參與。</p>
等操辦完大典，估計大家都得累個半死，提前讓官生們歇歇，也算是合理的做法。</p>
下值回府後，薛瑞按慣例去書房等胡縈兒來上課。</p>
左等右等，卻不見胡縈兒前來，拉過一個丫鬟問了下，竟聽說胡縈兒先前去找柳氏了，現在一直沒過來。</p>
“她找我娘幹啥？”</p>
薛瑞麵色頓變，也不等丫鬟回話，就飛也似的朝母親住處狂奔過去，他是怕去的晚了，兩個女人打起來。</p>
喘著粗氣跑到西廂，房間門口，蘇蘇跟瑾兒正坐在遊廊上，手拉著手小聲說話。</p>
“少爺，你這麽著急忙慌的幹啥呀？”</p>
蘇蘇見他跑的飛快，微微有些驚訝。</p>
“你家小姐呢？”</p>
薛瑞也沒答話，直勾勾的盯著瑾兒。</p>
瑾兒朝屋內瞅了眼，納悶道：“小姐正跟柳夫人學繡花呢。”</p>
“啥玩意，繡花，就她們倆？”</p>
薛瑞差點咬到舌頭。</p>
胡縈兒女紅究竟差到什麽水平，這薛瑞不是很清楚，可母親柳氏的手藝他可是門兒清。</p>
這一個多月來，母親跟蘇蘇兩人天天折騰，才給他做了一雙醜不拉幾的布鞋，若論繡花的水平，母親怕是連門都沒入。</p>
趴在門口朝房間裏望了一眼。</p>
客廳中，父親薛元皓正捧著本書，津津有味的翻閱著，臥房內偶爾傳出幾句女子說話的聲音。</p>
薛瑞忙進屋，問道：“爹，我娘她們沒吵起來吧？”</p>
“吵起來？”</p>
薛元皓聞言，朝臥房看了眼，好奇道：“為何要吵起來？”</p>
“這個……沒有就好，我去看看哈。”</p>
薛瑞倒是鬆了口氣，胡縈兒剛被柳氏背後嫌棄，現在她主動上門，還專挑兩人都不擅長的女紅請教，這挑釁意味很濃烈啊。</p>
搞不好，胡縈兒是存心想打母親的臉，要是他不趕緊去勸阻，萬一鬧僵了，那可不好收場。</p>
臥房內，兩個女人都坐在休憩的小榻上，氣氛倒也不像薛瑞想的那麽劍拔弩張，反而表現的十分和氣。</p>
讓薛瑞納悶的是，二人身邊都放著一隻針線籃，胡縈兒拿著一隻團扇，正一針一線的在上麵刺繡、</p>
而母親柳氏，則一副端莊賢淑模樣，坐在旁邊不時指點幾句，看著還挺專業。</p>
畫麵這麽和諧，讓薛瑞十分好奇，便進屋湊到兩人跟前。</p>
“瑞兒，下值了？”</p>
見兒子進來，柳氏頓時大喜，忙從榻上起身。</p>
胡縈兒也不著痕跡的舒了口氣，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福了一福，柔聲道：“小妹見過世兄。”</p>
“？？？”</p>
看著胡縈兒溫婉可人，有禮有節的模樣，薛瑞隻覺得渾身一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p>
“這胡縈兒莫不是抽了什麽風吧？”</p>
薛瑞拿眼使勁瞅胡縈兒，企圖讓胡縈兒恢複正常，可惜胡縈兒卻不看他。</p>
柳氏看兒子呆呆的盯著胡縈兒，不由提醒道：“你世妹跟你見禮呢，你怎麽跟傻了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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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世妹好。”</p>
薛瑞隻好收回眼神，鬱悶的跟胡縈兒打了個招呼。</p>
“既然世兄回來了，我就先去書房準備授課的書本，柳姨，今天不早了，我明天再來跟您請教刺繡的事兒吧。”胡縈兒收起針線筐，又向柳氏說道。</p>
“好好好，有空就來姨這坐坐，咱娘倆說說話也是好的，也不必拘泥做些什麽。”</p>
柳氏假裝客氣道。</p>
“那我在書房等世兄。”</p>
胡縈兒對兩人輕輕一福，去外麵又跟薛元皓見了禮，這才款款離去。</p>
呼——</p>
等人走後，柳氏長出了一口氣，看著被胡縈兒收起的針線筐，她滿臉的不得勁兒。</p>
薛瑞瞅了眼團扇上一直胖鳥，頗有些好奇道：“娘，你倆怎麽都對刺繡感興趣了，這刺繡不下點功夫可是很難繡好的，你看看這鴨子，繡的跟大鵝似的，這是您教胡縈兒繡的？”</p>
“什麽鴨子，這是鴛鴦！”</p>
柳氏白了兒子一眼，沒好氣道：“為娘雖然繡的不是很好，可到底也見別人繡過不少次，縈兒女紅不精，指點她倒是夠了，你看看，在娘的指點下，她能繡成這模樣，已經算是……唉，到底是沒娘的孩子，這女紅是沒救了。”</p>
她還想自誇幾句，可看到那隻半成品鴛鴦，怎麽看都有點像兒子說的大鵝，她最終還是改了口，不好意思再自吹自擂了。</p>
聽她這麽說，薛瑞鬆了口氣，試探道：“那她明天還來，您還有什麽要教她的嗎？”</p>
“有，有吧？”</p>
柳氏略顯遲疑，剛才那半個多時辰功夫，把她畢生對刺繡的理解都使了出來，好歹沒在胡縈兒麵前露怯，要是胡縈兒明天還來，她還真不知道要教些什麽。</p>
“算了，娘你就別教她了，浪費這精神做什麽，您好好照顧我爹才是正經，胡縈兒那邊我去跟她說，讓她不要來打擾您了。”</p>
知道母親是在強撐，薛瑞便主動給了她一個台階。</p>
“也好，你爹身子剛好了些，我得看緊點，對了，你外公他們一家子今天剛搬進了城，聽說你爹平安出獄，你舅舅他們還來府上探望過，明日你下值後，咱們也去看看你外公舅舅他們，也算禮尚往來。”</p>
“那正好，我明日休沐一天，就陪您去看看舅舅他們，那幾個表兄表弟，我也好久沒見了。”</p>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柳家進城的還真是時候，他本來打算趁明天有空，去趙府拜訪一下，現在柳家人都到了京城，他正好可以和母親順路去看看。</p>
跟薛元皓商量了一下，他自然沒有啥意見，先前趙府送冰，薛家算是欠了極大的恩情，後麵他出獄，趙府又差管家送了不少禮品。</p>
如今他病都好了，若再不登門道謝，難免讓人覺得薛家不懂禮數。</p>
說好這兩件事，薛瑞就帶著蘇蘇去了書房。</p>
到書房後，胡縈兒正在書桉前磨墨，薛瑞叮囑蘇蘇在門口守著，這才關上門。</p>
見胡縈兒專心致誌，絲毫沒有理睬他的意思，薛瑞便繞道書桉後，從後麵環住了胡縈兒的腰。</p>
“你，你鬆開！我喊人了！”</p>
胡縈兒頓時裝不下去了，用力的掙紮著。</p>
“遵命，胡大小姐。”</p>
薛瑞很聽話，直接舉手投降。</p>
胡縈兒豎著柳眉，羞惱不已：“先前怎麽答應我的，今天又來占我便宜，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p>
“那你昨晚還答應不跟我娘鬧呢，怎麽今天又主動去挑釁她。”</p>
薛瑞沒好氣道。</p>
胡縈兒假裝茫然道：“你在說什麽呢，我找柳姨隻是想請教一下刺繡而已，經過她的指點，我的手藝有了很大提高呢……噗嗤。”</p>
說著說著，胡縈兒忍不住笑出聲來。</p>
薛瑞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為難母親，才專拿難度最高的刺繡去請教。</p>
好在，妯裏經常在柳氏麵前炫耀刺繡手法，她見得多了，自然懂的也多，才勉強在胡縈兒麵前保下幾分顏麵。</p>
也就柳氏不知道這茬，要不然，依著雙方的火辣脾氣，倆女人非吵起來不可。</p>
“行了，我跟你說啊，明日不許再去找我娘了，萬一你弄巧成拙，你說說該怎麽辦？”薛瑞緩和了一下語氣，認真提醒道。</p>
“好啦，我有分寸的，本也不想再去了，你就放心吧，我很會找借口的。”</p>
見薛瑞板著臉，胡縈兒也不好再使小性子，畢竟那邊是他娘，吵起來十有八九是自己吃虧。</p>
“這才對嘛。”</p>
薛瑞表情這才舒展開。</p>
講課前，得知欽天監要休沐一天，胡縈兒十分高興。</p>
最近胡中身體好了些，再加上目前正是新老交替的重要時間，他要把監中事務安排好，才方便過渡給弟子薛元皓。</p>
所以，最近胡中去欽天監很勤，幾乎沒有一天缺席。</p>
胡縈兒一直擔心胡中累著，早就盼著休沐了，明天休沐一天，總算可以讓他老人家鬆口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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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薛瑞借了胡中的馬車，跟母親一同去探望外公。</p>
這次柳家十幾口人全到了京城，作為一直居住京城的薛家，自然要有所表示才行。</p>
是以，柳氏從先前收的禮品中，挑選了一些出來，給父親並三個哥哥都備了份厚禮。</p>
以前薛家二房這邊生活拮據，柳氏幾次回娘家，備的禮品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幾個嫂嫂們嘴上不說，背地裏難免會嫌棄。</p>
這次薛家時來運轉，薛元皓不但即將補缺，而且還是正八品官，自家兒子也爭氣，還做了監中掌事，日後當官也是時間問題。</p>
更讓柳氏得意的是，薛家來往的都是英國公府、趙府這等有權有勢的人家，這可是很值得說道的事情，柳氏自然迫不及待要去娘家人麵前顯擺。</p>
柳家租的倉庫在城東思誠坊，薛瑞外公柳文曜跟幾個兒子商議後，就在附近租了套宅院，方便照顧生意。</p>
京城格局東富西貴，柳家附近的幾個市坊，商賈雲集，店鋪鱗次櫛比，街頭人流不息，一片繁華景象。</p>
薛瑞抓彭英父子時，從這裏經過過，當時沒來得及仔細瞧，現在馬車行在東直門大街上走走停停，頗有種後世交通擁堵的感覺。</p>
打聽了幾次，薛瑞終於找到了柳家租的宅子。</p>
這是個小三進的宅子，看樣子修建時間不久，青磚綠瓦的建築，再加上環繞白牆的一叢叢翠竹，看起來倒也符合柳家的身份。</p>
薛瑞敲開大門，從中走出一個老仆。</p>
這老仆打量薛瑞幾眼，一時沒有認出來，直到看到他身後的柳氏，這才驚呼道：“小姐，您回來了！”</p>
何叔全名何發茂，是柳家多年的老仆，年輕時候，他做過柳文曜的長隨，後來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便做了柳家的門房。</p>
柳氏未出閣時，就經常纏著何叔捉蜻蜓、抓蝴蝶，如今這一聲小姐，讓柳氏頗有些感慨。</p>
“我回來看看爹爹……倒是何叔，幾年不見，您看著清瘦了許多，身子骨還好？”柳氏上前問道。</p>
“嗬嗬，不過是老了，牙口不好，隻能吃些流食，自然就瘦了，不過身子骨還行，讓小姐掛念了。”何發茂忙回道。</p>
柳氏也看向薛瑞，介紹道：“何叔，這是瑞兒，小時候您見過他的。”</p>
“這是表少爺？”</p>
何發茂上下打量幾眼，激動道：“表少爺都長這麽高了，前些天聽老爺說，表少爺找了大官兒，幫咱家要回了馬車，府裏人都說多虧了表少爺，要不然咱柳家就要垮了，這可是大恩大德，老頭子我得給您磕一個才行。”</p>
說著，何發茂就要跪下去。</p>
薛瑞忙攔著，堅決道：“嗬嗬，何老伯，柳家是我跟娘的娘家，娘家有難，我還能見死不救不成，您這大禮可要折我壽了。”</p>
何發茂跪了幾次都被扶了起來，也隻好給薛瑞鞠了一躬，這才站起身。</p>
“那小姐，表少爺快進來吧，我這就去稟報老爺！”</p>
何叔身子骨確實不錯，把薛瑞娘倆請進來，就一溜煙去後宅稟報了。</p>